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代价 ...
-
“你能来这里，我很开心。”
眼睛无法睁开，耳朵还能听见电次的声音，我最终在心里回复他。
能在这里和你相遇，我也很开心。
如果下次梦境还是回到这个小小城镇之中，我一定要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这句话，向他传递我的喜悦。带着这个念头，我再次沉入黑暗之中。
这次与之前不一样，或许是学会了主动沉入梦境触碰光线，我隐约能抓到隐藏在空间间隙之中的黑暗，这片暗处是我穿梭梦与现实之中的中介点。
就像是步上回家的列车，以前我是坐在座位上，穿过中介点直接在现实苏醒，现在能模糊感受到它的存在，强行在中介点停车。
黑暗之中，光点穿梭成线，光线黯淡无光地铺在底部，预示着此时不能被选择。
这无数光线里有一个特别的存在，不远处，幼小的“我”虚弱地坐在一个光点之上，怔怔地望着远处发呆像一个被丢弃在垃圾场的玩偶，察觉到我的到来，她努力抬起头微笑。
“世界可真亮呀，你这次怎么停下了？”
“为了看到你啊。”
“唉？！”
看着自己露出惊讶表情真是一种有趣的体验。
“我”真的很可爱，金色的头发蓬松泛着光亮乖巧的垂在身后，眼睛是璀璨的绿色泛着波光像画中的涟漪，就算是无力地坐在地上，也像个人偶一般。
我不想让她有被抛弃的感觉，在猜测到“力量”来源的那刻，我就想和她，或者说她们见面了。
我先发制人地向她提问。
“你知道这些光点与线是什么吗？”
漂亮的人偶点头又摇头。
“我不能说。”
“那你知道我的能力从何而来吗？”
“……”
“不能说也没关系。”我微笑着定定地看着她，一点也没有走的意思，她就像纪录片里被摄像机随时拍摄的主人公一般不安，无助地望向空荡的四周，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我和她彼此沉默。
有些事情，哪怕不说也会被发现。她的反应反而间接肯定了我的猜测，现在我可以百分百确定。
“我在酒店使用能力时就感受到了，这不是治愈，而是从什么地方抽取血液。恶魔吞噬血肉获得力量，而这份力量注入电次之中，自然也会让他精神百倍。”
既然玛奇玛小姐说我和某种恶魔签订了契约，就必定有她的道理，举国之力的恶魔猎人部门又怎么会探测不出恶魔的存在？
他们只是无法确定，与我签订契约的是谁，这点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只有恶魔的契约是公平的，获得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他们从来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在我治愈电次后去医院检查没有任何问题时，我就在怀疑，怀疑这份高昂的恶魔账单由谁来支付，签订契约后还能有别人替我付款吗？
如果真有这个方法，掌权者早就滥用恶魔剥削底层人民吸血为自己的强大出力，而不是躲在幕后推恶魔猎人们去死了。
这份疑问在这次看到“我”后得到解答。
“要好好使用我哦。”这句话绝不是无的放矢，我也不能总是被谜语人牵着鼻子走。
好好使用她的身体，可以理解为借用她的身体穿越见到电次，也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解释。
“是你，或者是你们来替我承担治愈的代价……”
我歪着头说出自己的推理：“抽取血液是治愈电次的代价，那使用这份能力应该还要付出更多的酬劳，这种仿佛起死回生一般的能力太过霸道。
最后究竟要拿走你多少东西？是生命还是其他的什么？”
还有当时她走到光点上就像是定位坐标一般，让我准确无误的到达与电次初遇的时间点，我指着她身下的光点继续补充。
“比如你现在无法离开这个光点——因为这是你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你与电次相遇。我不懂，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你要来这里替我支付恶魔的账单？”
小小的“我”开口：“每一个世界都是不一样的。”
她指着自己说：“看画展之前我贪玩感冒了，还没有好全又坠入海中，被电次捡到后的第一个冬天就没撑过去。”讲着讲着她又笑了起来：“总之别浪费嘛，我是自愿把身体交给你的，这是等价交换！”
“那，”
“嘘……”
她比出一个拉拉链的手势把嘴关闭，想了想又拉开嘴巴。
“真不该出来的，长大的我好难缠，我最后在说一句话！
谜语与童谣是为了保护。”
她重新拉上嘴巴，闭紧眼睛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拒绝和我再次交流。
保护吗……
就像魔女小姐一样，说的太清晰就会被某种存在抓住，所以她们只能用这种方法，小心地踩在边界线上提醒，防止我被抓走还要谨慎地想出各种暗示。
这也代表着，如果不是我自己猜到了“治愈”能力是吸取血液提供给电次，从而造成“治愈”的假象，那她的付出一辈子都不会被知晓。
我享受着她带来的才能，决不能一无所知地啃噬她的血肉，让这些牺牲白费。
“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幼小的“我”摇了摇头，这不是她想要的。
“在拯救所有人的前提下。”
我再次付出承诺。
或许是呆的时间够长，眼前的人偶开始崩坏，“治愈”的代价第一次显示于眼前。
她蜷缩起身体坐在光点之上，没有说话我却能听到她内心的声音。
“不要，不要看着我……”
于是我走到“我”的旁边坐下，握住她干瘪的手臂，手心只有人皮和骨头的触感，肉和血肉都在缓慢消失……我顺着她的手臂寻找到应该是手掌的位置，试图做到掌心相扣，软趴趴的手掌无力地耷拉着任由我为所欲为。
她的身体内部有着不妙的声音。
一头无形的怪兽正啃噬着她的身体。
“你不害怕吗？”
耳边传来她的声音，真是一条脆弱的拉链。我没有转头只是握住她的手，像是捏着橡皮玩具。
“我为什么要害怕自己，倒是你这么小，一点也不怕？”
小小的女孩子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像可爱的棉花糖，随时会被风吹散飘走。她一字一顿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
“害怕，但这是说好的代价。妈妈说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有些事即使害怕也要鼓起勇气面对。”
“真了不起。”我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的手，哪怕这一点作用都没有，属于她的肉的触感也消失了，怪兽吞噬完血肉，慢条斯理地享受她最后剩下的部分。
静谧的空间之中什么也没有，她身下的光点逐渐消失……在最后快要透明时破碎，其他的光线回收倒流聚集成为一个完整的光圈，像太阳一样散发光晕，纯白的光汇聚起来能看见各种颜色，漂亮得不像话。
直面光晕的我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依旧用力试图抓紧些什么东西，用力到指甲掐入掌心。
手掌心里什么也没有剩下，再怎么用力也抓不住那个被吃掉的可爱人偶。
“我”被我吃掉了。
我治愈他人的同时，狠狠吃掉了她。
她真的很可爱，乖巧懂事的在黑暗之中一直等待着，遵守着和恶魔的承诺。
我与真相越近，她离死亡也越近。
除了她应该还有无数个不同世界的千叶早苗，每一个千叶早苗都会因为某个存在走向死亡。
这些早苗的尸体堆积起来混合着她们过去记忆的骨灰搅拌，搭起一座让我拥有才能的独木桥。
搭起一个岌岌可危但可以拯救电次，拯救所有人的微小未来。
甚至某些世界的早苗遇到的不是电次，也不是和他一起长大，却仍愿意为了这个世界付出自己的身体，付出最为珍贵的宝物——记忆。
人类从出生那刻就有很多东西不属于自己，而记忆保存着她一生之中经历的所有。亲人、朋友、恋人，与之相关的一切爱恨，这些东西谁也夺不走，是人类天生拥有的，最为珍贵的宝物，也是大家最私密的宝物。
宝物被锁在漆黑宝盒之中细心保管，而宝盒的钥匙直直送到我的手中。
其实到现在还有很多东西我都没猜到，手机中的功能、签订的恶魔、窥视的敌人。
啊……敌人……
想到这个词心里就会涌上不舒服的反胃感，我不喜欢与人发生冲突，也不想剥夺她人的宝物。能让她付出一切并为之疯狂的一切，一定也是对她非常重要的存在。
可不论如何，不应该通过伤害她人来获取内心的安宁。
我穿过光晕，在坠落中下定决心。
那先看着那个，那个不是敌人的“根源与核心”思考，大步走向未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