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最后一株木棉》某楼

5、五

　　2019.12.24（白晓视角）

　　平安夜这天，正巧赶上白晓的期末季。

　　她要在24到31号这几天内，赶完4篇课程论文。

　　不过平安夜既然是节日，就不该平平淡淡埋没在论文里。

　　白晓这一天的心思都在自己书包里的那颗润喉糖上。

　　小纸条告白的方式，对她而言过于间接而卑微，所以她选择给润喉糖时直接询问他的姓名。

　　因为她注意到男孩有时喉咙会不舒服，也因为她想直白热烈地和他交换名字。

　　她已经打算好了，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又是大家普遍没课的周三，如果今天他还会来，那么大概率是没有女朋友。

　　既然这样，她便更有勇气去问一问他的名字了。

　　据白晓对男生的观察，周二下午一二节男生有课，如果上午没来，一般要到下午3点多他才会来图书馆自习。

　　但今天3点过半了白晓依旧没见到男生的身影。

　　白晓摸了摸包袋里的润喉糖，觉得自己今天的计划估计会泡汤，索性一头扎进了知网。

　　大概查了半小时左右的文献，白晓意识到斜对角有人拖动椅子落座，她抬头瞥了一眼。

　　但这一眼却让她如石块般定在了原地。

　　那个在她斜对面插上电脑插头的人正是那个男生。

　　也是她今天想用一颗糖换名字的人。

　　男生不知是不是刚刚赶到这里，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白晓炽热的凝视，只是自顾自地擦拭着桌面和电脑屏幕。

　　还真是个干净腼腆的小奶狗。白晓低头忍着嘴角的笑意心想。

　　白晓低头时手机屏幕上正巧显示徐佳发来的信息。

　　徐佳：【怎么样？人来了吗？你冲了吗？】

　　她早已知道白晓今天的计划。

　　白晓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男生，看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这才放心回复徐佳。

　　白晓：【来了。现在图书馆人太多】

　　白晓：【再等等】

　　徐佳：【还等，再等你就退缩了】

　　白晓：【不会的，就今天一次】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所以白晓只给自己今天一天的犯错机会。

　　虽然她似乎全程盯着知网，但那个登录页面早就过期了，也没跳转到另一页。

　　她的余光始终在那个男生身上。

　　男生今天似乎有些不自在。

　　平日里，男生喜欢放空，因此白晓经常能触及到他的眼神。

　　四目相对瞬间的感受像极了电流流经心脏般酥麻。

　　然而今天男生却死死的盯着电脑屏幕，像是有些紧张。

　　以至于白晓的身体也慢慢开始僵硬起来，不停地灌了自己一杯水自己都没察觉。

　　白晓一遍又一遍地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告诉自己只有两次比较好的机会。

　　一次是晚饭时间，另一次是回家路上。

　　只有这两个时间才能避免在图书馆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尴尬。

　　然而，白晓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做饭点就冲的心理建设，辅导员就给她发来了信息：

　　【饭点来下我办公室，你的心理班会策划获奖了，需要详细聊一下】

　　一条信息让白晓饭点的冲劲直接灰飞烟灭。

　　谁能想到一篇熬夜速成的班会策划案也能获奖。

　　算了，机会留给晚上吧，一次就够了。白晓心想。

　　看一眼约定时间已经临近，白晓起身准备提前去吃晚饭。

　　她注意到男生的头在她起身的瞬间微微上扬，但眼神并没有看向她的方向。

　　他似乎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在意她。白晓有些失落。

　　*

　　白晓和导员聊完策划已经是晚上7点多，但导员并没有放白晓走的意思。

　　“白晓，你明年是不是就回南京了？”导员和白晓年龄差不多大，和白晓平时的相处模式更像朋友。

　　“对，下学期没课，打算边挂职实习边写论文了。”白晓回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个男生今天不会提前离馆吧。她心里忖度着。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啊？”导员开玩笑般问她。

　　“啊？”白晓分神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男朋友！你不是还母胎单身吗？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哦，还是看缘分吧。”白晓用千篇一律的套路敷衍着。

　　内心os：你快点放我走说不定就有了。

　　“不过最好还是找个能见的着面的，所以回南京找也不迟。”

　　白晓知道导员是异地恋抵制者，因为她和她男朋友就是异国刚分手。

　　“嗯，现实因素还是值得好好考虑的。”白晓觉得自己的笑容变得勉强起来。

　　她突然发觉今天的自己真是天真又鲁莽。

　　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更别说性格怎样、来自哪里，只是凭借着这一腔单薄的喜欢，她就纵容了自己今天的冲动。

　　不过，她既然承诺了自己今天的放肆，就要好好兑现才行。

　　“导员，我还有4篇课程论文在等我31之前写完，我得先去多写点才行。”白晓的心思实在没有办法在这里停留，便迅速找理由撤退。

　　“哦，那你快去忙吧。”

　　白晓冲进自习室前还特地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在风中凌乱的头发，好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

　　却在出洗手间门后看到男生靠着楼梯的栏杆打电话。

　　这是用糖交换名字的极好机会。

　　但白晓摸进口袋的瞬间才意识到糖在书包里。

　　白晓只能顺势掏出手机，故作镇定一边给徐佳发信息，一边经过男生。

　　白晓：【怎么办？现在是绝佳机会，但我没带糖】

　　徐佳：【冲啊，还能怎么办】

　　白晓：【可是我没有糖？】

　　徐佳“对方正在输入…”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回复信息。

　　而此时白晓已经进入自习室，她刚坐下，男生也随后进来，坐回原位。

　　吸取了这一次的教训，白晓偷偷把手伸进书包口袋，把糖转移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而余光里，男生的目光依旧集中在手机上，似乎在和有趣的人聊天，所以难掩嘴角的笑意。

　　笑的这么甜蜜，刚刚还在打电话，他该不会是异地恋吧。

　　白晓莫名又退缩了一分，而这时，徐佳的消息来了。

　　徐佳：【虽然我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说】

　　徐佳：【但是白晓，你缺的根本不是那颗糖】

　　白晓知道徐佳的意思。

　　她们都是感情里的被动者。

　　本不必勉强做主动的那一个。

　　可是过了今天，她在上海居住的日子就只剩下了七天。

　　她只想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哪怕仅限于知道他的姓名。

　　*

　　图书馆闭馆铃声在21:45准时响起，周围人开始散去，白晓把手伸进装糖的兜里。

　　“Hi!”

　　她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打招呼。

　　白晓朝着女生的方向看去，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她心脏一紧，转头朝男生的方向看去。

　　却对上了男生一瞬间有些错愕的双眼。

　　但他很快收起眼中的情绪，礼貌地回了句：“Hi.”

　　“怎么样，导师布置的项目任务写完了吗？”女生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哦，还没怎么动。”

　　女生走到男生旁边便停了下来，似乎在等男生一同离开。

　　她似乎和他很熟。

　　但最令白晓在意的却是男生涨得通红的脸和笨拙的收拾动作。

　　白晓建设了很久的勇气似乎就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原来这才是他喜欢一个女生的样子啊。

　　明目张胆的害羞和在意才是爱。

　　男生收拾完书包，和女生一起出门离开。

　　白晓本不想跟在他们身后，无奈自习室大叔已经关灯赶人。

　　男生旁边的女生看起来很健谈，短短的一路，好像一刻也没有停止聊天。

　　而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女生指着正驶来的一辆公交有些兴奋地对男生说，“哎，你的车刚好来了！”

　　她甚至清楚他回家的公交路线。

　　白晓戴上大衣帽子，低下头，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她并不想再多看他们一眼。

　　她只知道，这辆“933”路公交车，带走了她知道他名字的最后一次可能。

　　至少，她已经努力过了，也许不是尽力。

　　也幸好没有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