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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四月与荒原 ...

  •   写于2022年,4月16日,15:26

      四月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就像一支精致的小夜曲,随着街道的流逝而悄然变调,从浓郁的清甜,降为浅淡的雅香,最后一个回转,以悠扬绵长的草叶气息收尾。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子里浮出了艾略特的诗句: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荒地上
      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
      掺和在一起……”[1]

      我不知道艾略特为什么会觉得四月残忍,也许是因为白樱花和菊丝桃正在凋谢,亦或是墓碑被雨水浸润太深,吞噬了新染上的香火气味。但我确实能感觉到,对于疫情下的人而言,今年的四月是残忍的。

      “并无实体的城,
      在冬日破晓的棕色浓雾下,
      人群鱼贯地流过伦敦桥,那么多人,
      我没有想到死神竟带走了那么多人。”[1]

      艾略特写这首诗的时候,写的是一战,一战打了四年,死了三千多万人。平日里那些与他在伦敦桥上擦肩而过的人群,经过一战之后,很多都已消融不见。

      然而看到这些句子时,我想的却是疫情——截止目前为止,它至少直接夺去了全球六百多万条生命,并且还完全看不到终点。

      这是一场不亚于战争的牺牲。

      感染,死亡,失业,降薪,涨价,封锁,挤兑,谎言……灰色的情绪弥漫全球。

      今年的四月,对隔壁那座城市而言,尤其残忍。

      那座城市平日过着用咖啡勺衡量生活的精致日子,如今却经历起了一场最严峻的防疫。有的人被迫蹲在家里搞起了水培白菜根,有的人因为舍不得吃掉囤货,眼睁睁看着阳台上的土豆开出了漂亮的紫色花串,纤薄的花瓣将阳光滤得发白透亮,散发出一种残酷莫名的美感。有的人入不敷出,居无定所,不得不在街头搭起了小帐篷。还有的人,已经彻底消失在这四月的空气里,再也没有踪迹。

      这几年的事,似乎一直在不断提醒着我们关于人命的脆弱。

      还记得疫情开始的第一年,那一年刚好出来找工作,不好找,然后又是延毕,又是亲人的葬礼,第二年过年,在外地工作了,疫情没有好转,人也不敢回家。

      我以为自己倒霉,却忘了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虚无,颓废,本是形容战后欧美青年的字眼,不知怎的,我也渐渐被它们感染。作为一个只是暂时幸存的人,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活着不像活着,或者说,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活着。

      已经厌倦了四月的阳光,它把街道晒得发白,把人晒得浑浑噩噩,知觉尽失,它一边不知疲倦地欺骗着万物努力生长,一边又让刚开不久的花朵纷纷凋零。

      好想暂时从某种宏大的叙事里挣脱出来,躲进无人的夜晚,唯有这样,鼻子才能感觉到那些死去的花在一点点苏醒。

      忘了是谁说过的了:“艺术,要以人民为中心,不要整天只知道‘我’、‘我’、‘我’的!”

      我确信,他错了。

      只有当每个人都能表达出“我”的时候,它们拼起来才是完整的“人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走在氤氲着夜雾的水边,我忽然站定了脚步,身旁,一位英国诗人漫不经心地向我发问:

      “去年你种在花园里的尸首,
      它发芽了吗?今年会开花吗?
      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严霜弄坏了花床?”[1]

      “我……不知道,我有点担心。”

      “噢,那你记得叫那只狗走远一点吧,它是人类的好朋友,不然它会用爪子把它们重新挖掘出来的。”[1]

      “嗯。”

      “对了,你——是谁?”

      “我?
      我是虚伪的读者,
      ——你的同类,
      ——你的兄弟。”[1]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四月与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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