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国王的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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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23年，12月1日，17:00
最近看到了一本诗集，是一个2007年出生的小女孩写的。据说她两岁就能写诗，而这本书主要收集了她十岁左右的作品。
我翻看了一下，觉得有些震惊。
她的部分作品略有顾城的风格，两者的诗集开篇之作也用了相似的意向。顾城写树枝戳了夜空几个洞，形成了月亮和星星，她则写灯烫了黑夜一个洞。在其他诗作里，顾城写杨树睁开眼睛，她写土豆睁开眼睛。诸如此类。我不由得好奇，是她11岁时就已经看过了顾城，喜欢上了顾城，并巧妙地化用了顾城？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巧合？
当然，不管答案如何，这都无伤大雅。
看完这本诗集，我统计了一下它的题材分布，发现它主要侧重于家人、烹饪、购物、火车旅途，以及大自然。在一篇11岁的习作中，她甚至谈及了婚姻和独居女性安全问题。但这整整一百多首诗里，没有一首诗涉及学校、教育、师生或友谊——这些话题本该与她的日常生活同样息息相关。这激起了我的警觉。我上网查她的简介，果然，她父母都是作家。
（话说这故事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好像N年以前也在谁身上发生过……）
不知此书背后的真相是否如她书中一首诗所言：“这绝对不是原创，原创在妈妈那里。”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自责，自己实在太过刻薄，遇到口味合适的作品，尽情享受就好，为什么非要追溯制作过程呢？要知道，在餐厅吃饭的人没几个会想去看后厨——那是令人作呕的地狱！
更何况，我也没有证据。
如今的时代，小学生写出博士论文都不奇怪，写本诗集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放眼望去，有着14亿人口的偌大的中国，似乎处处都是神童天才。姑且假设他们真的是他们自己好了。但如果一个人只不过是在7岁时领悟了其他人30岁时领悟的东西，我认为这未必就是天才，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早熟而已。
不然，为何在社会资源统统向他们倾斜之后，他们反而变得后继乏力起来？
我真的很好奇，小学写出中科院博士论文的神童，长大后会带来什么样的科技突破？两岁写出第一首诗的天才，长大后会写出什么样的优秀作品？放眼未来，他们将让我们见证的，到底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天才云集的世界，还是万马齐喑的尸位素餐的世界？
曾看过一个寓言：国王给全国所有孩子每人一粒种子，让他们进行种花比赛。评讲那天，孩子们抱着五彩缤纷的花登场，只有一个小孩拿的是空盆——他什么也没种出来。最后，他赢得了比赛。因为国王分发的是煮熟过的种子，本就种不出任何东西。
可惜，现实与寓言不同，什么都种不出的小孩，往往会输掉比赛。
这个社会的竞争太过激烈了，我甚至见到有同事在孩子上幼儿园时就开始琢磨“如何丰富小孩的简历”。同事解释说，不这么做的话，升学时会被一些学校淘汰。我震惊了，我没想到幼儿园居然会有“升学压力”这种东西。
到了中小学，事情就更麻烦了。家长帮孩子报名海报设计竞赛，最后家长自己打开电脑做设计和投稿，类似这样的例子，身边数不胜数。
小孩子本该有他们自己的生长节奏，如今却被迫加快了。
他们本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大脑去感受和思考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字句或画笔与表达他们的灵感，如今却不得不抛弃自己，被迫成为大人们的提线木偶，在聚光灯下，发出僵硬的、机械的、言不由衷的声音。
在这个更加隐蔽的□□时代，大人们手把手地教导自家小孩，教导他们冒名顶替、抄袭作假、哗众取宠、溜须拍马，教导他们放弃他们幼稚的笔触与思考，否决他们不成熟的自我表达，摧毁他们内在的自信，然后狠狠拉高了周围人对他们的期待，让他们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时时刻刻面临着社会的质疑……
这样揠苗助长的教导方式，残酷得让我不寒而栗。
诚然，饲喂“猪快长”可以让家猪长得更快，从而带来巨大利润，唯一遭到透支的不过是家猪的健康而已。但我们不是在喂猪，而是在育人。我们将透支掉什么呢？如此过激的筛选机制，能不能筛出真正的天才我不知道，能筛出不少畸形的怪物却是我可以肯定的。
好在文学这东西和酒非常像，新酒固然刺激，好酒则越陈越香，至于假酒、劣酒、勾兑酒，乍看清醇芬芳，但时间迟早会让它们现出败坏的原形。
就让时间来检验一切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国王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