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惊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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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茶？！”听完姜照的吩咐白芍一脸的不可置信一双招子瞪得溜圆盯着她惊惶开口，“宁妃娘娘是您的生母！您怎么能……”
姜照一句话将白芍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好不容易站起来差点一个踉跄又跌坐了下去。
她怀疑她家阿茶疯了！
“你先听我说完，”姜照伸手扶了她一把，附耳将自己的计划详尽的说了一遍，“……可懂了？”
白芍艰难的点了点头，攀着姜照的胳膊欲哭无泪，“可是阿茶，奴……不敢。”
见她仍是犹疑姜照叹了口气托着白芍小臂的手安抚似的紧了紧诚恳道:“可是阿芍，如今我只有你了。”
听她这样说白芍鼻子一酸心疼的一塌糊涂恨不能立刻替她上刀山下火海哪还有什么不肯的呢，恰逢御林军派人来催，她们主仆二人闲话太久已误了回宫的时辰，白芍这才眼含热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送走了白芍，姜照望着眼前的长阶心中颇为感慨，想当年她也是太年轻了，这条长阶一步一叩首拜得虔诚以为这样就能偿还外祖的一二罪孽，想求佛祖宽恕阿娘至少能让她好过一些。她那时心中记挂着阿娘头破血流的昏在了寺门口，第二日醒来却惊闻阿娘已经在冷泉宫自缢身亡了。
如今想来，这里的佛祖却是不太灵的，她所求之事没一样如愿了的。
既然佛祖不灵验姜照自是不会再如同前世一般傻兮兮的磕得头破血流，虽说是不打算磕头找罪受了，这长阶就算她什么也不做徒步爬上去一样能将人累得半死。姜照许久不曾走路，瞧着这高高望不到头的长阶犯了懒。
万佛寺香火鼎盛香客来往如流，她自己不愿走就想诓个傻子背她上去。
姜照站在山脚眯着眼打量过往的人群，眼前路过一顶八角青花小轿，里边的人大概顶有些分量，轿夫抬得吃力额头上一层密密的细汗，轿子上下摇晃“吱嘎”作响，姜照摇摇头，不好不好。后又路过一个满头琳琅的娇小姐，姜照摆摆手，算了算了。接着又过来了一个满身虬结肌肉的壮汉抬头一看面目猥琐满面油光，咦，姜照掩面，不行不行，快走快走。
接连路过四五个人不是太瘦就是太弱都令她不是十分满意，就在姜照打算放弃自己走上去的当口，山道上下来一个人。姜照一拍手，这个好这个好，就他了！
山道上快步跑下来一个小郎君，小郎君一袭黑色短打小腿和手臂都用缎带紧紧缚住显得纤长有力，腰肢劲瘦背上背着一把玄色宝剑，墨色长发高高束成马尾，他自薄雾中来一身少年意气风流。
姜照赶紧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这事她从前做得熟练，因而不怎么费力气，“哎呀，人家摔倒了，有没有好心的哥哥来扶人家一把呀！”杏眼含泪将滴未滴，轻轻一抬眸我见犹怜。
山道上的小郎君听闻果然放缓了步子，慢慢行至她身后，姜照嘴角微微勾起，又娇滴滴的揉着脚踝啜泣，“嘤嘤嘤，好像是扭到了呢，好心的哥哥能不能背人家到佛寺门口呢？”缓缓转头，瞧见了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姜照媚眼如丝毫不吝啬地送了个秋波。
小郎君实生了幅好皮囊，乌发凤目双眉更是细致匀长，大约是年少顽劣的缘故他左边的眉尾处被一道小疤隔断开来，这道疤不令他显得丑陋反倒像是一处精心设计的神来之笔，自带三分戾气又因他生得不是十分的白，更添五分难驯的野气。
姜照见惯了许多白白净净的纤细少年头一次见这样的，一时看住了，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欢喜，越看越熟悉……
尤其是那双冷清清的眼睛，特别像一个人……
她的死对头——
觉清！
觉清蹲在石阶上好整以暇的打量她，姜照呜咽一声当机立断埋首装晕。
太！丢！人！了！
怎么好死不死的又碰上了这个煞神？姜照闭着眼心里百转千回，一面想着，上辈子这个时候觉清应当是不认识她才对呀，既然不认识那她这样也不算丢人。一面又想着，她怕他做什么刚刚这样好的机会难道不应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冲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么？
草率了草率了，姜照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顿时觉得自己晕得十分的不值当。
这边厢觉清不知道姜照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小九九，他伸手将背上的长剑取了下来，剑鞘戳了戳姜照的后背，姜照闭着眼睛装死。
见姜照没反应，觉清将长剑一收换了个位置这次他戳了姜照的尊臀且比上次更为用力些，姜照仍闭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装死。
见她仍是没反应，觉清迟疑了下，收回长剑还没待他换个位置再戳，姜照却已经被他整得不耐烦了，躺在地上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心里想着不如就这样将他掐死了算了，反正这里林子这么大随便扔在哪个犄角旮旯也没人知道！于是她一个暴起劈手就夺了觉清的长剑，坐在地上怒目而视。
觉清大概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起身，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便整理好了表情。试探性地冲姜照伸出了手，笑得眉眼弯弯，通身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眨眼便消失无踪仿佛换了个人，悲天悯人活脱脱一个温润如玉普度众生的小菩萨。
“姜照？”他声音还同前世一样，清凌凌如玉击山石，只不过此时却更为柔软温和一些。
姜照却不觉得温柔，她被骇出了一身冷汗，他怎么会认识自己的？姜照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她同觉清真正相识明明是几日后在小佛堂，这个时候他应当还不认识她才对，莫不是面前这人也跟自己一样？
压下心中的惊疑，姜照问，“你如何识得我？”她双手死死抓着剑鞘都没发现自己的声线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觉清抬手无辜地指了指她的腰间，姜照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那里挂着一块公主令牌。
姜照:“……”
本朝皇帝子息单薄，仅有三子一女，姜照是唯一一位公主。且她飞扬跋扈，恶名昭著又刚刚被褫夺了封号贬入佛寺清修，想猜到一点也不难。
“阿弥陀佛，”觉清双手合十向她行了一礼，“方丈叫我来接你。”
然后再次向她伸手，“你刚刚不是脚崴了吗？我背你上去。”
晨光熹微，他站在薄雾里向她伸手，身后是古朴恢宏的寺门，松涛阵阵中姜照仿佛又看见了她拜过的那万尊佛陀。
“咚——”
晨钟再一次敲响。
佛陀齐刷刷地睁开了双眼，鬼使神差的姜照伸出手递了上去。
待她再回过神来，她已经在觉清背上了，觉清背着她已经到了半山腰。
这样的事前世从未发生过，上辈子这人要么视她如无物，要么恨不能将她剜心剔骨，两人这样和谐的相处还是头一次，姜照觉得新奇，一时竟也忘了要“掐死”他，心情难得如此静谧心平气和的趴在觉清背上细细感受，然后总结出了一点“太瘦了。”
她低头偷偷丈量觉清的肩膀，竟是没比她宽多少太瘦了硌人得慌，万佛寺伙食不好，他得多吃肉，这样靠起来才舒服。
“太瘦了。”姜照心里这样想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背上忍不住脱口而出。
“嗯？”
“我说你太瘦了，硌得我有些疼。”
觉清将她往上托了托，道:“抱歉了。”
姜照十分大度，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挥了挥拿在手中的长剑，心情瞧着十分的好，“没事没事，你今后要多吃点肉。”
觉清:“……”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我见郎君刚刚从寺里出来，又言是方丈托你来接我，敢问郎君，可是这寺里的什么人？可是寺中修行的小师父？”
觉清静了一瞬，托着她的手紧了紧，足下步履不停，道，“差不多。”
姜照像是来了兴致，伸手遥遥一指，门口站着一个素衣净袍的小和尚，白净细嫩的手指指着人光秃秃的脑袋瓢，颇为认真的开口，“那为何只有你顶上有毛？”
这个问题困惑了姜照许久，觉清气度不俗又不曾剃度，弄得她以为觉清是哪个她不认识的王孙贵族家的小公子在寺中带发修行，可姜照在万佛寺住了三年一次也不见他归家，也不见有什么人来看望他。他像是住在寺中很久了，熟知戒律功课做得比寺里所有小师父都好，人人都与他相熟，怡然自得的和这寺中的小和尚没什么两样，唯一一点不同就是多了头上的三千烦恼丝。
寺中无人能够答她，方丈待觉清又很有些不同，若不是年龄不对姜照甚至都以为觉清是方丈他老人家年轻时犯下的红尘业果。
同前世一样背着姜照的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不再讲话了。
一时无言，姜照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反正他前世也不太爱搭理她，所以姜照适应良好，偏头开始打量山间风光，此刻林间薄雾消散，金乌东升将云层染成了一片赤海。
姜照抬手替觉清挡着刺眼的霞光，觉清虽然看着瘦，但背个她还是绰绰有余，步子走得又快又稳，大约是才重生回来头一次晒了阳光精神有些恹恹，她趴在觉清背上有气无力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折腾了，佛门子弟常年燃香诵经，久而久之身上也沾染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姜照趴在觉清背上闻着这股味道，撑着眼皮又有些打瞌睡了。
感受到背上的人的呼吸越来越绵长，觉清低下头眼里滑过一丝阴狠。
她这几年睡不好觉常做噩梦，梦中总见一死相凄惨的红衣女鬼，长箭穿胸字字泣血质问她，为何还不死？为何还苟活于世？面目狰狞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活吃了她。然而每当她被吓得冷汗直流一转眼这女鬼又安静下来，面容变得干净鬓发也绾的一丝不苟，女鬼看着她杏眼含娇顾盼生辉，柔弱无骨的手拉着她的轻轻一晃心都要跟着软上半寸，说出口的话却好似毒蛇吐信，“觉清，小师父，卿觉，阿觉，好阿觉……”她唤她所有舔腻的称呼都要在舌尖上滚上一遭，尾音上扬一句一个小钩子，全都裹上蜜糖成为索她命的刀，“地下好冷，你来陪陪我好不好？我最喜欢你了，你来陪陪我，来陪陪我，好不好？好不好……”拉她的手蓦的放开探向她的胸口一把攥住她的心，疼得她喘不上来气。
厉鬼索命日日缠闹不休，任她抄再多的佛经敲再多的木鱼都没有用，觉清不堪其扰甚至做好了被纠缠一辈子的打算，想着哪日就算真的被她得逞也就一了百了。然而就在这几日她却是做起了另外的梦，梦里佛寺门口躺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身旁还跪着个哭得涕泗横流的小宫女拉着觉清的袖子求她救人，觉清上前去抬起那女子的脸擦掉她脸上的血，这人长着和梦中女鬼一模一样的脸！
一日复一日，梦中细节越来越详尽，今日便是梦里那女鬼晕倒山前的日子，觉清背上剑决心到山门前一探究竟，而后便遇到了跌倒在山脚的姜照，只是……
觉清握着剑戳了戳姜照的后背，心中不解梦中这女子也是装晕的么？那个总跟在她旁边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呢？
佛言道，有因必有果，没想到她做的梦真成了事实，若真是如此，如今这“因”来了，那么她的“果”呢？
不若除了这“因”……觉清掐着姜照的脚踝冷冷的想，然而不等她想完姜照的头便耷下来不知好歹的搁在了觉清的肩窝。
她似是睡得不安稳，小猫似的在她肩上蹭了蹭觉清不由得停下了步子，结果这人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便窝着不动了，清浅的呼吸若有若无的喷在觉清颈子上，竟是毫不设防。
觉清偏过头去看她一眼，冷笑出声:“睡罢！待会儿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惊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