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尽处是春山》大鱼肚白

10、第10章

　　接下来几天，黎芫依旧是和之前日子一样照常过，但心里忽然就多了一份安全感。

　　她也说不好这份安全感到底来自于哪里，但就是夜里的噩梦不再复现。

　　她和侯春山的联系很少，少到甚至不像正常的普通朋友。

　　但黎芫再也没有过之前的消极想法。

　　她相信侯春山，没有原因，不自觉的，坚定的相信着。

　　居家的日子被曹阳的一通电话打破：

　　“小黎，你的身子好点了没有？”曹老师也是很地道的社会人，一上来先表示了人道主义关怀。

　　“好多了好多了，谢谢曹老师。”黎芫忽然心里有点负罪感，她是不是应该在知道和出版社一切
　　谈妥之后给曹老师发个消息回应一下。

　　“下午有空么？”曹阳的声音一贯的冷静而专业：“你这边的稿子出版社已经过完出审了，之前公司已经和出版社签过合同了，需要你再过来补签一份。”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黎芫声音甜美，从善如流。

　　“那行，下午三点，我们出版社门口见，我等一下把定位发到你手机里。”

　　曹阳匆匆结束了电话。

　　黎芫盯着已经黑了的出神，曹阳手里签了很多出色的作者，而她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她很清楚。
　　如果有一天她写的东西没有人愿意去看，她就没有收入，所以她只能不停的趴在电脑前面写写写。

　　她的书迷会在她写的小说下面留言夸她笔耕不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日新月异的年代，一旦停止脚步，再想跟上，就得花十倍的努力。

　　曹阳发的地址是华昔出版社大厦门口，出版社大厦就在N城CBD，黎芫毕业前来过两次，不过都是到旁边吃饭的时候路过的。

　　如今实体书行业不好做，还能有一整栋大厦做办公楼的，可见其财资雄厚。

　　可是进了大厦里面，黎芫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或许这栋大厦真的是华昔出版社自己的产业，但是如今真正是华昔出版社自己在使用的不过是一到四楼而已，剩下的早已出租。

　　这不难理解，黎芫甚至怀疑这栋大厦还挂着华昔出版社的招牌，不过是因为没有公司愿意承租广告位而已。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样恶意揣测愿意出版自己小说的出版社时，黎芫已经跟着曹阳在电梯间了。

　　这个时间点不是上下班高峰期，电梯间里没有什么人。

　　黎芫想着是不是应该和曹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就有一位穿着板正的米色套装的女士走进了电梯间。

　　黎芫很少用“女士”这个词来形容女性，可眼前这位的女性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干练和专业让黎芫不由的想到了“女士”这个词。

　　低头又看看自己身上的不能再学生气的卫衣和牛仔裤，黎芫觉得今天出门照镜子时自己给自己评价的“阳光有活力”，简直是个笑话。

　　倒是曹阳一见来人，马上脸上就带了十分的笑容：“唐总，这么巧啊？”

　　被唤作唐总的女士偏头看见曹阳，脸上也挂了笑：“曹编辑，这是又来签合同了？”

　　“这不我们作家老师刚刚出关，想着来见见负责人。”曹阳招呼着：“小黎，来见过唐总。”
　　黎芫往前走一步，小小的鞠了个躬算是见礼：“唐总好。”

　　对面人微微点点头：“你好。”又对着曹阳说：“这是哪位？”

　　曹阳笑的十分招摇：“您瞧我，又给忘了。小黎笔名“离离芫上草”的，这不刚签了书《星云荡漾》。”

　　唐总恍然大悟，“我读过那本书。”她在手包里摸了摸，拿出一张名片来：“你好，我是唐芙。”

　　黎芫愣了一下，刚刚不是打过招呼了么？

　　但她并不傻，马上就带了受宠若惊的笑容，双手接过名片：“唐总好，我叫黎芫。实在抱歉我没有名片。”

　　唐芙并不意外：“正常。你的那本新书我看了，有些地方写的……很专业。”

　　专业？

　　这倒是有人第一次这么评价她。

　　“唐总谬赞了。”

　　“叮——”

　　电梯到了。

　　一行三人进了电梯，曹阳不仅按了她们要去的楼层，还帮忙唐芙按了电梯。

　　很社会人。

　　黎芫心里这么评价。

　　下电梯的时候，曹阳又笑着和唐芙告别，黎芫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对着电梯又浅浅的鞠了一躬。

　　恍惚间，黎芫见唐芙笑了。

　　保养得体的女人，连笑起来都这么优雅。

　　若不是没有情节支撑，黎芫真的很愿意以唐芙为原型写一篇小说。

　　“你可以啊。”曹阳撞撞还在对着紧闭着的电梯门发呆的黎芫：“唐总居然愿意给你名片，我当年第一次被引荐的时候都没有这待遇。”

　　黎芫脸上挂了虚假的笑：“可能我长得比较讨喜吧。大家都说长我这样的长辈最喜欢。”

　　曹阳笑呵呵的瞥了黎芫一眼，带着她进了会议室。

　　黎芫的出版社责编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她瞧着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样子，一口一个老师，一副诚恳谦虚的模样很是让人喜爱。

　　中间小姑娘接了个电话出了会议室一趟，回来时带着两份邀请函：

　　“曹老师，黎老师，下周有我们出版社和省作协联合举办的晚宴，还请两位一定要参加。”
　　晚宴？

　　黎芫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和晚宴还扯上联系。

　　倒是曹阳带着商务笑容：“这是我们的荣幸，一定参加，一定。”

　　--

　　下楼的电梯里，只有曹阳和黎芫两个人，黎芫瞧着手里被曹阳硬塞到手里的邀请函，面漏苦色：

　　“曹老师，这个一定要去么？”

　　“你现在有新书计划了么？”曹阳答非所问。

　　黎芫连连摇头。

　　她吃过说大话的亏，敢说已经有新书计划了今天就得上交大纲。

　　“去吧。你这次写书赶得紧，是得好好休息休息。去晚宴瞧瞧，也算是看看人生百态，对你写小说有好处。”

　　凡是一带上“对你写小说有好处“，黎芫就知道这潜台词就是不能拒绝。

　　她只能认命的点点头。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

　　--

　　晚宴的时间很快就到。

　　邀请函在师希希的研究下，带着黎芫去买了一身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穿第二次的小礼裙。

　　还配了个珍珠链的手包。

　　这么一搭配起来，黎芫只觉得自己矫情。

　　却被师希希狠狠的反驳：“你这一生，既然选择了这样的工作，能有这样的场合少之又少，自然是要好好重视。“

　　黎芫觉得师希希说的有几分道理，就硬着头皮刷卡买了那条小礼裙。

　　小礼裙的价格很好看。

　　虽然黎芫并不是付不起，也不会影响她日常的生活质量，但瞧着能抵她两个月生活费的数字，还是会不自觉的肉疼。

　　所以在手包上，即便是师希希再长篇大论，她都坚持只买了比较便宜的一款。

　　这东西同样不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明明什么都装不了还要一直拿在手上碍事。

　　晚宴是在晚上六点半可以入场，黎芫想了想还是准点到达，去的晚了影响主办方讲话的社死和被自己编辑在众人面前责怪的社死，她一个都不想经历。

　　但是黎芫忘记了自己会习惯性至少提前十五分钟出发的习惯。

　　所以，她经历了在会场门口等待会场人员的社死。

　　其实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她，黎芫总觉得从某个角落能有目光向她投射，可转头探寻过去，人人都在自己的圈子里谈笑生风，那有空管她。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尴尬了。

　　手机振动一下，是曹阳发来的短信：

　　「小黎，公司今天临时有点事情赶不过去了，你自己好好玩。」

　　黎芫脸上一直挂着的商务笑容僵住了。

　　所以，她今天真的要在这个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地方带一整晚？

　　也不是一个人都不认识，黎芫瞧见站在远处端着香槟杯的唐芙。

　　还不如不认识。

　　她看向另一边，是会场人员摆好的餐点台。

　　黎芫暗自安慰自己：“来都来了，不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连打车钱都对不起。”

　　人间四大谎言之一，来都来了。

　　黎芫小步的往餐点台移动。

　　餐点台布置的很精致，最靠里的有水果咖啡，依次往外的有甜点、咸点和酒水。

　　黎芫路过的时候顺手就拿了一杯鸡尾酒，粉红的颜色配上糖渍樱桃倒也好看，黎芫没多想直接就放到嘴边尝了一口。

　　嘶……好涩。

　　怪不得人人都是拿的香槟杯，原来调酒师功力不足。

　　黎芫兀自摇摇头，也将鸡尾酒放下，拿起自助的白磁盘就开始对着餐点台点兵点将。

　　咸点里面有秘制小汉堡是黎芫从第一步就想要尝一尝的，首先拿的也是它，可放在嘴里一尝，却是大失所望，整个汉堡都是凉透的汉堡胚还发软。

　　黎芫碍着礼仪没有把嘴里的那口吐出来，而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剩下的一半都喂了垃圾桶。

　　“青天大老爷，真的不是我想浪费粮食。”

　　黎芫在心里默默的请罪。

　　谁让她的口味已经被师希希养刁了呢。

　　忽然有熟悉的气味从后面围绕过来：

　　“吃好了么，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