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的omega跑了》穿山

31、第 31 章

　　维克托家的主宅里，宋交时和他在正厅对坐，这不是宋交时第一次踏入这里，却是最紧张的一次。

　　他有许多急于求证的问题，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去问。

　　“宋教授？”维克托笑着看他，“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的事吗？”

　　宋交时低下头：“……”

　　维克托捧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你身上有种悲伤又孤注一掷的感觉。”

　　宋交时双手紧握成拳：“我……”

　　“放轻松，我会慢慢地听你说。”维克托微笑起来，他像一位真正慈爱的长辈一样看着宋交时。

　　宋交时一愣，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紧绷的神经已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他第一次明白，面前这个人到底问什么会被称为最好的心理医生。

　　“您，”宋交时停顿了一拍，“您认识我母亲，对不对？”

　　维克托在他注视中点点头：“是。”

　　“那，”宋交时心跳骤然加快，每一拍都重如擂鼓，“那您知道‘盖亚’吗？”

　　接着，完全出乎宋交时的预料，这位名为“维克托”的老人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失态——他手猛一抖，直接把杯子里的水全洒在了裤子上。

　　“老师！”宋交时条件反射喊出声，“小心！”

　　但维克托像完全感觉不到烫一样，一双眼睛笔直瞪着宋交时，喃喃道：“她怎么敢把这个跟你讲……她怎么敢……”

　　宋交时脑子“轰”一下烧起来，他起身的动作太快，直接带翻了身后的凳子：“你说的‘她’是谁？我母亲吗？世界上真的有‘盖亚’对不对！那个童话不是我脑子里的妄想！”

　　“童……话？”维克托愣了几秒，半晌才恍惚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宋交时快被这个谜语人老大爷逼急了，平生第一次用这么激动的语气逼问别人：“维克托！告诉我！”

　　老头从震惊中缓过来，看着宋交时，终于慢悠悠开口：“宋交时教授，我问你，你真的了解这个世界的构成吗？”

　　宋交时皱起眉：“您……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举个简单的例子，”维克托摸着下巴，“我们脚踩的地面，再往下是什么？”

　　宋交时有点不耐烦：“泥土。”

　　“那再往下呢？”

　　“地壳、地幔、地核。”

　　维克托微笑起来：“我们脚下，有人眼所不能看到的复杂结构，化石、矿物，昂贵金属，甚至是高达数千度的核心结构。”

　　他踩踩地面，发出很单调的“啪、啪”两声，抬头看向宋交时：“这是仅仅用肉眼能看见的吗？”

　　宋交时：“您到底想说什么？”

　　“再比如我带你去过的伊甸园，那里的omega在服生殖役，到底是谁需要他们繁衍，于alpha而言，omega的价值真的仅仅是一个子宫吗？孕育的孩子会送到哪？一个omega的生育间隔至少为3-5年，再次期间他们会被用来干什么，只是单调轻松地生活吗？还有——”

　　“维克托老师！”宋交时下意识打断他，他不想听。

　　维克托声音温柔下来，他很少见地像一位真正的尊长那样说话：“还有，新人类文明到现在为止的数个政权里，联盟一家独大，您的alpha为什么会在外常年征战呢？他贵为统帅，那些所谓的‘小摩擦’值得他这么多年在前线拼命吗？”

　　“先等等！”宋交时大声打断，他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很用力地揉。

　　“宋教授，可能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要残酷得多，高贵者脚下的蝼蚁比你想象得更卑微、数量更庞大。”维克托看向晚霞，这个位置看夕阳正好，他捧起面前的茶杯。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你每天都能看到、都在经历的秘密，天下最大的秘密。”

　　他抬头看向窗外，天空万里无云，当真如同上好的绸缎，美得不可方物：“我们生活的世界下面埋着数不清的‘禁忌’，而你所想要知道的‘盖亚’就是这个禁忌的一部分。”
　　维克托轻声说：“忘了这个名词，你还能好好地做贵族，名誉和地位应有尽有，不管是甘于现状、还是去边缘星系支教，都随你的意；但、但如果再往下走，就再也没有回头——”

　　“你费劲心力接触我，冒着巨大风险带我去伊甸园，就是为了劝我回头？”宋交时打断他。

　　他淡然地直视这位老人：“你将我卷进漩涡，事到如今，也不用再说这些话缓解心里的负罪感了。”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又变回那副没正行的样子：“倒也不用说这么直白嘛……”

　　“好吧，”维克托叹口气，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整个人端正坐起来，“你问吧，我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宋交时整个人紧绷起来，他盯着对面的beta老人——这个神秘又复杂的老人，轻轻深吸一口气：

　　“第一个问题，盖亚真的存在吗？”

　　“如果你指的是，一个只有omega和beta存在的世界。”维克托笑起来：“那我的答案是——”

　　咚、咚！
　　宋交时几乎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重如擂鼓——

　　“存在。”

　　维克托看着宋交时的眼睛，无比清晰地说出这两个字。

　　宋交时感觉脑子“嗡——”一下，什么都听不到了，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十秒，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沙哑的，带着微微的哽咽：“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存在这样的行星。”

　　“因为那颗星球太过特殊、太过叛逆，又太过危险。”维克托轻声说，“当你走出这个房间后，请不要跟任何人提及这两个字，特别是……”
　　老人的眼睛骤然转为锐利：“您法律上的伴侣，亚尔维斯·伦恩上将。”

　　“当然。”宋交时声音逐渐平复，回归了平日的淡然与理智，但眼睛里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第二个问题，请告诉我，您为什么认识我的母亲，您冒着巨大风险接近我，引导我，和她有关吗？”

　　“有。”维克托再不打马虎眼，每个回答都简短有力。

　　“那！”宋交时追问，“在您眼里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维克托想了想，“于您的父亲而言，她是一个极具魅力的omega；于我而言，她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战士？”宋交时停顿了一下，这一瞬间，他无法将维克托口中的母亲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温婉美丽的母亲联系在一起，两者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冲突感。

　　但现在绝不是过分纠结往事的时候。

　　宋交时手按在桌面上，指骨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第三个问题，现在还存在去‘盖亚’的手段吗？”

　　“极度困难。”一个接一个不得了的“禁忌”从维克托苍老的嘴中说出，“但确实存在。”

　　宋交时眼睛越来越亮，他紧紧盯着维克托：“那么您接触我，是因为盖亚需要我吗？”

　　“宋教授，你果然聪明。”维克托叹了口气，“我的回答是‘是’。”

　　“需要我的什么？”宋交时身体往前探了探。

　　维克托没有丝毫犹豫：“知识。放眼前后五十年，你是beta和omega中最优秀的学者，没有之一。宋交时，你太可贵了，你是我们的唯一。”

　　“好，我明白了。”宋交时轻声说。

　　他目光澄澈而坚定，跟他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维克托一个晃神，差点以为故人坐在自己面前。

　　“请您帮我去盖亚。”宋交时声音不大，但清晰。

　　维克托愣住了：“你……不问我点别的再决定？我可给你讲啊，古人类的东方有俗语，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真正的乌托邦，你——”

　　“维克托老师，”宋交时把手轻轻放在胸口，“我并不是冲动的人。”

　　宋交时淡淡说：“此前半生，我得到过很多东西，血脉、身份、尊荣，但都于我无用。”

　　这种天真又圣母的话别人说，听起来又装又假，偏偏从宋交时嘴里说出来，维克托每个字都信。

　　“我也失去了很多东西，血亲、情谊，如今已然一无所有。”

　　宋交时微笑起来：“老师，一无所有的人是无惧前路的，我愿意押上此孑然一身，赌一个可能。”

　　他话音落地，小小的茶室里安静了很久。

　　维克托看着他，眼眶微微泛红，没有说话。

　　这位老人的眼神无比复杂，似乎认识了他很久，又似乎今天才认识他——

　　“我真的是、真的是老了，”维克托再次叹口气，声音里竟然又很细微的哽咽，“宋教授，我最佩服你的是，你无穷尽一样的生命力，还有从未被生活消磨的意志。”

　　宋交时是个安静的人，即便做这样重大决定的时候，他也只是安静地微笑着。

　　“老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给我讲讲盖亚，”他轻声说，“啊不，请先给我讲讲我的母亲吧。您口中的她和我记忆中的她似乎有很大不同。”

　　“卡特琳啊……”维克托看着宋交时的脸，露出怀念的表情，这一刻，他的神态像极了一位真正的垂暮之人。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我第一次见您母亲的时候，对她是轻视的。她有些，过于的……漂亮了。”

　　宋交时笑起来，这么多天了，这是他第一次笑出声。即便前路未卜，他很有可能在押上两条生命走向不回头的思路，但宋交时仍觉得前所未有的轻快，因为希望的风在迎面吹来。

　　“别笑！”老头很不好意思地跺脚，“再说你跟你母亲长得那么像，你们俩就像、就像让人恨不得供起来的昂贵花瓶，谁敢把花瓶扔上战场啊？”

　　“对不起。”宋交时突然轻声说。
　　老头一愣：“你跟我道什么歉啊？”

　　宋交时手指支住自己的下巴，皱起眉：“我只是，情不自禁，大概是对我母亲说的吧。我似乎……从没真正了解过她。”

　　“将近60年前，首都星确实发生过一次巨大的‘恶性’事件，”维克托开口，讲起了太多太多年没有对人说过的往事，“其结果是，弗里达家族消亡，相关参与beta被以叛国罪全部处决，omega被全部关进了伊甸园——除了你母亲。”

　　“这么多年里我常常觉得，我活下去最大的意义就是在大脑里记录下这段——”

　　这段不能写、不能说的过往应该叫什么呢？

　　维克托轻声说：“这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