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万里封疆（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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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九，选秀前夕，各地秀女业已住进燕京皇宫，小皇帝带着内侍监趴在文思宫墙头，兴致勃勃地打量来往的少女们：“所有的秀女都在这里吗？”
内侍监生的白白胖胖，笑起来有趣儿又讨喜，他打眼一扫，笑得乐不见牙：“都在呢陛下，哎哟哟，这些个姑娘一个个美若天仙不说，就连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陛下明日可是要挑花了眼。”
小皇帝难得笑得有些腼腆，颇有些少年郎怀春的意思，内侍监揣着手趴在一边，像只墙头晒太阳的胖猫，懒洋洋的。
“快看那边。”小皇帝手肘拐了下内侍监，“那个美人，我见犹怜。”
内侍监瞧去，乐呵道：“哟，还真是！这女子有福气。”
“那是。”小皇帝摸摸下巴，“那个也好看。你知道她们是哪家的女儿吗？”
内侍监眼底精光闪过，白面无须的胖脸露出苦色：“哎哟喂，我的陛下，这些个秀女的名册都在礼部手里头，那起子见风使舵的狗腿子，瞒得死死的，奴婢就是想见也见不到啊。”
“哼，我就知道。”小皇帝面上笑容一僵，踢一脚底下驮着他的小内侍，“把朕放下来，朕去别的地方走走！”
被一句话败了兴致，小皇帝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内侍监瞧着他不是往武英殿方向去，忙笑着追上前去：“可巧御花园的花儿这时候都开了，争奇斗艳的，陛下不妨去瞧瞧？”
“不去！”
“那去教坊听曲儿？”
“不去！”
“那……”
“不去不去不去！”小皇帝不耐烦道，“你今日怎么那么多话，到底是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内侍监骇得面色一变，扑通跪下：“奴婢该死，陛下息怒！”
周边的内侍宫娥亦是战战兢兢跪下，一叠声儿的请罪。乌泱泱一群人跪在面前，小皇帝肉眼可见地更烦躁了，斥道：“都给朕闭嘴！”
又一指内侍监：“你跟着朕，其他人都在这里等着，胆敢私自跟上来，朕送他去见先帝！”
皇帝虽被架空，但想处死个内侍宫娥却不难，尤其是当今不拿他们这些人当人，死在他手底下的宫侍十双手都数不过来。一干宫人被吓得冷汗涔涔，恭敬应是。
眼看着小皇帝正在气头上，内侍监也没再说什么规劝的话，只沉默地跟着，只是越走，越发现地方不对——这是去顺宗玄妙殿的路。
顺宗求仙信道，酷爱服用金丹，以至于宫中道人逾百。为了道长们更好地炼制丹药，顺宗便下旨在后山建了玄妙殿。顺宗去后，玄妙殿被封，这么些年下来罕有人至，陛下去那地方干什么？
心中疑窦乍起，内侍监不动声色跟着往前走。
玄妙殿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飞檐斗角，走势宏大，透过郁郁葱葱的枝桠，远远就能瞧见正殿屋脊上的鸱吻。
入得殿中，内侍监觑了眼小皇帝的脸色，笑道：“这都二月初了，过上个几个月就要入夏，奴婢听说玄妙殿是个好地方，最适合避暑纳凉，不妨奴婢待会去一趟工部，叫他们盖一座避暑园子出来，正好同永泰湖那边连起来？”
“你费心了。”小皇帝步速放慢，语气怅惘，“朕记得你跟着父皇许多年了。”
内侍监眉心一跳，低眉顺眼道：“这么多年了，陛下还记得，是奴婢的福分。”
“确实是福分。”小皇帝霍然转过身来，眼中俱是阴翳，“既然你伺候了先帝许多年，那便下去陪他吧！”
话音未落，内侍监身后猛地扑来一人，手持匕首，一刀从后背捅.进他的心窝！
内侍监痛哭哀号，却只换来小皇帝用尽全力的一脚，将他踹得五脏六腑好似都尽数碎裂。
“内侍监从大梁皇帝你儿时就跟着，如今就这么简单地舍弃了？”
冷眼看着内侍监断了气，小皇帝嗤道：“不忠心的走狗不用也罢！”
错非被五胡告知，他竟不知这狗阉奴竟成了卫臻的眼线！燕京向来是王朝定都的首选，大梁皇室也是如此，且历代皇帝远见卓识，早在皇宫地下挖了许多地道，其中有一条就在玄妙殿内，可以直通城外，若是被这狗阉奴透露给了卫臻，明日之事恐怕功亏一篑！
果然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说完，他看向身旁，问：“你们确定都准备好了吗？卫贼狡诈，若是明日不能一击必杀，待日后她有了防范之心，就不好办了。”
“大梁皇帝放心。”
说话之人笑了笑，朝小皇帝走近两步，体格魁梧粗壮，头戴缨络宝珠，赫然是五胡之人！
那人居高临下轻蔑地瞧着小皇帝，眉眼上一道长疤笑起来牵动肌肉格外可怖：“只要大梁皇帝不要忘了和我们的交易就好。”
小皇帝将他的眼神看的清清楚楚，面色铁青捏紧了拳头，怒道：“你是什么眼神？难道朕还会赖掉不成？”
“那可说不准。”那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从上到下，在他身上打了转儿才道，“大梁太傅固然可恨，却是个有骨气讲义气的人，至于大梁皇帝你么……”
那人忽然笑了笑，言语间的不屑明晃晃的，就这么直愣愣地打在小皇帝脆弱的自尊心上。
小皇帝气得面皮子止不住抽搐，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抽上去，但明日行事还要仰仗五胡，他不敢。
兀自在那抖了半晌，他才咬牙道：“你且放心，朕答应五胡的，一样都不会少。无论是割让沣江以北之地，返还北疆女子，抑或是大梁尊五胡为父，年年纳贡，外加十万妇人！”
那人这才满意，好像没看到小皇帝难看的脸色一般，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梁皇帝如果信守承诺，五胡就是大梁最可信的朋友，我们已经布置好了，剩下的就看明日大梁皇帝你的了。”
小皇帝皮笑肉不笑回话，两人你来我往又说了几句，那人敷衍地行了个礼，从博物架后面的暗道扬长而去。
魁梧的身影被幽深的隧道吞没，博物架慢慢回归原位，小皇帝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掀翻，瓷器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这些日子他被禁足，殿内隔三差五便要更换一次瓷器，此时听到内里闹腾的声音，也没有人进来查看。
把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一通后，小皇帝跌跌撞撞跑到墙边，一把抽.出墙上悬挂的长剑，刷一声，剑光雪亮，看着剑身上倒映出的眉眼，他神经质地笑出声来。
明天，明天他就要让卫臻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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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选秀之日。初九晚，当今道因自己年纪尚小，宫中既无太后，又无皇后，遂请胶东大长公主与太傅一同入宫商议抉择。
消息一出，燕京高门大户俱是一默，纷纷紧闭府门，府中莫说是人声儿，就连晚上那蛐蛐儿叫声都低了去。
天色尚且混沌，卫嫱早早起身，将阿姐送到门口。
接过马奴手中的缰绳，魏绥利落翻身上马，卫嫱不禁鼻头一酸，上前两步：“阿姐……”
她想问，阿姐，能不能别去了。
但她知道不行。
阿姐与大梁皇室已经彻底站在对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不仅是她的阿姐，还是卫党执牛耳者，若是阿姐不去，依附于她的朝臣兵卒都会面临灭顶之灾。若是阿姐不去，一旦皇帝掌权，才逃出生天的北疆女子们就会在劫难逃。
她不能因为她的害怕去阻止另一个人的步伐。
因此心中千言万语，出口成了：“平安回来。”
“这是我与阿姐求的护身符，大悲寺的，听说灵验得很，阿姐千万带着。”
魏绥欣然接过护身符，珍而重止地收进腰间荷包里，揉了揉妹妹的头以作安慰：“回去吧，回府后关闭府门，若非我或是亲信拿我手令回来，都不要开门。若是万一，士道他们会护你去北疆寻阿瑜——”
“阿姐！”卫嫱提高了声音，盯着阿姐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道，“你会回来的。阿嫱就在府中等着。”
……
“太傅请随奴婢来。”
魏绥入宫后，一个眼生的小内侍笑吟吟迎了上来，“陛下、大长公主与诸位秀女已在含象殿中等待。”
“是吗。”魏绥随意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问，“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内侍躬身道：“奴婢是大监的干儿子，之前是奚官局的。奚官局深在内廷，奴婢又位卑职轻，太傅没见过也实属寻常。也就是今日事关重大，大监担心自己突然告病惹出些什么岔子，便叫了奴婢来听个教。”
“原来是这样。”
含象殿地处内廷，距离武英殿颇有些距离，魏绥与小内侍到时，却见殿中空无一人，别说小皇帝与大长公主，就连秀女宫人都没见到一个。
魏绥面色惊变：“陛下呢？！”作势便要出去。
却不想斜刺里掠出一道人影，黑影里雪色一闪，白剌剌刺人眼。魏绥瞬间后仰，劈手夺过雪亮匕首，一脚踹在那人腰腹上！
小内侍噗出一口血，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来，又猛刺近前！
魏绥与他且战且退，竟不想退进了正殿中，殿外涌出许多胡人，狞笑着扣住殿门，一把拉上！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万里封疆（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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