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只得我共你》只怪我念旧

4、Chapter4

　　迟柏骞被这突然的夸奖弄的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脸堪堪红了起来，闻烨乜了他一眼，斥道，“赶紧走，晚去了不知道朱立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迟柏骞一推门便看见一脸愁容外加恨铁不成钢眼神的爸妈。迟柏骞一脸赧然，快步走到了迟父迟母旁边。闻烨进门则没看见林凌和范晏廷，只看见了脸上讳莫如深的朱立业坐在办公桌后面。
　　“迟柏骞，你这是第几次给别人作业抄了？”
　　朱立业的这句话给了迟柏骞当头一棒，顿时面如死灰，过了半晌才开口说了句，“第，第五次.......”迟父迟母听见“第五次”后，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紧而替代的是金刚怒目，死死的瞪着迟柏骞，迟柏骞不敢迎接那道凌厉的射线，把头深深埋进了肩膀。
　　闻烨一看见迟父迟母那表情，就知道迟柏骞明天早上应该没有大馒头吃了。但明天没有馒头总比以后都没有馒头好，闻烨内心疯狂挣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了句：
　　“老师，是我威胁迟柏骞把作业给我抄的。”
　　迟柏骞愣了，抬起头看向英勇赴死的闻烨，心想这人怎么不按照剧本上来演啊！！！
　　朱立业眉毛跳了一下，道：“哦？是吗，那你说说，你怎么威胁他了？”
　　闻烨一听，心想这朱立业是真的不好搞，怎么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呢。尴尬的气氛弥漫了整间办公室，脑子里灵光闪现的说辞还没思忖好要不要说却霍然从嘴巴里先蹦了出来：
　　“我威胁他以后把早上的大馒头都给我吃。”
　　话音刚落，迟柏骞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瞬时，四道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他。迟柏骞意识到自己笑的不太合事宜，马上强迫自己收住，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朱立业，发现朱立业脸上并没有他所想象的厉色，于是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爸妈，发现爸妈似乎也涨红了脸在极力憋笑，最后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闻烨，发现闻烨还是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和早上并无二样。
　　“好了，我先说迟柏骞。不管是不是真的别人威胁你，你已经是第五次被我发现别人抄你作业了，你也快成年了，道理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你给别人抄作业是害别人，而不是帮别人，这样对别人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你成绩好，别人不会做的话你可以教他们，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朱立业打开了话闸，滔滔不绝，要不是预备铃打断了她，闻烨和迟柏骞包括迟柏骞爸妈都觉得她能说到明年。
　　“咳咳，既然快上课了，我就长话短说了。迟柏骞家长，其实叫你们来呢，也不是说为了让你们去批评孩子甚至打骂孩子....应该正向教育孩子，你们家迟柏骞成绩好，是有望冲一下985的......”朱立业又开始滔滔不绝。
　　所有人：怎么又开始了..................
　　突然，朱立业话锋一转，看向角落里的迟柏骞，“迟柏骞，我说的都你都听见了吧，好好再加把劲，争取考个清华北大，最后，别再给同学抄作业了！！”
　　迟柏骞使劲点头：“嗯嗯嗯嗯。”
　　迟父迟母：“朱老师，多谢你平时对我们家孩子的栽培，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他，我们一定谨遵您的教诲！”
　　朱立业摆摆手，自谦道，“这没什么，也是迟柏骞肯努力，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不多留你们了，我也准备去给孩子们上课了。”
　　迟父迟母：“好的，那老师我们走了哈~迟柏骞你认真上课哦！”
　　迟柏骞使劲点头：“嗯嗯嗯嗯。”
　　迟父迟母走后，朱立业抱着一撂试卷递给迟柏骞开口道：“迟柏骞，你先帮我把这些试卷带去教室发下去，我没来之前先自习。”
　　迟柏骞一脸疑惑，抱着试卷临走前看了眼闻烨，又看了眼朱立业，好巧不巧正对上朱立业锐利的目光，一下如遭雷击，便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迟柏骞走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朱立业和闻烨两个人，两人面面相觑，空气再一次凝固了起来。
　　半晌，朱立业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宁静，“闻烨，我刚刚已经电话和你的父母交流了解过你的情况。老师知道你在学习方面有些困难，但是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你慢慢来了，我对你的要求就是上课好好听讲，作业和考试一样，会写的就写，不会的就空着，老师不会怪你，但是千万不要去抄别人的，可以吗？”
　　朱立业的语重心长其实有部分刺痛到了闻烨。
　　从小被遗弃的自卑无助；一直在孤儿院长大因为反复领养又被送回从而断断续续的学业；及自身情况如洋葱般一层一层被人剥开探究的羞耻..........
　　闻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办公室回到教室的，他只知道自己的脚步虚晃，昨天梦境的画面不知怎么完全不记得，昨晚站在自己床前模糊的黑衣人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为什么房间的灯明明没关但早上醒来却是关着的......这一切的一切，让闻烨犹如被卷入湍急的洋流，海水堪堪漫过胸口，他拼命挣扎想呼救却做不到，只能等着被海水吞没的茫然和无力感充斥着他。
　　在全班同学的窃窃私语和注视下闻烨和朱立业一前一后进了教室。闻烨强撑着坐到了位置上，看见了放在桌子上昨天考的数学试卷，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有那么一瞬间，闻烨觉得那些数字符号跳脱了卷面，沉入海底，演变成一双双爪子在海底使劲拽着他向下。
　　终于，海水漫过他的全身，将他吞噬。
　　闻烨觉得自己坠入了深海，四周皆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他们的眼里全透露着贪婪的猩红。
　　“嘭”一声！闻烨意识丧失从椅子上猛然摔下倒在地上。
　　闻烨倒地的瞬间，周围学生都站起来朝闻烨这边望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疑惑惊惧的表情。朱立业也慌了神，从讲台小跑下来到闻烨旁边，连同其他同学一起把闻烨扶了起来，但少年意识全无，软趴趴的如同一滩泥。朱立业连忙让迟柏骞带人去校医室抬担架过来，然后急急忙忙跑到办公室翻开家长通讯录给林凌打电话。
　　浮光之地
　　一位身披黑袍，带着银狐面具的男人背对着一名银衣男子在山崖边负手而立。日落西斜，天空被染成了蛋黄，落日的余晖照射在他的身上，黑袍扬起亦散着金光。黑袍男子侧了侧，摘下那张银狐面具，光影即刻覆上他立挺的眉骨，金光晕染着他的唇峰，暮色四合，残阳似血，黑袍男子的神色半晦半明。
　　“你真的执意要把闻烨留在第一世界？”
　　黑袍男子转过身来，向银衣男子开口质问，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
　　“不是我一定要把闻烨留在第一世界，如果你把他带回来，他要怎么接受浮光之地已经天翻地覆的事情？”
　　银衣男身型颀长，五官深邃锋利，透露着冷冽肃杀，带有极强的攻击性。但说话时候眼底的凌气减弱，眼神变得柔和，更多的是一种晦涩的担心和无奈。反之，黑袍男的长相不似他这么锋芒毕露，有一种阴柔之感，但眼底彰显的狠戾阴暗不比他少半分。
　　“他是我们的人，留不留在第一世界轮不到你说了算！他现在夜夜梦境皆是浮光之地的画面，如果不是我去抹清，他记忆全盘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黑袍男话音提高，似一阵黑风般冲向银衣男，揪起银衣男的衣领，戾气裹挟着他，眼底的猩红暴露无遗。银衣男无视了他的满腔怒火，偏过头推开了黑袍男抓着他领子的手，恢复了一贯的漠然：
　　“你把他带回来，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你自己想是不是死路一条！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总之，我绝对不可能害他！”
　　“你认贼作主就对吗？你去看看，现在浮光之地是什么鬼样子？到处都是尸体，路上是，树上是，甚至河里漂浮着的也是！”黑袍男情绪激动，指着山崖下大声吼着，但银衣男并没有回应他。过了半晌，黑袍男平复了情绪，压低声音凑至银衣男耳边，说了句：
　　“我们需要闻烨。”
　　银衣男眉头紧缩，痛苦的阖上了双目，仿佛周遭淬着毒液的万箭齐发，直指他而来，他躲无可躲，退无可退，没有一点办法。顷刻，银衣男朝黑袍男望去，眼底的寒光乍现，随即又被浇灭，只剩下了颓唐和无奈。
　　“让我再想想好吗？再给我一个月时间。”银衣男似精神遭到了极大的折磨般，做出了让步。
　　黑袍男静默了良久，才开口道：“......尽快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大难当头，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话音落下，黑袍男一跃而起，附着金光的黑袍在半空中飘扬，不一会只留下了一团黑烟朝周遭散开，没一会就殆尽。银衣怔愣在原地，脑海中全是着黑袍男刚才的话，眼前浮现了闻烨小时候仰头喊他的样子。
　　......真可爱。
　　陡然，一股似电流般的疼痛在四肢百骸中漫开，痛意使银衣男不得不跪在地上，双手紧抱着头，刚刚眼前满脸笑意的小闻烨突然神光具散，幻化成了幽灵，幽灵也在阴阴笑着，接着从背后缓缓掏出一把匕首，刀刃锋利泛着寒光，似一阵寒风突袭到他身后，在他背上狠狠的刺了一刀！
　　猩红汩汩流出，幽灵不见了，笑意盈盈的小闻烨又回到了他面前，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朝着他微笑，奶声奶气的叫着他。
　　少顷，痛意退散，眼前的画面也被风吹散，银衣男踉跄的站起身，逡巡了周围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天色渐暗，幽蓝盘旋直上，留下点点绯粉，山崖下的一切被黑雾笼罩，忽然一个黑影闪现到他身后，只听见黑影幽幽的说了句：“亲爱的，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还不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