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之作》湖玄

16、不存在的乌合之众

　　写于2022年，4月20日，12:58

　　《乌合之众》这本书是本科时看的，如今已经记不得多少内容了，只记得当时还一起看了《娱乐至死》之类的奇书，并惊讶于他们居然能营造出这样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论调，把某些精英主义者的G·点生生戳爆。

　　书诚然是本好书，提供了不少有趣的观点，例如批判了法国应试教育对年轻人的精神戕害（看来不光国内这样，全世界都一样啊），论述了民粹的盲目性与欺骗性，还试图通过旁征博引的方式来证明从众思想比个性化思考要低劣（虽然我一直觉得这种证明方法和洗脑传销没啥区别哈哈哈）。

　　总的说来，比国内某些正确的废话有意义多了。

　　但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这样有趣的书籍，一到国内某些引用场合里就变了味，成了精英鄙视大众的代名词。一种诡异的错位油然而生，以至于从此再看到这四个字时，我会本能地心生抵触。

　　就拿今天在朋友圈看到的一个央美毕设作品说吧，一群没有头的人形机器坐在观众席里，联动着台上的自动感应装置，一旦有人登台，它们就会一直鼓掌，直到你下台为止。

　　这个装置作品的名字叫《合唱团》，一众媒体纷纷解读，说其寓意很契合《乌合之众》。

　　也许我理解错了，但它确实给我这样一种感觉——

　　作者在讽刺台下那帮鼓掌的人没脑子。

　　而且这个“台下人”，甚至也包括了为这个作品鼓掌的一众媒体。

　　该作品的讽刺意义是如此之强，以至于让我终于意识到——“乌合之众”本就是个贬义词。从这个词中，我能看到一个傲慢的精英，高高在上地指着平民的鼻子，发出嘁的声音。

　　我不知道这位精英是不是忘了，台上台下并不仅仅只是方位词，它还代表了上位者与下人之间的关系。

　　领导与下属，官僚与平民，导师与学生，X二代与普通人……

　　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想不鼓掌就能不鼓掌的。

　　忽然想起中学时听的一场讲座，演讲者是学校请来的一个学阀，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但在当时的我看来，他和江湖骗子没什么区别。

　　听完那场反智的讲座后，学校安排大家写观后感，显然是希望大家写写“收获”和“心得体会”之类的溢美之词，然而当时的我却不能理解到这一层，而是怀着一种傻瓜式的天真，逐字逐句地反驳了他的演讲内容。

　　例如他说“西方人的文明是野蛮与侵略的文明，我们国家的文明是爱好和平的文明”，然后他举了餐具的例子，说西方人用刀叉，是杀人的工具，中国人用筷子，多么温和，多么智慧。

　　这样公然歧视不同生活习俗的言论让我觉得难以忍受，于是我建议他以后只吃手抓饭，因为筷子也是可以戳瞎人眼睛的。最好连手抓饭也别吃，因为手还能掐死别人。

　　顺便我还反问了一句，如果我们这么爱好和平，为什么古代史的版图随着朝代的更替而越扩越大，元朝时甚至都扩到欧洲了呢？难道那些土地都是野蛮文明主动送我们的吗？

　　写完作文后我颇为自喜，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班主任眼中的“杠精”，等着我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拎到办公室深刻反思，然后重写观后感。

　　其实我还挺感谢这位班主任的，因为她让我从此记住，听完讲座应当乖乖鼓掌，而不是竖中指。

　　如今，站在台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一边毫无自知之明地蹂·躏着台下的人，一边还要默默投去鄙夷的目光，以显自己清高。而台下的人呢，他们一边心知肚明地忍受着鄙夷，一边依旧热情鼓掌，笑脸相迎，以讨生存。

　　也许，这是台上的精英们所不知道的现实吧？

　　也是我们这些“乌合之众”不得不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