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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敬园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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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都城郊有一座莫府山,临水俯城,极目如画。山旁有一座敬园,依水而建,十分秀美。山脚下有一座宏济寺,僧侣众多,香火旺盛。
敬园每年都会举行两次游园会,一次在春夏之交,一次在夏秋之交。是清都贵女公子们游山玩水,钿合金钗的盛会,私下里也被叫做定情节。王公贵族们轮流做东,这次的东家是曾去越国公府送诏书的李大人,他早早便派人将请柬送到了国公府,当然还有隔壁的那些高门大户,比如说富埒陶白,万金嫁女的洛府。
这日,春风绵柔,暖阳和煦,敬园中异常热闹,李大人夫妇设宴于台榭,邀请宗亲士族,大会宾朋,众人纷至沓来。
巳时,一辆漆车在敬园附近停了下来,庆宣和扶着祖母下了马车,两人朝园中走去。李夫人一眼望到祖孙俩,满脸喜笑地走过去,“老夫人安好,多日未见,快里面请。”
“李夫人安好,许久未来敬园,今日是托夫人的福。”庆老夫人对她还礼道谢。
庆宣和对李夫人欠了万福礼,她今日穿了一身樱色长裙,领口微低,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虽垂着眼却难掩柔媚,像朵藏在雾里的水芙蓉。
像李夫人这样的美人看着都挪不开眼睛,忍不住夸赞道:“庆小姐真是闭月羞花之貌,诗经里说的巧笑倩兮的美人便是小姐这般。”而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眸中似有一丝惋惜。
“哪及夫人的风华,夫人才是花见羞愧,月见隐藏。”庆宣和含笑谢过,李夫人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一个身穿绯色长裙的年轻少女朝李夫人跑过来,叫了声姨母,又恭敬地向庆老夫人行了礼。少女是楚府小姐楚天谣,与庆宣和是总角之交,两人在宛陵时很要好,两年前楚天谣一家搬去了清都,两人许久未见。
“宣和,湖边好些人在放风筝,我们赶紧过去吧。”
“我正要过去找你......”
庆老夫人和李夫人又叮嘱了几句,而后两个年轻人边走边聊着朝园中走去,两位夫人也寒暄着去了台榭。庆宣和示意了一下,梦春便会意地走开了。
敬园中一边是儒士墨客们谈经论道,畅抒春志,另一边是公子贵女们观山玩水,礼乐射御。园里不少人泛舟湖上,还有人放风筝,荡秋千,投壶,蹴鞠,骑射,打马球......好不喧闹。
一路上不时有年轻男女结伴同逛,花前廊下,风情月意。园圃中,湖舫内,有不少青年男女饮酒喝茶,吟诗作对。
两人同行一路,有不少风雅公子问侯作揖,两人都只是恭敬还礼,毕竟庆宣和已经被赐婚信王世子,楚天谣来清都这么久,大致也了解这些翩翩公子,并没有合心意的。两人相聊甚欢,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楚天谣的丫环找了一块空地,附近几个相熟的贵女也跟了过来,准备在这里放风筝。
这时梦春一路小跑赶过来,伏在庆宣和耳边,“小姐,洛家人到了。他们会途径此处,然后绕道去宏济寺。”
庆宣和听罢拉过楚天谣的手低声道:“天谣,这几日我常在梦中忆起父母,听说宏济寺许愿很灵,我想去那里为家人烧香祈福,很快就回来。”
“宣和,我同你一起去吧,你自己过去,我不放心。”楚天谣认为庆宣和刚来清都,对敬园也不熟悉,让她自己过去不妥。
“我自己去就好。宏济寺就在附近,有梦春陪我,不会有事的。”
楚天谣见她主意已定,也不便再说什么。不远处,一位身形绰约轻盈,相貌娇柔的小姐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家仆。
洛水清早已禀过家中嫡母,只说今日来宏济寺,一是为家人烧香祈福,二是求寺中荷灯,去河边为母亲祈福。既然涉及到先夫人,洛夫人当然要彰显自己的贤名,很快应了。
“小姐,我们跟上吧。”梦春小声提醒。
庆宣和与楚天谣道了别,两人在后面跟着洛水清一行,洛水清见身后有动静,有意放慢了脚步。
一行人很快到了宏济寺,寺庙旁翠木葱郁,竹林环绕,远远望去,古寺好似藏于远山之中,意境幽远。宏济寺很大,前门连着敬园方向,后门离江边很近。因是清净地,又不在城中,除去民间祭祀的日子,平日里只偶有人去那里放荷灯。
洛水清吩咐仆人在外面等候,说自己去寺中烧香拜佛,再去江边为母亲放荷灯,因是寄托哀思,不便外人跟着。搬出为先夫人祭祀,两个仆人自然不好打扰清净,只与小姐说好祭祀半个时辰,他们会在前门树下等着。
洛水清和丫环进了寺中,跪在蒲团上,虔诚跪拜。剩下的两个仆人便在寺外等候。
庆宣和与梦春随后进去,寺中香烟袅袅,环绕在蒲团上两位少女的四周,又向寺里上座的神佛飘散而去。梦春在门口望风,过了一会儿,两个仆人已有倦意,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小憩,梦春看到时机到了,赶忙对洛水请的丫环使眼色。
几人起身朝后门而去,行至事先安排好的隐蔽处,洛水清将披风,荷灯,一枚玉佩递给梦春。庆宣和交给她备好的衣衫,洛水清主仆换了外衫,又带上帏帽,没人认得出二人。
庆宣和与梦春两人一人提着一盏花灯,去往江边。因庆宣和的父母皆早逝,她今日去江边放荷灯在情理之中。
一路上,人越来越少,他们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庆宣和虔诚祭拜,梦春则去不远处制造出另一处祭拜焚香的假象。待庆宣和祭拜结束,梦春将披风和花灯抛向江边,将玉佩放在岸边,喊着:“有人落水啦!”
远处的人听到声音后寻声赶了过来,可是江水湍急,众人眼看着披风和花灯很快飘去远方,不敢只身犯险,皆是爱莫能助。
敬园中都是贵客,侍从得知后急匆匆去了江边,庆宣和与洛水清早先就编好了说辞,合情合理,庆宣和又是官家小姐,侍从们不敢为难。
不多时,已经有侍从来到宏济寺,一边拿着玉佩一边喊道:“有人在江边落水啦,有哪家的小姐穿着杏黄披风,手里拿了一盏花灯去了江边?披风上有这枚玉佩?”
洛家人一听这描述和自家小姐相像,惊慌失措的跟着侍从远去了。庆宣和看到洛家人已经走远了,赶紧起身去约定的地点找到洛水清和丫环。几人带着帏帽,赶去了寺庙人流最稀少的北门。
一辆漆车已经在寺门口等候多时,洛水清的丫环前去说了些什么,那侍从点了点头。
洛水清对着庆宣和行了大礼,“庆小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庆宣和赶忙扶起她,“洛小姐不必多礼,先上马车,保重!”
洛小姐和丫环进了马车,庆宣和向四周望望,打算从原路返回。恰此时,齐苏幕跳下马车,两人距离不过几步,隔着帏帽,男子的面容映在庆宣和眸中,那是个极为英气的男人,眉目清肃,鼻梁高挺,眸色似月下清辉,透着一股疏离,微翘的唇倒衬得他多了几分少年气。
齐苏幕先开口道:“这位小姐,从此处绕到园中还要许久,不如坐在下的马车方便些。我将洛小姐送到城中安置,便送小姐回园,如此一趟不过半个时辰。你若原路返回,便要一个时辰。”
齐苏幕本打算接到洛小姐便直接入城,却在马车中庆小姐三个字,心中一怔,京城中庆姓的达官贵人只有越国公府,这位带帏帽的女子既然参加了游园会,便是京城贵眷,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未来的世子妃。
一阵风吹过,齐苏幕织金的袍角随风而动,庆宣和的帏帽被风刮起一角,露出滴粉搓酥的娇面,氤氲的杏眼半睨着,四目相对,陌生公子面上似泛着淡淡的笑意。
“庆小姐,此处回园中路程很长,还是上马车吧。”考虑之时,马车中的洛小姐也拉开车帏劝她。已是正午,今日天气较热,庆宣和奔波了一路也倦了,便应下公子,道了谢。
庆宣和扶着梦春上了马车,樱粉的裙摆擦过男子的青色贵袍,他身上有种松柏香,似他这个人,清隽疏漠。
齐苏幕坐于车前,一行人很快到了城门,庆宣和不知这公子是谁,出入城门竟不用查验,心想着这人贵气凛然,大概是皇室中人,或是军中要员,所以城门守卫才不敢拦下,他看起来与洛小姐并不熟悉,想来是和自己一样,只是来帮忙的。
马车驶入城中不久,就停在了一个宅子的侧门处,四下无人,洛小姐与众人道了别,便从侧门进了宅子。而后马车绕过头,没过多久就到了敬园。
齐苏幕望着庆宣和的背影,深邃的眼底隐匿着极浅的,不易觉察的情绪。
孟夏过半,洛家人还是没有洛小姐的消息,沿江各地的衙门早早通知了附近的渔户,各城内也张贴了洛小姐和丫环的画像,可是这些时日并没有接到报案。
一开始清都的世族大户对此事议论纷纷,洛小姐也成了民众茶余饭后的话题。街头巷尾众说纷纭,传出了各种版本。
有人说洛家强迫洛小姐嫁给风流纨绔,洛小姐不堪忍受,所以选择投江自尽。
有人讲洛小姐与他人情意相投,被洛大人生生拆散,二人投江殉情。
还有人说洛小姐生母早逝,她在洛府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这次不知为何惹怒了洛夫人,洛夫人便趁此机会派人将她推下江中。
总之就是洛小姐很委屈,洛府中人没有好的。不得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虽说洛小姐并没有掉入江中,可是洛大人是贪官,洛夫人不仁义,他们骂洛大人和洛夫人的话全是对的。
洛大人近日心情很不好,他爱财如命,本来盘算着把女儿嫁出去,能换得万金聘礼。
如今可好,人到现在也没找到,别说万金,一金也换不来,自己还被说长道短的骂了这么久。
他一上街,就感觉茶馆酒楼,街头巷尾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就连上朝,殿上的大臣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异样。他索性除了上朝就不出去了,等风头过了再出门。
时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特别是市井中的热门话题,才过半月,洛小姐事件已经没什么人提起了。自从信王回清都的消息传开,热点变成了信王府世子与国公府小姐的喜事,两人的婚期定在了孟夏后的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