47、偶像与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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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23年，12月9日，9:56
前些日子，国内某乐队传出了假唱的负面新闻。
这个乐队的作品，可以说陪伴了整整一代人。直到现在，只要听见他们的歌曲旋律，就能轻易勾起我很多回忆。
今年夏天，他们还在我们公司旁举办过两场演唱会。当时我在加班，恍惚觉得公司隔壁像是开了什么隔音效果很差的KTV。很多同龄的同事趴在窗边偷看，一趴就是几个小时。
出于好奇，我也看了一眼。我看到体育场外的草坪坐满了没买到票的粉丝，齐声唱着与场内相同的歌曲，密密麻麻的荧光棒汇成一片星海，随着音乐的旋律温柔摆动。
那一幕给我的震动很大。
如今，该乐队的负面新闻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这是我没想到的。思及近年频繁爆出的各种明星塌房事件，我不禁感叹：果然没有钱就不会被骗钱，没有偶像就不会有塌房。
对于明星，其实我有些同情——虽说月薪不足1万的人同情一群日薪208万的人听起来挺可笑的。
明星这个职业看似光鲜，实际体验起来，恐怕并没有那么令人神往——过于严苛的审美要求，近乎圣人般的道德要求，无时无刻不暴露在聚光灯与摄影机下接受人们逐帧分析的日常，还有与天价出场费相伴相生的天价赔偿金，等等，这一切让他们鲜有退路。
资本要求善歌者不停歌唱，直到嗓子喑哑，喉间泣血。这是一种病态的扭曲，劳动的异化。明星毕竟不是什么耐磨损的机器。多少歌手唱到失声，不得不做声带手术，幸运者重新复出，不幸者则像个被榨干的破布娃娃一样，被资本残酷抛弃。
明星唯一值得艳羡的地方，是拥有无数粉丝的爱。但这是真正的爱吗？在我看来，不是。那是自私的爱，是自欺欺人的爱，是只顾自我满足的单方面的爱，是莎乐美为了吻到圣徒的嘴唇而选择割下对方头颅接吻的扭曲而狂热的爱。那样的爱，迟早把被爱的人也拖入地狱。
粉丝往往喜欢以“爱”的名义将明星逼上神坛——不，其实是逼上悬崖。一步走错，就是深渊。
当然，更多的时候，粉丝只是像爱一朵鲜花一样爱一个明星，爱的是一种美丽的幻觉。一旦鲜花出现任何细小的腐朽迹象，破坏了他们美好的想象，那么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花扔进垃圾桶，甚至还会因为爱意遭到背叛而反过来给花补上几脚。
但对明星而言，肉身的衰老本就是一件不可挽救的事。如果要求一个明星能保持几十年如一日的年轻外貌和嗓音，那么，粉丝应该去爱虚拟偶像，而不是真人。
当然，现实生活里的粉丝并不会管这么多。于是，明星从被爱，到被爱反噬，这条路就成了他们固定的命运轨迹。
因此，这种轻率鲁莽的粉丝之爱，是否值得被珍视和回应呢？我对此抱有怀疑。一个真正清醒的明星，恐怕并不会对粉丝的爱意怀有任何幻想和期待。明星与粉丝之间存在的，不过是情感与金钱的交易关系罢了。
每每想到，对粉丝而言，终生难忘的见面，对明星而言，却是不值得记住的过眼云烟。这样剧烈的不对等关系，让我感到无法接受。
每每想到，那些笑脸相对的明星，在被恳求签名、握手、合影，甚至交流两句时，心中可能会感到疲倦、厌恶或者不耐烦，我就提不起兴趣上前捧场。人实在没必要去花钱受骗，白白为自己内心的情感空洞买单。
可以欣赏一件作品，但绝不应该去爱一个过于遥远的人，更不应该在忽视大的市场规律之后还去爱一个名为“明星”的市场产品。
正所谓：“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1]
在我看来，粉丝反而是距离明星最远的一类群体。越是爱，就越是远。
从古至今，人类一直很热衷于造神。他们用狂热的想象力为神明塑像，在顶礼膜拜的过程中，一步步陷入自我欺骗，自我贬低，自我折磨，一厢情愿地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结果却喂饱了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幻想最后被现实摔得粉碎。从这个角度看，被愚弄欺骗的信徒，以及被摔碎在地的虚假神明，也许同样值得同情。
这是个信仰全面崩塌的时代：上帝已死，极乐难寻，大同世界的理想，几千年来仍保持着梦一般遥远的距离……
在这个时代，人类需要研究的，不该是如何建立新的信仰，而应该是——如何在不依靠任何信仰的状态下，稳步地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偶像与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