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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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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
储运霄闭着眼睛坐在皇座之上,单手倚着头,耳边尽是下面大臣们的争吵之声。
他心下烦躁,眼尾因为情绪不佳而压下来。
顾执兴站在百官之前,陛下右手的第一个位置,已然听这些大臣将昨日的争吵,再度延续到今日,只觉得无趣非常。再抬眼看,陛下的神情已经十分不耐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与这些大臣说上那么几句,到后来便也学了陛下,闭上眼,从他们的争论之中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平壤公主和亲,要与谁和亲?若是她们选择陛下、选择太子呢?莫非让越渚皇室血脉成为平壤人的后代?”一位大臣板着脸,面红耳赤。
“平壤既然选择与我们越渚和亲,那也正是说明了我越渚地大物博、国力强盛,若是连和亲公主都不愿接待,甚至说不待见,那天下人该要用何种眼光去看待我们越渚?”
“数年前,平壤吞并卫国,休养生息,如今已然是猛虎苏醒,怕是派公主和亲别有用心。”
……
“好了。”
皇座之上,始终未曾说话的储运霄终于忍不下去,开了口。
顾执兴双手抱拳执礼,微微俯身一拜。
百官止了争论,皆随之行礼,高呼“陛下”。
金銮殿陷入一片寂静。
储运霄揉着额角,缓缓开口:“已经论了六七日了,你们告诉朕,可有什么结果?”
日日论,日日都是相同的话语、同样的理由,让人心生厌烦。
原本还想着多听几日,说不定能听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到最后仍旧是同意和亲有错、不同意和亲也依然有错。连个像样的结果都出不来。
储运霄无声道:要你们何用?
他定下心神,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了顾执兴身上。
“丞相,说说看,你的想法。”
顾执兴:“回禀陛下,臣这几日听诸位同僚辩论……”
他这个词用的格外巧妙。
储运霄听到辩论两字,嗤笑出声,在当下变得肃静的朝堂之上显得分外明显。
“辩论?说得不错,确实是辩论。”储运霄点了点头,抬手道:“继续说下去。”
“大家各执己见,各有各的道理,臣不得不说,诸位大人都说的不错。”顾执兴话音刚落下,周边便开始窃窃私语。
“到底是丞相大人,目光长远,能看到和亲之事的方方面面,未曾拘泥于其中之一。”
“是啊,就是不知道丞相大人有何高见。”
众人把视线转向了顾执兴,他们抛砖引玉,就等着顾执兴能出口定个结论。
但顾执兴却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他转身面向身后的诸位大臣,随即又回头向陛下行了礼,“陛下,臣无任何高见。”
他玩笑似的用了方才某位大人话语中对他的抬举。
所谓“高见”。
随即话锋一转:“若是陛下问臣怎么看,那臣必须得说,从各方面来瞧确实都成问题。但,臣以为,和亲公主无论是谁,都必须到越渚走上一遭,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公主和亲,若是被越渚所拒,不免会害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百姓恐怕心中也会多有猜测,认为是不是越渚和平壤之间关系紧张,那么国内将会动荡不安。
只有越渚照单收着,恐怕才能凿出一条新路。
顾执兴如此,而储运霄也是此种想法,作为当朝陛下,不得不顾及百姓的想法。
而且越渚强几分可以,弱一分绝对不行。
这位和亲公主,哪怕到时候是个假的,也得由越渚好好招待一番。
*
顾笑今日醒得比前些日子早了些,绿盈便找了下人将沈太医从太医院请了来。
如今顾笑走了一趟永安侯府,觉得身体吃得消,她便一心想着往外边跑。可偏偏绿盈和红鱼不放心,始终小心翼翼劝说顾笑,千万等身体好得全了再出府。
可是这段时间顾笑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就在院子里面来回踱,躺在外面晒太阳,再呆下去恐怕人都要发霉长毛了。
更何况,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会胡来。
可又想想绿盈和红鱼不赞成的眼神、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
顾笑:算了,他们也是担心。
不过巧的是,府中上回抓的药已经快要喝完了,绿盈便在顾笑的催促之下,找了下人去太医院。
顾笑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前几日沈太医几乎是住在了丞相府,直到顾笑醒来、身体渐渐好转,这才逐渐放松下来,得空回皇宫为陛下和娘娘们把脉问诊或者在太医院研究医书。
如今由于恢复的不错,沈太医已经许久不来丞相府。
他到的时候,顾笑正无奈的躺在外面的榻上,耳边是红鱼一句接着一句的絮絮叨叨。
沈太医眼见此景,忍俊不禁。
顾笑听到笑声,侧身一瞧,忙让绿盈将人请进院来。
“公子如今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沈太医对顾笑谨遵医嘱的行为十分满意,摸着胡子笑了笑,“听闻之前还去了趟永安侯府?”
靳烽铤是个嘴巴把不了门的人,第二天去了国子监,便和周遭还算处的来的人都说了一通他在顾笑这边听到的消息,并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我靳烽铤以后定将顾箫好生护着,哪来的匪徒如此猖狂,居然敢这么对待我这兄弟?”
永安侯世子的话既然说出口,就不得不掂量一下份量。
一时之间国子监众人交头接耳,当日下学之后,就从诸位同窗口中传了出去。
沈太医想必也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语气中带着些许揶揄。
“那位永安侯世子倒是赤子之心。”
顾笑袖摆撩至腕间,轻放在身侧,让沈太医把脉。
“他是个好人。”顾笑轻声道,“也是我身边……难得一位处得来的朋友。”
虽然之前靳烽铤只是单方面的将她作为“同盟”,但是自前两日交谈之后,顾笑愈发觉得他心性纯净,值得深交。
尤其是她才穿来,周围的确没有几个认识且熟悉的人,完全是在原身的社交基础之上,再行拓展。
原身的社交基础太薄弱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身边的友人极少,往日在国子监,顶了天去,也不过是和靳烽铤以及靳烽铤相熟的其他几位世家子弟说上那么几句话。
故而那日靳烽铤得知顾笑在永安侯府,他的内心是分外震惊。
或许是因为本是女儿身,与他人不敢深交吧。顾笑这般想道。
沈太医收起了把脉用的小枕。
绿盈在一侧神情紧张。
“太医,如何?”
顾笑见她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开口,便率先问了。
她可是想好了,若是太医的脑袋点上那么一点,她立马就和绿盈、红鱼一起,出门去西市逛一逛。四海楼,光是听他们口中说,吃些他们带回来的美食,她可不够。
还需要她亲自去那酒楼里坐一坐,感受一下氛围。
哦,对了,还有上一回听说过的那位江南私塾的老师。若是真能遇见有人听过授课,她确实也是感兴趣的。
沈太医:“公子的身体的确已经好了许多,恢复速度比原本预计的快上一些。但是素日里仍要当心,适当进补,会好的更快些。”
太医的用词很委婉,他合上了自己的药盒,向绿盈借了墨笔。
落了几笔,想了一想,沈太医继续道:“公子若想要出门,其实也是可以的,注意不要被风吹着就好。”
顾执兴下了朝归来,顾老太太那边就着人去请了顾执兴和顾笑一同去用膳。
顾执兴拿起筷子:“刚来回来的路上遇见沈太医,听他说你身体好上很多?”
“是。”顾笑夹起专程摆在她面前的青菜,闻言点了头。
“那便再过些时日,找个时间回国子监吧。今日在朝堂遇见太子太师,为父与他商量好,你先去太师府上学个几日,否则为父也怕你跟不上。”
顾笑满口答应。
也好,国子监是迟早要去的,先去太子太师府上补个课。
之前靳烽铤还提过,太子太师的公子还是太子的伴读。
她心中默默想着,她记得似乎是叫傅文行,这名字有些怪耳熟的。
“儿子听说,平壤有公主要来越渚和亲?”
顾执兴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消息灵通,是靳烽铤跟你说的吧。”
“是,听闻因为此事朝堂之上争了几日,所以靳兄便和我提起了这事。”
“不是什么要隐瞒的大事,说给你听也无妨。”顾执兴放下筷子,“的确是公主和亲,只可惜三足鼎立之势,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可能把这天下局势打乱。陛下正因此心烦意乱。”
顾笑眼睛一亮:“父亲可有解决方案?”
但顾笑却见顾执兴沉默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执筷。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盘棋,要知道如何去破局,得看对手把棋子下在哪里。”
他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示意顾笑别再询问,吃饭。
平壤下的第一步棋便是提出和亲,而越渚的应对就是同意和亲公主来越渚都城。
越渚看似同意和亲,实际话未说满。同意公主前来,与同意和亲天壤之别。可是平壤别有用心,哪怕知晓这是越渚短时间的应对方式,也定会答应送公主前来。
以天下为棋局。
一局伊始,一旦开始,便毁不得。
顾笑因顾执兴的一句话而觉得心中明晰许多,面上不显,但手中紧握筷子,吃饭的速度快上不少。
顾老太太看着这父子俩,吃顿饭都不消停,只得提醒顾笑:“慢些慢些,细嚼慢咽!”
生怕顾笑呛着噎着。
“知道了,祖母。还有一事……”
顾笑抬起头,眸光璀然:“父亲,祖母,箫儿过两日想去四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