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茔白鸽》好运詹妮弗

6、大雪下了一整天

　　“我真帮不上什么忙。”

　　“实在找不到任何消息。”

　　“他还有同伴活下来吗？”

　　“你要不去他失踪的地方看看？”

　　“打了这么长时间仗，失踪的人根本数不过来。”

　　“你得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安娜（注：安娜/Анна是阿妮娅/Аня的大名），其实你还年轻……”

　　阿妮娅和所有她能问到的人打听叶戈尔的消息，得到的回答或者建议不过尔尔。伊利亚是个哑巴，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他吐露点什么。阿妮娅放下手里的茶杯，水蒸气温柔地燎着她的眼睛，她摸了摸装着前往哈尔科夫的车票的口袋，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安娜，有你的电报。”

　　伊万诺娃同志：
　　姊病危速归。
　　Е.С.

　　发报人是谁？会不会是发错了？可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姓氏，还说达莎病了？

　　她不由得担心。

　　达莎确实病了，在预产期前突然发高烧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村里的老医生让伊利亚把达莎送到大医院去，但她又虚弱得经不起折腾。

　　“我尽力了，”老医生走到门口，边戴围巾边和伊利亚说，“你去请更好的医生吧。”

　　“达莎不是还有个妹妹吗？”伊利亚的妈妈小声问他。

　　“我已经给阿妮娅发过电报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过来。”

　　“先别说她了。伊留沙，达莎怕是不行了，你想想办法！”

　　“我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了！”达莎躺在床上，他们听到她绝望的呼喊。

　　达莎的世界一片黑暗。她仿佛光着脚走到了叶戈尔的坟边，旷野中只有他自己的坟。下雪了，她贪婪地伸手去接每一片雪花，然后看到一个人从远处走来。是叶戈尔！他穿着熨帖的军装，短短的头发不听话地从帽子里支棱出来。呼啸的风声中，达莎听到他说：“达莎，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叶戈尔，求你宽恕我！”达莎想去拥抱他。

　　“我已经原谅所有人了，”叶戈尔后退着说，“达莎，我希望你幸福。”

　　达莎什么都看不见了。

　　阿妮娅坐在回家的车上。她总是晕车，刺鼻的汽油味让她的五脏六腑搅在一起，伊利亚的电报——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的电报更是让她心神不宁。

　　“科利亚，拜托你，能再开快一点儿吗？”

　　“不成啊，阿妮娅！碰上这种大雪天，夜路上怎么能快开？你可能还不知道，下午一个年轻人和大夫出车祸死在这路上了。俩人都挺年轻，真可惜！”

　　阿妮娅不再说话。

　　“晕车是吗？等下我们还要接一位斯米尔诺夫同志，你待会儿下车透透气。”

　　过了半个多小时，阿妮娅隐隐约约地看到路边站了一个高个子军官，他伸出长长的胳膊用力挥手，科利亚开大了车灯。

　　“这应该就是他了！”

　　车停了。“斯米尔诺夫同志”快步走上前，他摘下军帽，露出一张右边有疤痕的脸。

　　阿妮娅认出了这双熟悉的、俏皮的、深情的蓝灰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