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之作》湖玄

36、杭州的雨

　　写于2023年，6月27日，18:00

　　又是一年梅雨季到了，最近每天都在下雨。

　　杭州的雨大概是有魔力的，晴天时明明看起来索然无味的池塘，到了雨天却像脱胎换骨般，变得空灵动人起来。

　　缥缈如雾的烟雨滤去了多余的颜色，走入其间，只觉青绿彻骨。目之所及，唯余染墨般的浅灰的天空，深沉的黛绿色的水杉，以及视线尽头的一抹深灰色石拱桥。它们与池中倒影一起，共连成一幅竖轴长卷。

　　池影中央静静浮着两片莲叶，为整个画面添上一抹意趣，若能开出一朵鹅黄或嫩红的睡莲来作为点睛之笔，那就更妙了。莫奈的《睡莲》系列竟没把这种纯净得沁人心脾的江南绿意收入其中，实在可惜。

　　回想以前，其实我挺讨厌雨天的。

　　雨水冲刷着蒙尘的建筑和马路，将整个世界都洗下来一层脏水，积得到处都是。汽车驶过，脏水飞溅，便会泼满行人一身。

　　而且雨天的空气也很难闻。雨水搅扰起泥土中的腥气和墙壁的霉味，混合到空中，闻起来就像用榨汁机捣碎了一大罐蜗牛般，令人作呕。

　　最要命的是，突如其来的雨会毁掉很多重要的出游。人被困在家中，只能仰头望天，天空灰蒙蒙一片，不肯漏下丝毫阳光，只是不停地泼着水。

　　这样阴郁的光景，难免让人心情也跟着阴郁。

　　就算鼓起勇气斗胆出门，打伞也是件累人的事。而且打伞也没什么用，多走两步还是免不了湿身。湿漉漉的裤子长时间捂着膝关节，久了便隐隐生疼，有事还会在腰背上捂出一身湿疹状的疙瘩，奇痒难忍，更有甚者，还可能遭遇一场感冒发烧。

　　这样有损健康的天气，实在很难叫人喜欢起来。

　　因此，在我的学生时代，每当遇到类似“春雨”这样的作文题时——虽知班主任想看的是“润物无声”之类的溢美之词——我会疯狂地写我有多么讨厌春雨。自然，最后往往喜得一个低分，并附一评语：“小小年纪，如此消极厌世，应学会多发现生活中的美好。”

　　当时我只觉得，语文这个学科实在太虚伪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真心喜欢雨天？

　　直到我看见了杭州的雨……

　　那是沾衣欲湿的杏花雨，也是细润如酥的天街雨，那是画船夜听的江南雨，也是山色空蒙的西湖雨。

　　那一瞬间，我忽然理解了，雨的美。

　　这夜，窗外又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雨渐渐变大，齐刷刷打在雨棚上，如同密集的鼓点，节奏分明。恰逢此时，隔壁开始练琴了。平日单调乏味的琴声，在雨声的润色下，竟突然变得动人起来，轻易就激起一股强烈莫名的情绪，让人完全不能自己。

　　杭州的雨，果然是有魔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