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朝朝暮暮》方半夏

70、第 70 章

　　即使顾妈妈给他打过电话，可顾辞还是一直拖延着没有回去。
　　与其说是拖延，不然说是自己想看看父母的底线，或者能做到何种程度的退步吧。

　　有时候还是会和顾妈妈联系，可是从来没有提过回家的事儿，就这么断断续续又过了多半个月。
　　某天顾辞接到到顾爸爸的电话。

　　顾辞看了眼邢钰，他不知道对方要是听到点什么，又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来，所以起身去书房接电话。

　　“爸。”顾辞接通，喊了声。
　　“你还认我这个爸吗？”顾辞难得听见自己爸爸严肃的语气，也没开腔，等着对方的后话。

　　顾爸爸放平了语气，问道：“什么时候回家？”
　　顾辞：“爸。”

　　“你别叫我爸了，你看你把你妈气得，虽然她没再逼你，你也应该明白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是真打算把我们都撇下了？”

　　顾辞百口莫辩，无奈说道：“没有。”
　　“你这是像‘没有’的表现吗？”顾爸爸抿着茶，着实搞不懂儿子的想法，以前看着听乖巧的小孩，怎么突然就……

　　“都一个多月了，你还不回来吗？非得这样是吗？”顾爸爸避重就轻，并没有说顾辞为什么没回去的原因，听起来只是埋怨顾辞许久没回家而已。

　　可顾辞比谁都清楚，有些事要是说不清楚，就永远在哪儿，即使谁也不提，也会冷不丁的刺几下，而且邢钰就在他眼前，又怎么能做得到不提呢？

　　“爸，”顾辞平静地说，“你知道的，我回去肯定就不是一个人。”
　　要回去也得他们两个一起回家去。

　　还没等顾爸爸开口，顾辞就解释道：“我并没有威胁你们两老，只是想表面一下自己的态度。”

　　“太多次了，克制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忍受着不该自己承受的压力，爸，我也会累的。”顾辞淡淡说道，“就这么一次，我想自己做一次选择，可以吗？”

　　顾爸爸沉默着，他也知道孩子大了，即使他们说什么，孩子也不可能就亦步亦趋，跟着他们的想法去做。

　　从小到大别人数不清的赞扬声，他和顾妈妈都享受其中，可他们知道顾辞其实自己并不开心，那么去做也不过是让他们少操心而已。

　　慢慢地，他也很少看到顾辞能很欢快的笑出来，连微笑都是把握好尺度，明明是最为亲近的人，可是渐渐形成的距离他们一直都能感受得到。

　　听筒一秒一秒的过去，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像是宁静的度过了一整个世纪，漫长得看不到日落，望不到边际。

　　最后顾爸爸叹了口气，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完全都是多余的，既然顾辞能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也能在跟他们说完之后没再回来，完全就可以看出他的态度来了。

　　顾辞没想到他爸会突然这么问，“嗯”了一声，开口说道：“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他回答的时候想起之前邢钰跟他说过一件事。“顾医生，江鸿宇那老小子又吐槽我。”
　　顾辞是之后才知道江鸿宇和他是同岁的，可是邢钰从来没嫌弃过他老，倒是总说江鸿宇是个老小子。

　　顾辞笑着搭话：“他说什么了？”
　　“他说是我死皮烂脸的缠着你，还说“要不是你，”邢钰顿了顿，“我可能迟早会沉下去吧！”

　　那时他只是摸摸邢钰的头，什么都没说，可他心里清得更明镜似的。
　　不管有没有遇到他，邢钰可能都不会沉下去。
　　所有人都认为是他拉住邢钰，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邢钰唤醒了他的灵魂，一个近乎枯竭的游魂。

　　他继续说：“爸，我想试试，即使有失败的风险，可总比没有尝试就放弃要好得多吧。”
　　灵魂有了依附，从此魂归于土，心有所依。

　　顾爸爸叹了口气，有些事注定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冒险，可他知道顾辞心意已决，他再怎么说也是无益的。
　　“这周末回来吧？”

　　顾辞以为他爸又要勉强他，没想到不善言辞的他，也学了兜圈子了。
　　他笑笑说：“爸，你知道的，我说了……”
　　要回去也是两个人。

　　可还没等他说完，顾爸爸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我的意思是回家看看我们。”
　　顾辞突然反应过来他爸是什么意思来。

　　他的意思是这周末他们两个回去看看，只是没有很直白的表达出来。
　　顾辞有些不安：“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然还能是哪个？”

　　顾辞：“那我妈她……”
　　“你妈周末会做饭的。”
　　顾辞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就算对方没有说明，他也已经听出了意思，所以他们两个老人算是松口了。

　　“别骗我。”顾辞很没有底气说道。总觉得像一个设好的局，等着他往里面钻，可是他心甘情愿去钻。
　　“不然你让我们怎么办？”顾爸爸有些气愤，“不认你吗？”
　　“周末回来，两个人就两个人，挂了，我还有事。”
　　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顾辞看着不足三分钟的通话记录，苦涩的笑了一声，缓了很久，才从书房走出去。
　　邢钰搂住他的腰，头抵在他的肩上：“干嘛呢？那么久。”
　　“我爸的电话。”

　　邢钰的手微微松动，侧头吻着顾辞的耳垂，随意问道：“叔叔说什么了？”
　　顾辞摸着邢钰的发尾，好久没有剪头发，邢钰头发都已经松松拉拉的触及到脖颈，乌黑飘逸。

　　他回了一个吻，淡淡地说：“让周末回家一趟。”
　　“噢，”邢钰眼神中的落寞尽数被顾辞收到眼底，他松开顾辞的腰，玩弄着他的手指，“那周末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周末做什么饭呢？”

　　他似乎真的是很认真在思考周末的温饱问题，
　　虽然顾辞知道他可能并不用为这些事情发愁。

　　他反扣着邢钰的骨指：“周末一起回去。”
　　邢钰没有反应过来，扑朔着眼睛，迷惑的看着顾辞，眼皮一跳，笑道：“我刚才可能听错了，顾医生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我说周末咱们一起去我家。”
　　邢钰：“真的？”
　　顾辞：“千真万确。”

　　邢钰：“叔叔……阿姨……”
　　顾辞空着的一只手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发尾，浅笑道：“明天剪个头发吧，周末一起回去。”
　　邢钰愣道：“好。”

　　没个几天就到了周末，邢钰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上面镶着小钻，给人十分优雅稳重的感觉，不过顾辞倒是皱起了眉头，说道：“太成熟了，要不换一件。”
　　“不要。”邢钰打着领结，一脸固执。

　　顾辞知道自己拗不过小孩，笑着说道：“知道的人以为是回家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领导视察呢？”
　　邢钰难得听见顾医生还会开玩笑，很是配合的说道：“可不是吗？我就是你的上级领导。”

　　“知道了，领导大人收拾好了吗？该出发了。”顾辞从后面抱着邢钰，两人站在全是镜前，怎么看都很般配。
　　“顾医生也知道我就是随口说说，哪能当真?”邢钰拉着顾辞，脚底似摸了油，转身将顾辞压到镜面上，缱绻温柔地说道，“宝贝儿，你才是我的领导。”

　　最后两人都穿着西装，邢钰一身灰色西装笔挺，裤腿收紧，皮鞋锃亮，神清气爽。
　　顾辞身着苏灰色双纽扣西装，底下穿着白色的衬衫，他有些别扭的扯了扯领子。

　　为什么要听小孩的话，自己也搭配成这样呢!
　　小孩说不能输了气势。
　　去回家看父母跟谈判似的，打扮这么正式。
　　邢钰搂着他的腰，两人相视而笑。

　　其实小孩这么穿还挺好看的。
　　顾辞笑了下，捏着邢钰的手。
　　差不多十点多就到了顾辞父母家。

　　是顾妈妈来开的门，看到两个人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是上门采访还是讨债来了？
　　不过年纪大了，见识也多，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恢复了平静，让门口的两人先进屋。

　　顾湘从沙发上站出来，看到他哥和邢钰没多大反应了，反正她也隐隐约约知道了点什么。
　　她跑到顾辞身边，似抱怨道：“哥，你好久到没回家了？”

　　“这不是回来了吗？”顾辞笑着回答。
　　虽然只是一个多月没见，顾湘好像长了不少，现在也正值发育的时期，可能真的是长了吧。

　　“嗯。”顾辞浅浅答道。
　　他拉着邢钰的手坐到沙发，顾湘指着他们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们……”顾湘太过于惊讶，他们俩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呢？
　　不对，虽然也不算是大庭广众……但是他们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她偏头看了眼妈妈，也不知道对方看见没看见，反正开门之后也没再说一句话就回房去了。
　　过了好一会，顾妈妈和顾爸爸穿着整齐从卧室走了出来。

　　邢钰知道这个长辈给他上了一课，看他是不是不耐烦，考验他呢？
　　顾辞疑惑着看着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顾湘一副“我懂了”的样子，明明是个呆小孩，好像看破了局中事，她磕着瓜子正准备再分析分析，就听见老母大人发话了。
　　“不是说要找朋友去图书馆吗？怎么还坐这儿嗑瓜子呢？”

　　顾湘举步艰难，一边想好好吃个瓜，双方都已入场，怎么能少了她这个观众呢？可是确实和朋友约好要一起出去玩儿。
　　她放下手里的瓜子，一副沉思的模样思量了很久，她认为很久的时光，不过对于双方谈判者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

　　最后顾湘瞥了邢钰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顾辞的脸上，反正待在这儿，这么沉重的气氛也有点不太能忍受，而且老妈一定会支开她，还不如有点眼力劲，趁早闪吧，万一到时候两方辩者克制不住，伤及无辜，殃及池鱼，吃亏得还不是她。

　　分析完利弊，她转身回房间收拾了自己的书本，等她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四个人还是没有开口。

　　她说了声：“我走了。”便锁门离开。
　　所有人都在忍受着这压抑的气氛，像是谁先开口就像是败者一样。刚开始是顾忌顾湘在场，谁也没有开口，可是沉默越久就开始慢慢发酵。
　　最后还是顾妈妈打破了寂静。

　　“小钰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啊？”她虽然笑着问道，可是都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有勉强。
　　“阿姨，我家里就我一个。”邢钰看了眼顾辞，回过头乖巧的回答道。

　　“一个啊，”顾妈妈自认为十分含蓄委婉地问道，“那你们这么回事……就……有没有考虑过以后……”
　　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问了句：“以后孩子……”

　　还没问出口就被顾爸爸轻轻拍打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你喜欢小辞吗？”
　　“是。”
　　“多喜欢？”

　　顾辞倒是被他爸的话问晕了，在他的认知里这种话不像是他爸能说出的话来？
　　他看了眼邢钰，正巧邢钰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顾辞心里到没有底了。

　　其实邢钰说过很的多次喜欢他，刚开始他只当是玩笑听听，可后来不知不觉自己就认真了。很认真回应着这份喜欢，以至于忘记了原本的自己。以至于从此没有对这份感情质疑过，可是这一切到底是真的吗？

　　他也很好奇邢钰的回答。
　　等他抬眸再往向对方的时候，邢钰已经收回了目光，看着茶几的某处十分沉思的样子，像是在思索某种奥秘。

　　“顾医生是很特别的。”邢钰看着顾爸爸，“可能是说喜欢太过于浅显，我想要的是共度余生吧！”

　　“也许这么说两老也不太信，顾医生是我世界里的一束光，以后漫无目的想着随便晃悠着一辈子就这么折腾过去了，可是遇到他之后，我反倒期望时光可以慢一点，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我并没有太过的留恋这个世界里的人或者事物，可能是太过于无聊或是虚伪了吧。”

　　顾辞的呼吸止住了，心脏像是慢了半刻，明明只是最为普通的字眼，可是这些话从邢钰嘴里说出来平添了几分勾引，他不敢去区分真伪，可能是已经沉沦到其中了！

　　邢钰继续说道：“但是看见顾医生的那刻，就像是发现了宝藏，不由自主地想去挖掘，想去探索。”

　　“好像很久很久了，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一个人。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过去，怕他属于我，也怕辜负，可要是我放手就如被人掐住咽喉，无法呼吸。同样，对他的爱无法割舍。”

　　顾妈妈和顾爸爸没有想到邢钰会说出这种话来，像是绝症患者最后的遗言，又像是世间最浪漫的告白，不得不承认他们小看了邢钰的喜欢。

　　一直告诫着自己没有被一别旁的事物所影响自己的判断，可是想起自己的孩子是个同性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想他要承担的那份苦。

　　一条不被认同的路，终将是要褪层皮骨，从能摸索出前方的路来。他们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去受长这么磨难。
　　可是听完邢钰的话，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好像所有的路都是要自己走的，好与不好自己走了才有评价的资格，他们并没有资格因为一些自己毫不所知的事物，随意的下定结论。
　　被救的人永远是幸运的。
　　同样，被爱的人也是幸运的。

　　他们只是想让顾辞过得幸福一点，要是他真的愿意，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挠。
　　顾妈妈眼角泛起红，眼眶里的泪光闪烁，她慌乱的摸了摸，克制着语气问道：“顾辞，你呢？”

　　“妈，爸，我是认真的。”他顿了顿，“好像一直也做过什么比较叛逆的事儿来，可能你们会觉得我是因为克自太久，放肆了一回。”

　　“可能就是这样吧，但是这次的我是认真的放肆。我想这辈子可能再也找不到除了他以外更为喜欢的人了。”

　　在深渊中寻找同路人，徘徊了很久，没有一个人的到来，整理好行囊准备再次启程，可突然有人向他伸出了一双手。
　　太过于诱人。
　　不知道是陷阱还是埋伏，但是寂寞太久了，还是想伸手去抓一抓。

　　顾妈妈眼神飘然，若有所思，感情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旁人可以插手的，即使是最为亲近的人，也无能为力。

　　起初她以为顾辞只是一时意起玩闹一番而已，或者是故意找个男人只是让他们别管那么多。直至今天早上她以为这么认为的，因为这一切太过于突然了，难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可是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顾辞从来都不是因为想玩玩而去决定做某件事的人，一直都是。
　　这会儿她仿佛想通了，其实顾辞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就是喜欢男人吗？

　　就像他说的那样不管怎样的人存在与社会上，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评价，同性恋好像与这些评价并不用太大的差异。

　　她一直担心的孩子受到社会舆论，压力太大，与其说她害怕这些舆论，不如说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承受这些原本可以消除的顾忌。

　　可是顾辞大了，错了，即使他没有这么大，他做事也有自己的想法，委婉点是不想麻烦别人，可是更直白的说法其实是休想别人干涉。

　　将自己锁于深渊，与深渊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