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木辛MUXIN

54、犹豫

　　他们把他们的手伸向我面前，眼睛闪着神秘莫测的光芒，一脸期许地看着我。
　　我感受到一个神秘的时刻即将到来，而且隐隐约约的觉得，我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
　　我把我的手交给他们，我们大步朝前，共同推开遗昕家黑色的大门。
　　还是往常漆黑的夜晚，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发光的路灯罩子下面聚着很多到处乱窜的飞虫，草丛下面偶尔会窜出一只乱跑的杂毛猫，还是像往常一样再普通不过的场景。
　　黄署却显得格外兴奋，他激动的大喊大叫，□□怎么拦也拦不住他，黄署别了别手，眼冒金光，愉快的开口说：“你让我怎么能不兴奋？咱们可是带一个……一个没有通行证的死人去看死人的世界。是不是很有意思？”
　　王宇波虚虚的拦着黄署，扭头抱歉的向我解释：“别理他，他这人就心直口快。多大个事儿都能被他搅得翻了天了。”
　　我微笑着摇头，表示理解。
　　□□走近我，突然亲密地挽住我的手，略略使我吃了一惊，除了遗昕以外，我还不习惯别人和我的接触。
　　她笑的自然纯净：“你看，他俩是不是特别逗！”表情亲昵好像我是她的一个老朋友。
　　我却不禁扭头望了一眼婉雾薇，她一个人惨凄凄的被落在后面，但她神色却很平常，眼睛望向别处，没有看我们，眼睛空落落的，好似在发呆。
　　□□见我看她，把我挽得更紧了，眼里露出喜悦的，讨好的笑，笑容过分的夸大。
　　我一时五味杂陈，面色渐渐冷下来。
　　我回头叫婉雾薇：“婉雾薇，你快点，跟我们一起走呀！”
　　她受惊似的反应过来，露出极勉强的微笑，被迫的小跑过来。
　　我倒觉得左右为难了，原来她并不领情。这时，□□的手也从我的臂弯里抽出来，让我觉得更加难堪。
　　她从我身边跑过去，又挽向婉雾薇，亲昵的同她说笑着，婉雾薇只是很冷静的笑，拉扯嘴角，和她攀谈。她的态度敷衍，情绪却是热切的。
　　我被隔了出来，变成一个透明人，故意被她们看不见了。
　　我不找痕迹地低头向后走，却忽然被一只熟悉的手按住肩膀。那一下触摸竟没由得让我被无形的电流电了一通。
　　这样有些亲昵，突然，轻柔，无声无息的触感，除了遗昕，我不会想到第二个人。
　　“你想什么呢？”他一把揽住我的肩膀，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你怎么回来了？”我讶然。
　　他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微微的笑，同时挑起他小刀锋利似的眉毛，眼神含着某种特殊的，只有在我和他之间流动的包容。
　　我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他明白我在想什么，他知晓一切。
　　“还好你来了。”我转身面向他，头朝后仰靠在他的胳膊上，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这么需要他。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实际波涛汹涌。我就是这样，越是跌宕起伏的情感，脸上越是不易轻易外泄。
　　和这些死人打交道，已经耗尽了我不少心力。我需要一个舒服的，放松的，安全的，让我什么都不用想的人和我在一起，彻底放空自己。
　　我忽然用自己像树枝一样细长的胳膊牢牢的搂住他，我把脸埋在他令人安心的胸膛里。我承认，我之前对他有很多的怀疑，猜测，不解。我太渴望了解他，知晓他的所有，我试图通过他挖掘自己，所以才会产生紧迫的情绪。
　　可现在，我唯一能够相信的，可依靠的，却只有他。
　　这些死人让我感到抗拒，我用了很大的力量和他们亲近，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我感到彻头彻尾的凉意，像蛇一样钻入我的胸膛，在里面扭来扭去。我恨不得找个地方嚎啕大哭。我感到不舒服，我想要离开。
　　他很自然的拥住我，我知道，这静静的沉默已足矣。
　　他用富有安抚作用的手臂把我耷拉的头抬起来，又托住我的肩膀，他头一次像我的眼睛注入他真挚的眼睛，露出毫无保留的，柔软的眼神。
　　“你不要害怕，没什么，我来了。我陪你和他们一起，好不好？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不要怕。”
　　他拥着我向死人靠近。
　　王宇波还是老样子，若无其事的面孔下藏着灰色的羸弱，双手插兜，回过头望我们，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奇：“遗昕你来了。”
　　黄署跟着王宇波回头，他倒是极兴奋的，高声喊道：“回来了！”
　　婉雾薇偷偷的扭过头瞅了一眼遗昕，眼神颇不自然，露出故作姿态的娇羞。
　　我灵敏的捕捉到，她对遗昕有特殊的情感。
　　可奇怪的是，我却并不感到恼怒，我直觉的感到，我应该感到愤怒，可我并没有。
　　我感到疑惑，我抬头看遗昕的下颚线，我以前竟没注意，他下巴上长着一圈乌青的淡淡的胡子，像绿色的仙人掌上长着一丛细小的尖刺。
　　他眼神淡淡的，朝黄署和王宇波露出微笑，目光碰到□□和婉雾薇，只是轻微的点一点头。
　　我惊觉有什么不对，我迟钝的发现，遗昕在我和在他的朋友面前，根本就是两副面孔。
　　他在他的朋友面前，如此镇定，冷静，自信，自如，但面对我的时候，倒是要脾气古怪，脆弱的多。
　　我凝神细细的思索，转眼又抬头瞥他的脸，越发觉得他的身体比往日更显得高大挺拔，面部表情也坚硬的多。整个人显得很硬，温和中透露着有距离的不可靠近。
　　黄署告诉遗昕要带我去超市，遗昕没有表现出迟疑，正常的答应说好。
　　只是我能看出他的迟疑，他果断回答下的犹犹豫豫。
　　我们到了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