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万里封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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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山陵崩了——！”
尖锐切齿的悲呼惊住了周边所有人，数千双眼睛下意识看向亲卫怀中——
舞象之龄，帝王冠冕，赫然是当今天子！
北庭节度使亦是怔愣，怎么也没想到他刺中的竟然是小皇帝，他分明看见那是卫臻……
是她！！
电光石火间，北庭节度使蓦然反应过来，目眦欲裂恍若恶鬼！
是她算计好了的，众目睽睽之下刺驾，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大义都彻底离他而去！而且若是小皇帝只是受伤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死了！这一死，所谓的正义之师也就成了笑话！
是她！！
几乎是同时，魏绥厉声高喝：“拿下国贼！！”剑锋所指，北庭节度使！
“拿下国贼！”
高喝声惊醒了所有人，打着勤王旗号的节度使大军瞬间成了反贼，禁卫们群情激愤冲杀上去，士气磅礴如高山，骇得对面提不起半分胆量与之交战。
不仅如此，节度使大军中还出现了更加猛烈的逃兵潮，近乎三分之一的人惊弓之鸟般向后涌去，后面的兵卒要么不知实情，以为战败跟着一起逃命，要么被裹挟踩踏而死，场面彻底失控！
“啊啊啊啊啊卫臻！老子杀了你！”北庭节度使心里滴血，死死盯着魏绥，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将其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怒火宛如火山喷发席卷大脑，北庭节度使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卫臻！杀了她！
人在极端愤怒的时候，战斗力往往超乎寻常，疯牛般的北庭节度使，一般人碰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可魏绥又岂是等闲之辈？！
刀光剑影血色飞溅，北庭节度使魁梧如小山丘一样的身子砰一声砸在地上，魏绥长.枪挑起他血淋淋的头颅，狼目厉厉不怒自威——
“徐贼已死，吾念及军镇兵丁皆听从将令行事，而非本意，故，缴械投降者不杀！反擒逆渠者重赏！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
宫内杀声震天，城外亦是不遑多让，宗崇亲自披甲上阵，一口九环刀杀了个七进七出，直叫刀刃卷曲、浑身浴血，将士们见老将军英勇如斯，更是热血沸腾，不甘人后。
剑南、陇西节度使见状大恨，对视一眼一同奔马上前，武将们脸色巨变：“宗侯，小心！”
“哈哈哈，来得好！”宗崇扬声大笑，须发皆白的老将身披七八十斤的重凯丝毫不显迟滞，一夹马腹迎面直上！
他是舒坦了，却急坏了后方一众部将：“宗侯！宗侯！快回来——！”
要不是隔得太远，他们真想直接冲出去把人架回去！
宗侯年事已高，本来最好是在后方压阵，谁料老人家闻言双目黯然，怅惘低语：“我老啦，已经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旁人只觉得我风光无限，却不知道我还有一个愿望……”
老将军一生戍边，年近伞寿依然不改其志，为无数人敬佩，露出这般悲凉神色，众将无不心酸，脱口便道：“宗侯切莫忧伤，不关宗侯愿望是什么，末将们一定竭尽全力让您如尝所愿。”
宗侯眼睛动了动：“真的吗？”
众将：“当然！您就说吧！”
“真好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愿望……”宗侯露出点笑，而后霍然起身，“去，将老夫的九环刀拿来！”
众将：“……”
众将：“……等等，宗侯，您说什么？”
“去拿老夫的九环刀啊。嘿，我老人家的愿望特别小，就是想当个先锋啦。”宗崇环视一周，眼睛一瞪，“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还想反悔不成？！”
他理直气壮：“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又不与洪承基二人正面交锋，你们难道还想食言而肥？！”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这一仗，宗崇打得酣畅淋漓，陇西、剑南节度使相继被他斩于马下。
主帅被杀，剩下的兵丁本质上就是一群拿了武器的农夫，没什么胆识，没了领头羊，又为宗崇威名所震慑，不多时便纷纷投降。
将后事交给亲卫，宗崇意气风发地提着刀回来了，高兴地甚至还想扯着嗓子唱歌。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中军大帐——
雍关守将：“小愿望。”
褩州守将：“不与洪承基二人正面交锋。”
古昌守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众将：“宗侯，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宗崇大惊，捂住胸口：“良心？没有那东西呢。”
众将：“……”呸，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宗崇：“哈哈哈！”
逗.弄完了后辈们，他正欲开口言事，却见斥候奔进来：“启禀将军，宫中事成！”
“好！”宗崇眼中异彩连连，倏然正色，“传我令，大军警戒，原地驻扎，无有虎符军令，不得擅自移动！诸位，随我入宫！”
……
“太傅呢？太傅怎么还不来？叫太傅来见朕！”
武英殿中，小皇帝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身上伤口崩裂，在龙袍上晕开殷红的一团团血迹，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殷切看着门口。
其实怎么会不痛呢？婢女给他梳头时不小心扯到他的头发，他都会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愤怒地将那婢女杖毙，何况是胸腹处半掌深的伤口？可现在比起伤口，性命更为重要。
他都想好了，待太傅来了，便向她下跪求饶，所有的过错能推就推，推不了就就轻避重，并且痛哭保证不在沾染政权，封太傅为摄政王，总理天下政事，他就在皇宫中做个富贵闲人……
不行，这样还是不靠谱。对了，联姻，联姻。
太傅他不敢肖想，但太傅有两个妹妹，对她们极为看重，他可以以后位聘之！萧氏是表妹，又整日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性情定然不甚贤淑温顺。卫氏虽然嫁过齐王叔，没了清白又小产过两次，但他若是要孩子，有的是女子给他生，卫氏有没有、能不能为他生孩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太傅一母同胞的亲妹！
有这个身份在，他就能安安稳稳继续当他的皇帝，日后高枕无忧。
对，就应该这样。
什么？卫氏不一定会答应？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之位，天子之妻！若非为了保命，卫氏那等残花败柳他是万万看不上眼的，以国母之位配之，他都没委屈，卫氏一个后宅女子只会喜不自胜，怎么可能拒绝？！
小皇帝自觉找到妙计，咧嘴笑得开心极了，仿佛一下子磕了灵丹妙药，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魏绥跨进武英殿里间，就看到这副景象，心知这厮又有什么睿智想法，怒极反笑：“陛下。”
小皇帝抬头，便见太傅麒麟袍九旒冕，垂下的旒珠微微晃动，光影落下，衬得那眉眼更加危险莫测，不由得有些心悸，干巴巴道：“太、太傅，你来了。”
魏绥随意‘嗯’了声，手扶佩剑，径直坐到小皇帝对面的罗汉床上，眼底凶光闪烁：“不知陛下，唤某何事？”
某？！
小皇帝一滞，垂放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成拳，目光惊恐——卫臻现在已经这么明目张胆，连臣都不称了吗？！要是这样，若是卫氏再成了皇后，她是不是会更加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怎么可以？！
小皇帝已经选择性忘记了魏绥问鼎帝位的野心，也忘记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与魏绥撕破脸皮，将大义与人心都推给了她。
只想着将聘娶卫嫱一事往后压，压一压魏绥嚣张的气焰。
于是他强装镇定道：“没有了……没有了。”
“哦，陛下无事啊。”魏绥无甚意义地笑了两声，起身踱步到小皇帝面前，笑意仍在脸上，“可某有一事不明，还需陛下解惑。”
“什、什么？”小皇帝咽了口口水，心跳猛地窜高。
魏绥和颜悦色：“卫某方才去审问了几个胡人。国朝中枢，竟出现了胡人，某与诸位臣工觉得奇怪极了，一审方知，竟是有人通敌，陛下说奇怪不奇怪？”
小皇帝：“！！！”
小皇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目光躲闪：“奇、奇怪。可有问出是什么人？”
“这自然是问出来了的。”魏绥笑吟吟的，猛然一把掐住小皇帝的脖子，神色陡转森寒，“陛下通敌，却不知是何缘故？！”
“咳咳咳！”小皇帝死命扒拉魏绥的手，然而那手铁铸的一般，他使了吃奶的劲儿都未撼动分毫，“你……你放开……放开朕……”
“自己舔着脸上去当儿子也就罢了，是谁给你的勇气许诺割地、卖大梁女子求荣的？！是你这蠢钝如猪的脑子，还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脸皮？！”魏绥一把甩开他，居高临下抽出佩剑，“青峰从来只杀枭雄，今日倒是便宜陛下了。”
“不！不——！”小皇帝心肝猛颤，连滚带爬膝行至魏绥脚边，攀住她的衣角痛哭，“太傅，太傅，朕错了，朕真的错了，您就原谅朕、不是，我一回吧！您就原谅我一回吧！我愿发誓再不沾手政权，任凭太傅做主……这、这是天子印玺，太傅要什么自己拿便是，只消太傅许我富贵终身便好！”
“陛下说笑了。”魏绥寒声道，“陛下通敌叛国，族灭百官，这天下我尽可直接拿去，为什么还要在御座上放一个碍眼的东西？”
“弑天子以登帝位，这万里江山，我要了！”
小皇帝胆裂魂飞！
片刻后，武英殿殿门打开，魏绥长剑染血，身后一卷绣龙衣袍残破不堪，天子印玺滚进血泊。
丹墀之下，文武百官尽皆俯首：“梁帝不仁，梁德已尽，臣等请太傅登基，以承天命！”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万里封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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