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万里封疆（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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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有诈！
所有人脑中齐齐炸开一道惊雷，血色全失，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就跑！
数百人争先恐后涌向宫门，神情惊恐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慢上一秒就要被吞吃入腹。
然而才到宫门外，所有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双双眼睛惊惧交加，仿佛见了修罗阎君。
“太、太傅？！”
“诸位，”太傅豪迈朗笑，手扶佩剑，端的是龙章凤姿威仪赫赫，湛湛狼目盯着他们，泛起层层冷寒，让他们瞬间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恐怖感，双腿都软了几分，“别来无恙。”
兵争已起，她甚至没有穿戴甲胄，而是一身赤衽玄袍，绲边夔龙纹，蹙金猛虎自肩头攀附而下，虎目圆睁，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来咬断他们的咽喉。金銙蹀躞带下是猛虎脚踏的万里河山，陡崖猛水，峥嵘之势扑面而来。
这样一个人，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赢过她？
疑问巨石般砸在数百人心头，加官进爵、呼奴唤婢的美梦俨然成了笑话，浑身沸腾的血液也在寒刀利刃下逐渐冷却。
当然，这其中自然不包括小皇帝。
方才见到魏绥时，确实骇得他手脚发软，但一想到被数百人簇拥护持着，胆子又不免膨胀许多，色厉内荏叫嚣道：“卫臻！你的死期已到，还不快束手就擒？！”
“死期？”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魏绥哈哈大笑，差点笑弯了腰。
小皇帝无能狂怒：“你笑什么！”
“笑什么？臣笑陛下，”
魏绥眼中笑意不及眼底，缓缓近前，腰间长剑尚在剑鞘，犹如猛虎收了利爪，然而朝臣与金吾卫却如摩西分海，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一人通行的窄道。
“你、你不要过来！你们给朕杀了她！杀了她，朕给你们封王封侯！”
眼看着太傅步步逼近，被她支配的恐惧潮水般密不透风涌来，小皇帝心肝儿猛颤，不住后退。
然而才退两步就撞上身后的金吾卫，金吾卫肉墙般岿然不动，他尖叫推耸他们：“快啊！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朕让你们封王拜相！”
“快啊！快啊！你们怎么不去？！朕命令你们杀了她！”
小皇帝语无伦次，高官王爵成了不值钱的玩意儿，金银珠宝更是随意许诺，可是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勾着头，不敢应声，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一个人帮他。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小皇帝厉声尖叫，转身想要扒开金吾卫逃走，却被一阵大力扯住头发，硬生生拽了回来，他的脸被一只修长遒劲的手掐住，太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自量力。”
仿若阎罗殿招魂声。
说完，他如同抹布一样被丢开，太傅慢条斯理将手抬至半空，抬眸问：“诸位，是何抉择？”
她身后，数千禁卫弓张弦满，日头一刺，尖锐箭头处寒芒森森，只要她的手挥下，顷刻间他们就会被射成筛子。
想活还是想死，这么明显的局势下，没有人会选错。
哐当。
一道刀箭砸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声响，须臾，所有金吾卫都放弃了抵抗，百十人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
“报——，武德门已下！”
“报——，顺贞门已下！”
……
“报——，崇文门已下！”
月上中天，朔方节度使抹了把脸上的血，皇宫八门已下，只要他一声令下，兵勇攻入，他们就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长驱直入，杀了卫臻，挟天子以令诸侯！
生杀予夺的权力、万人之上的尊位，没有人不想要，端看卫臻这些年的无限风光，便叫人心潮澎拜。
“将士们！”朔方节度使踌躇满志把控着缰绳，神色却慷慨激愤，高声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卫氏女狼子野心，窃持国柄、口含天宪，致陛下于危难之中，国朝于倾覆之间，我等身为人臣，岂能袖手旁观？！”
“……蛇蝎心肠，豺狼成性，亲小人而害忠良，卫氏所作所为天理难容！”他振臂一呼，“速速随我攻入皇城，请出天子，还大梁一个太平之世！”
随后，连下三条赏令——
“活捉卫氏者，赏！”
“枭首卫氏者，赏！”
“找到陛下者，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手情理，一手赏赐，一时之间节度使大军士气高涨，喊杀声铺天盖地，不少兵勇双目泛光。
他们是边军，常年与北疆军一同镇守北疆，战事多是多，但因为泰半时候都是跟在北疆军后面的，伤亡相对较少，军中军机松弛且徇私严重，常有高门子弟来军中混日子捞战功，普通兵勇立功封爵的希望渺茫无比，今日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就在朔方节度使率军强攻之时，几队轻骑分别从燕京附近的勐山、青宝山、大应山悄悄绕到大军后方。
大梁共置十镇节度使，攻城的乃是朔方、剑南、北庭、陇西四方大军，四镇加起来拢十万余众，但军镇坐落边疆，为防止老巢被抄得留人，节度使戍边，燕京人生地不熟的，粮草辎重与后手驰援得留人，各方面加加减减，朔方、北庭节度使统领的先行大军撑死不过四万人马，剩下的都驻守在城郊三十里处，由剑南、陇西二位节度使坐镇。
“启禀将军，城外驻军约有三万人。雍关、瑅邑、赋云、古昌、褩州五州州军业已行至燕京百里外！”
宗崇听完斥候驰报，手指在沙盘上点了点：“宫中如何？”
副将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好！”宗崇老眼精光乍起，一把抄起武器架上横放的镗刀，“随我出兵！”
……
“都安排好了？”
收拾了小皇帝，魏绥大步流星走出含象殿，问亲卫道。
亲卫恭敬抱拳：“已经按使君吩咐的安排下去了。方才接到宗侯传讯，他们已经与守军会合。前方斥候来报，裘徐大军已经攻下六门，仅存的文德门与崇武门岌岌可危，最多半个时辰便可长驱直入。”
“甚好！”
魏绥狼目淡淡扫过随行的数千禁卫，目光摄人，不怒自威。
“诸君。”她喝道，“梁氏气数已尽，卫某有心为天下请命。诸君虽与我无旧，但，今日诸君随卫某起事，吾必定一视同仁，有功则赏，有伤则养！若有战亡者，尔等父母妻子，卫某养之，必使尔等无后顾之忧！”
“但为太傅驱驰！”禁卫齐齐跪地，呼声震天。
魏绥颔首，接过一旁亲卫递来的双钩枪，三两步翻身上马：“走！”
小皇帝宫变的计划很简单——先引五胡压境牵制魏绥镇守北疆的心腹部下，使其不能回援燕京，再引节度使大军入京，在周边守军反应过来之前包抄皇宫，活捉魏绥，然后拉拢世家，利用世家迫使魏绥还政、寒门退出朝堂，最后令节度使与世家相互制衡，收拢皇权与兵权。
看起来这好像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计划，但它的缺陷也是致命的——小皇帝根本没有能力压制世家与节度使，更没有能力左右寒门与五胡。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大梁皇室传承近百年，开国皇帝还是百年世家出身，自有其底蕴，魏绥一直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历代皇帝都为儿孙留了后手，虽然有些被前几代昏君霍霍得差不多了，但总归还有些在小皇帝手中，旁人无处寻查，兼之君臣大义，她便选择按兵不动。
但她没想到小皇帝竟然敢通敌！
每每想起，魏绥总要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了结了那狗玩意！
“使君！宫门已破，裘徐大军已至两仪殿！”两仪殿地处外廷，乃是天子百官朝会的宫室。
斥候话音刚落，便听得战马嘶鸣声与喊杀声铺天盖地而来，一瞧竟是大军已至眼前。朔方节度使率先看到魏绥，咧嘴讥笑：“早闻太傅武功盖世，今日叫我来领教领教！”
魏绥睁眼，狼目中尽是睥睨之色，并不多与之废话，直接迎上前去！
节度使节制军镇并有戍边重任，能安安稳稳当上节度使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朔方节度使不仅是当世宿将，而且家传刀法出神入化，如臂使指，与魏绥称得上是棋逢对手，镗刀杀将上来，招招狠辣，一个不留心便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魏绥心中战意澎湃，一杆双钩枪神出鬼没，变化多端。枪既是百兵之王，又是兵中之贼，俗话说月棍、年刀、久用枪，在魏绥手上，长.枪宛如一条灵活狡诈的毒蛇，凶狠迅猛，直捣要害，数十招便将朔方节度使逼得连连后退。
这样下去必输无疑，朔方节度使心中一凛，迅速改变招式，却见魏绥长.枪.刺来，好似鹞鹰利爪勾面，骇人至极！
不好！
他下意识身子一仰，只听得噗嗤一声，身上重凯连带血肉被长.枪.刺了个对穿！
万幸铠甲坚固，又佩有护心镜，长.枪枪尖擦过铠甲与护心镜，偏离几许刺穿了他的肩胛。可他穿戴的乃是上好的重凯，胸腔处的防护更是重中之重，寻常武器也只能在其表面留下痕迹，卫臻竟能直接将其连带皮肉刺穿，这是何等霸道的力道与招法？！
朔方节度使心下骇然，一手提刀格挡，一手抓住枪身，竟想硬生生将长.枪拽出来。可魏绥所用的乃是双钩枪，想要如此必定会被刮掉大片皮肉，此处靠近心脉，一个不好便是死！
朔方节度使心中大恨，死死抓住枪身，左手镗刀狠辣逼近，显然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魏绥冷哼一声，神情森寒恍若杀神临世，竟分秒之间将握枪的手换成了左手，右手直接抓住朔方节度使的左手手腕，一夹马腹，战马嘶鸣近前，同时左手用力，两人瞬间错身，右手将朔方节度使的镗刀逼向他的脖颈！
余光中满是断骸残尸，朔方节度使甚至来不及躲避，头颅便被砍了下来！
将那头颅随意挂在马首，魏绥再度冲杀上去，所向披靡，亲卫护持左右，两相配合，更是来一个杀一个，无人能敌。
当朝太傅、四镇节度使卫臻，天下闻名久矣，不过在此之前，许多人都觉得不过是夸大其词，盛名之下难副其实，谁知今日相争，他们竟如遇上狼群的羔羊般毫无还手之力，焉能不生畏惧之心？！
两军相交，士气头等重要，魏绥骁勇无匹，追随她的禁卫自是越战越勇，士气节节拔高，反观裘徐大军，先是一大主将被杀，后又是节节败退，士气自然衰败，不少兵卒甚至被吓得往回跑去。
人是群体动物，会下意识从众，出现一个逃兵，就会出现一群，不过片刻，大军后面的兵卒竟有一小半成了逃兵！
“不准退！不准退！”北庭节度使一剑杀了身旁一个逃跑的兵勇，怒喝，“谁敢逃，犹如此人！”
“我等千里迢迢赶赴燕京，便是为了清君侧，奉迎君上，尔等何故先逃？！我与尔等生为兄弟，愿以性命相托，只要我等团结一心擒杀卫贼，何愁没有前程爵位？！”
先杀逃兵立威，后挟以情谊前程，一套连消带打，军心很快稳定下来。
魏绥眸中闪过赞赏——此人确实有勇有谋。
但对面士气已然衰落，禁卫虽远远少于裘徐大军，却有魏绥在前，鏖战半日依旧稳稳占据上风。
北庭节度使与魏绥厮杀在一起，黎明破晓时正是天色最为昏暗时，天际晓光有些刺眼，他只瞧见方才护持在魏绥周身的亲卫们簇拥着一人，想也不想便刺了上去！
“陛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万里封疆（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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