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万里封疆·番外二 ...
-
陛下把五胡灭了!
陛下把五胡灭了!!
从五月开始,五胡被平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朝野上下从最开始的兴高采烈,到欣喜若狂,再到最后的不知兴奋为何物。乌孙被灭的战报从宫中传下来时,所有人仿佛都被施了定身咒,片刻后才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留守燕京的廖弘毅等人僵直在政事堂门口,呼吸急促又紊乱,双目紧紧盯着驰报的小将,声音兴奋到颤抖:“你再说一遍!”
“灭了!灭了!”驰报小将露出一口大白牙,手舞足蹈,“陛下把五胡灭了!!五胡王室贵族俱在押解途中,五胡之地尽归陛下所有!”
廖弘毅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大笑出声:“好啊,好啊!”
他素来持重,从未有过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笑得双眼盈满了泪水,甚至后面接不上气、连声咳嗽也没有停止。
与他一同来的宗崇、郭文友等人亦是相似神情。
若不是在宫里,宗崇直接想仰天长呼!
他一掀衣摆,直接跪向天子所在方向:“圣天子,佑我大周!”
所有人亦跟着跪下,满面红光山呼:“圣天子,佑我大周!!”
五胡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年年南下劫掠,蹂.躏百姓,数百年来死在他们手中的汉人数不胜数,甚至一度威胁到王朝政权,不知多少女子远嫁和亲,亦不知多少将士战死在北疆瀚海关外,血海深仇,宿怨难消,提起胡人,没有一个人不是咬牙切齿。
而今,它们被陛下灭了!
这是何等令人振奋的捷报?!
部分武将全然不顾形象,又哭又笑:“陛下一代英主也!北疆北阔三千里,漠北自此无王庭,儿啊,你看到了吗?!”
“阿爹,陛下荡平五胡了,您可以瞑目了!”
朝中武将家中父兄儿郎战死北疆的不在少数,如今大仇终于得报,平日里一个赛一个蛮横的汉子此时泣不成声,文臣们不忍再看,双目泛红避过身去。
消息传至民间,更是激起轩然大波,笑声哭声交织成一片,不计其数的百姓扶老携幼赶往宫门处,三跪九叩,更有耄耋老人送上万民伞,堆积成山,学子们挥毫泼墨,记录下这一场足以彪炳史册的盛事。
作为五胡最直接的受害者,鸿渐书院的女子们无一不是喜极而泣。
宋锦娘与小姑子尖叫着拥抱在一起:“五胡灭了!五胡灭了!”
她们兴奋地仿佛只会说这一句话,但这一句话就是最好的良药。
这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的,五胡之耻对她们精神上的摧残远比身体上的折磨严重得多,外界任何一点流言蜚语都有可能是压垮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许多女子选择自裁,除了世俗成见,又何尝不是翻不过心里那座大山?
现在,大山被荡平了,宋锦娘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入朝,要做官,要当陛下最忠心的朝臣,要做为天下女子、天下万民请命的女官!
崔府所在乃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消息最是灵通,正在书房温书的崔兰因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心脏砰砰跳动,除却国朝平定五胡的激动,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一个时代。
一个女官的时代。
……
开国皇帝的权力有多大?除却极个别比较拉胯的之外,无一不是君权高度集中,生杀予夺言出法随,说一声所有朝臣的活祖宗毫不为过。
自家这位陛下,平定五胡,重掌西域,功绩赫赫,军心民心尽在其手,践祚以来手腕铁血强硬,朝臣该是多想不开才和她唱反调?
是故王师十月底还京,年关准许女子科考的诏书席卷整个大周,高门市井议论纷纷,朝中王公大臣却都一致地保持了缄默。
上元节后,崔兰因辞别父母,回转淄博族地待考。
双十年华,既有从龙之功,又有少上造之爵,简在帝心,文武兼备,这般人物莫说是在崔氏,便是放眼整个世家,也没有几个子弟能与之比肩,是故崔兰因抵达崔氏族地当日,前来迎接相贺的人不知凡几。
入得崔宅厅堂,崔兰因上前两步,拱手行礼:“兰因见过各位叔公、伯父、叔父。”
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崔兰因出众,整个崔氏亦是面上有光,对上这么个麒麟子,族老们自是满心慈爱,忙叫她免了礼,问过舟车行程后,便细细与她交代科举一事。
“若要下场本届科考,却是难上加难。八月秋闱,二月春闱,三月殿试,如今已是二月,你需得在四月前取得乡贡之资。族中已劳动明府与使君,届时你径自去即可,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了。万万不可懈怠。”
崔兰因郑重颔首:“兰因省得。”
弯腰作揖间,却觉察到一道不忿的视线,不动声色看去,是个模样娇俏的姑娘,瞧着碧玉年华,不甚眼熟,想来是族中哪位不相识的姑娘。可既是不相熟,又何来龃龉怨囿?
想不到缘由,她索性就不想了——总归这大半年她都要待在族中,有恩怨自然会找来。
尽管做好了准备,但崔兰因也没料到不速之客来得如此之快。
“不知雪表妹寻我何事?”
柳三娘骄纵地抬了抬下巴:“我来是想请你放了卓表兄的。”
嘴上说着请,话音却毫不客气,崔兰因脸上的笑淡了淡,阖上手中的书:“放了长兄?雪表妹可知长兄犯了何事?”
“自然知道。”柳三娘理直气壮,“男子汉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卓表兄不过是犯了一个小错误罢了,改过重来便是。他可是你的嫡兄,日后是要承继家业的,你毕竟是女子,嫁人后不还是要兄弟为你撑腰?庶出兄弟怎么比得上一母同胞的兄长……”
“表妹。”崔兰因抬手打断柳三娘的长篇大论,蹙眉道,“我却不知道一个不忠不孝、不友不悌之徒如何承继家业,雪表妹是觉得崔氏存世太长?”
“你休要污蔑我!”柳三娘怒道,“我只是说你不该软禁卓表兄而已!况且,卓表兄不承继家业,难道你愿意叫你那些庶出兄弟承继?若真如此,你母女二人在府中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吧!”
“兰因家中之事,就不劳表妹费心了。”
听出柳三娘话语间对她那长兄的爱慕之意,崔兰因面上笑意敛去,轻慢嗤笑:“况且,若无我崔兰因,崔氏目下焉得存世?谁主兴亡,岂容得外人置喙?!瑚山,送客!”
瑚山嘴一咧,连忙上前抓着柳三娘的胳膊,强硬将她往出请。
“你阻碍卓表兄,日后你那些庶出兄弟……”
柳三娘气得柳眉倒竖,咒骂卡在喉间还未说完,便见屋内女子好笑地抚掌,问:“真是奇怪,为什么我要依托旁人而生呢?”
……
不依托旁人而生,不仅是崔兰因的夙愿,亦是所有与试女子的愿望。
她们有幸生在这个时代,能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样的诱惑没有人会舍得拒绝。
不仅不会拒绝,她们还要凭借强硬的实力,叫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叫后来的女子有勇气追赶上来!
三月中,崔兰因踏出府学大门,拿到了乡贡名额,成为元极四年第一批科考的女学子,史称元极.学士。
八月初,包括崔兰因在内的大周各地近二百名女子赶往各州州府,与五千名学子同台竞争。
乡试放榜之日,崔兰因早早等在临街酒肆的雅间,一楼厅堂亦聚集了许多考生、书童,翘首以待。
临近晌午,只听周边人声豁然炸开,哭笑交集,便知是榜单贴出来了,瑚山兴奋地挤进人群,片刻后满脸喜色挤出来:“姑娘!姑娘!您在榜上!第五名!”
众人哗然,当今乃是女帝,又提及女子科举一事,为避嫌,此次科举考官均为当世德高望重、刚直不阿的大贤,有女子上榜自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这女郎君的名次——头一次下场便占得前五,却不知谁家扫眉才子?!
众人打听询问间,崔兰因已经知晓了成绩,心头涌上喜意,望向燕京方向。
第五名,她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
“一举夺得循州乡榜第五,若是一直这般,兰娘及第想来不是难事。”
河清殿,卫嫱瞧着崔兰因的名次,又仔细看了看循州乡榜,略显讶异:“循州竟有八名女子中举。”
要知道整个历代下场的学子也不过三四千,年初圣旨传遍天下,留给女子们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大半年,大部分人是远远比不上寒窗数年的学子们的,上榜的八人不可谓不强。
魏绥斜倚在串珠蹙金隐囊上,随意捻了颗荔枝剥开:“循州富庶,文道盛行,高门大户家中女儿亦会熟读经史子集,且名门大家累世富贵,底蕴深厚,要在大半年内培养起女儿并不算太难。你猜猜,今岁共有多少女子中举。”
卫嫱从阿姐手中接过果肉,凝眉思忖片刻:“想来不超过三十人。”
“十五人。”魏绥送了颗荔枝入口,难得促狭,“能在这届科考中占据一席之地,这十五人均是天资出众之辈,以往只闻榜下捉婿,来年或许能瞧见榜下捉媳。”
魏绥所料不错,元极五年二月二十五日,这天是后来载入《周史》的日子。
这天会试放榜,朝廷分六科三等取士,一百三十一人于五千余名学子中脱颖而出,其中进士科六人,均为当世大贤争辩而定,当今全程不偏不倚,叫天下学子心服口服。
十日后,元极五年三月初七,大朝会之时,进士科六人身着朱袍,腰悬金龟,与公卿同朝,与百官同列,入两仪殿,登天子堂,春风得意,挥斥方遒。
净鞭三声,天子上朝,六人见驾谢恩后,殿试开始,当今问及民生民情,所言犀利,六人当殿作答,满朝臣工旁观。
是日,殿试结果传遍燕京,进士六人,女子二名,明经等五科点录女子九人。
状元,崔兰因。
女官时代,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