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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女鬼 ...

  •   遗昕也是大快朵颐,我俩都饿昏了,眼里只盯着食物,没有功夫片什么瞎话,一下筷子接着一下筷子,停也不敢停,要命似的索取食物。处在一种持续处在沸腾,发酵,不断冒泡的高温状态下,饿狼扑食般狼吞虎咽。好像吞下的不仅仅是饭,还有可以塞满心灵的稻草,碗中盛的饭越多,肚子越圆滚,胸口尚未填满的缝隙也就越小。
      总之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在做的过程中所呈现出的本身的细微平淡而使得本该寡淡平常的记忆的回味变得愈发悠久,后劲十足。
      遗昕吃的不管不顾,衣服的领口,拉链都被拉扯的歪七扭八。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他有些狼狈的样子,他往昔给我的印象都是严肃,肃穆,深沉,干净,冷漠,温和或嘲讽。总是太过于干净,一板一眼,像从来没有上过染料的纯白的画板,连接吻也是:好似激流中的一个浪花,汹涌的急拂过你的身体,你可以感受他的侵略,却无法抓住他。这是个不真实的,不象是会在现实中存在的人。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觉得他离我又近了些,更近了些。我可以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他不再是一个飘忽不定,变化莫测的形象,而是更加立体,更加生动,以前我只能看见游定不踪的水波,而现在我能瞧清水波下不甚分明的鱼的踪迹。
      光隔着一扇玻璃窗照进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椭圆形的光亮铺在乌黑光洁的桌面上,我疑心这月光真澄明皎洁,趴到窗口去看,原来是楼下路边独自垂影的路灯。

      遗昕困了,率先和我道了晚安,向我交代清楚我晚上应该就寝的地方,自己就匆匆回房休息了。
      我想起来,他明天还要上课。可是我还不困,若让我乖乖的躺在床上就范,我是绝不愿妥协的。我以前总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没意思,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喜欢按点儿起床,按部就班的去工作,上学,去整理那些看上去很琐碎的事情,这种事情我已经看过千遍了:一个着绿褂子的大娘,清早就拉开店铺的大门,用红盖头胡乱捆住额头凌乱的发,把早已发酵好的面攒成长条,用菜刀一块一块的切好,铺上面粉,好叫它不蔫吧。再将一小块小块面团拉成细丝,两个扭麻花一样的一扭。麻溜地抹起袖子,往沸腾的油锅里一扔,待长面炸出黄金的色泽。以上的步骤看着可供人们享受,可当下面的事件出现时,我就不堪忍受了: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女人将沾满面粉和油的案板洗净,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面板,那面板上的水滴早已拭尽了,女人却仍是不肯停,以怪异的姿势维持着一贯的状态,两眼无神地望着口门来回过往的车辆,接着画面转为小店内部,只见她急促地赶到客人走后残次不齐的桌子前,用抹布将桌上的污秽一把抹去,碗碟依次在女人的胸脯前垒高,她抱住碗盆摇摇晃晃往前挪步,终于使碗碟归置于水龙头前,大水一冲,污垢似松落的墙皮哗哗蜕去,女人见此,自觉收拾的差不多,便把明日要用的碗筷都规整到该放的地方。拖一把长椅,把凳子架开,身体往上一倒,两腿摊开,昏昏欲睡一整个小时。好巧不巧,每次都整点醒来,差一分晚一点也不差。醒来后,睡眼朦胧地盯着车来车往的街道,出神的,梦游的,带着探究性的,里面还似乎掺杂着了某种难以描绘的无助。我读不清那种眼神,时间在她那里停驻,又恍惚从未存在。然后一天就这样被她消磨干净。日日如此,月月如此。我我曾观察她一月之久,她的面孔神情好像从未发生变化,全是习惯性的早上木然,中午疲惫,下午迷离,晚上安逸。我觉得她与周围的树,花,草,风,永远来来回回的车辆一样,成年累月下来,徒增了年龄,再者多刻深了脸上凹陷的皱纹。我有时恍惚间会怀疑她是一个活物。然而我这种怀疑实不应该,偶尔偶尔,我也看得清她因喜悦而在眼底荡漾着的笑意。
      我喜欢漫天的烟火在被点起的刹那,平淡无奇的黑夜瞬间冒出火花,熊熊烈火燃成一片,如火如茶,如梦如幻。星火迸溅,如星子划过,散成变幻莫测的彩丝,遗落消亡在夜空中。
      至少我以为,一个人如烟火般耗尽全部燃料把自身燃烧过,那他逝去的生命才会在逝去时显现出存在时的重要性。

      我被这混乱矛盾的思绪弄得神志不清,很快的,我不自觉就睡过去。待我醒来的时候,遗昕已经去上学了。
      冰箱里多出些冷冻的小馄饨,想必遗昕一清早又去了趟超市。我把水烧开,点火,水沸腾后,把汤圆慢慢滚下去,待到汤色渐稠,又挨个把那些个小东西捞出来。
      我围在沙发前慢慢的喝,茶几有个抽屉没合拢,我本想盖上去,伸的时候突然有了好奇,捏着一拉,里面静悄悄躺着一把钥匙,已经断了,劈成两半,牙花处磨出些铁锈,看样子很久没用过了。
      我拿捏不准钥匙是跟什么东西配套的,暂时搁到一旁。伸手再往抽屉里翻了翻,最上面几张水电费的通知单,下面压着练钢笔字的纸,边角露出来的那点儿已经泛黄了,拣出来瞧,字迹规整,隽秀挺拔。我些许诧异,这会是遗昕的吗?虽然没有署名,但看这字的感觉,总笃定是他的,描述的再更为精准一点,是希望那是他写的,带着迫切恳求的希翼的。纸张没有用完,还剩一小半。我也寻来笔,拣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坐着勤勤恳恳地写,我算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我不怎的有几分怯意,怯意中含着些期待,倒跃跃欲试起来。我慢慢真的思绪静下来,坐着安逸的写,纠缠不清的念头也渐渐暂时从脑子里抽离出来。我很快临摹完一张,拿着手上和遗昕的一比划,吃惊的发现,字迹竟如此相像,甚至毫无差别。字迹暗暗附在软趴趴的纸上,昏暗中透着些许诡异。我禁不住心里突突的跳,又暗自失笑,甚觉是自己想多了。我支撑着靠垫,仍然默默盯着两张字贴,字慢慢变成规格大小相等的黑点,一点点缩小,变得陌生模糊起来。我又觉得两张字帖毫无关系了。
      我有些倦了,胸膛被芜杂占满,只想到床上埋头大睡。从客厅到卧室的拐角处,我突然瞥见遗昕隔壁上锁的房间,我立即下意识想到那把钥匙,这么一想,竟真觉得锁孔和钥匙头的大小有几分相似。我立即转身去取,大小果真吻合,可惜钥匙断了,只能将钥匙头轻轻塞进去,够不着底,无法把门打开。转念至此,又心存疑惑。钥匙怎的被掰断了?既然已经坏了,为什么不配把新的?还是有新的钥匙,只是我没找到?门被锁了,是永久性的被锁住了吗?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团团疑虑在我脑海里搅动,毒气似的扩张,叫人神烦意乱。

      “是我想多了吗?”我自言自语地提问,又随即摇头否定,定是我自己多想了。我总有隐隐的怀疑,我和遗昕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吗?这房间的每一处,今日落入我的眼中,好似都分外的触目惊心,一件件家具静坐着,曲伸出无形的手臂在我眼前摇晃,冷静却不失刻意地吸引我的注意。还是不对!诡异的地方太多了,哪有那么多凭空而现的意外,都是人有意无意间制造出的巧合。
      我正入神地想,带点神经兮兮的紧张。忽然,一张枯枝残败的脸近在咫尺,哗地又如风吹过般的滑倒后退,是张女人的脸:相貌四十余岁,惨白的肤色,深浅不一的沟壑。那女人死盯着我,脸上□□,摆着勉强奇异的面色。阴森的面部开着因生活摧残而怨怼的目光。她似乎认识我,冷静执着地故意死盯着我,我被女人冷不丁的出现下一了跳,感受到她频频的压迫。她冷漠地打量了我一下,有意直视我的眼睛。我整个人被她的目光钉在原地,悚然地一下,整个背部发麻。她盯着我看了良久,身体又轻飘飘地滑到那件上锁的房间。伸手轻轻触碰门身,眼中漂过一丝不忍,又放下手,不知向哪里转弯,眨眼就销声匿迹了。
      我僵在原地,身体绷得笔直,好久不能放松。吧嗒——肩上一点清晰的凉意,原来是天花板缝隙跌落的水滴。我突然清醒过来,胸膛里立即回旋起姗姗来迟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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