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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暗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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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绰当天在林九歌住处一直留到晚饭过后,这得归功于冬瓜很是粘着肖绰,趴在他的腿上不肯下地。林九歌见状酸溜溜地威胁肖绰把这只肥猫带回家去,肖绰只是笑笑,临走前还为林九歌备好了隔天一人份的早餐。
林九歌第二天吃着肖绰做好的松饼,心想总得表示谢意,可当他拿起手机准备给肖绰发送消息时,却是不知如何措辞。末了,还是肖绰先问了句“有话要说吗”,林九歌这才别扭地回了句“手艺不错”。
回到警政厅的林九歌明显感到周围人对自己的鄙夷和敌意愈发明显,他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结果刚踏进办公室,刘歆竹便告知他,程焘要找他面谈。
等林九歌满腹狐疑地坐电梯来到长官室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何为所谓来者不善。
程焘已将长官室内的陈设进行了一番调整,原先的太师椅被换成了舒适的扶手沙发,搭配一块厚重的天鹅绒地毯,办公桌等其他用具也被一应改换成了风格相近的奢华样式。这间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变化,都在告诉林九歌,警政厅已经彻底易主了。
林九歌不得不收敛往日的气焰,谨慎地开口问道:“您找我?”
“小林啊——”程焘正在审阅文件,见林九歌来他也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坐。”
林九歌并未照做,却也没有出言拒绝,他还不清楚程焘今天找他所为何事。
“找你来呢,是有个决定要通知你。”程焘依旧在书写着,“梁教授的案子我已经听刑侦局和督察局汇报过了,你的嫌疑虽然已经初步排除,但仍然是案件的重要关系人。”
“劳您费心了,”林九歌略微皱着眉,揣摩着程焘这句话的深意,“我没有干预调查,您可以放心。”
“光是这个我也不需要特地喊你来一趟。”程焘终于搁下手中的笔,他靠着高背椅,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林九歌,“我需要你把警徽交出来。”
“您……”林九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瞳孔放大地盯着程焘,“您在开玩笑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程焘不屑地反问道,“你作为案情关系人,又是死者的儿子。你们父子关系不佳,案发当天你又和死者发生过争执,影响很不好。”
“您说的这些不假,但是钟警司亲自为我核实过不在场证明。”林九歌努力保持冷静,据理力争,“难道您办案不讲证据,只关心表象吗?”
“林九歌!注意你的言辞!”程焘不耐烦地命令道,“钟骏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我是警政厅署理长官,要对全体警察官负责,对败坏警察组织形象的人和事都要防患于未然。”
林九歌被气笑了,质问道:“您是说我败坏组织纪律和形象?”
“你以为我对从前的风言风语一无所知是吗?”程焘正了正坐姿,严厉地说,“年轻人,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又得到上司的纵容,就无法无天了。”
“您这是在骂谁?”林九歌敏锐地抓住程焘的说辞反击道,“付长官还没定罪呢。”
程焘一时吃了瘪,不过他很快拿出官威压住了场面,说:“总之,无论你情不情愿都必须把警徽上交,从今天开始无限期停职,直到梁教授凶案被查清为止,听明白了吗?”
“行。”林九歌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将佩戴于腰间的警徽摘下搁到程焘的办公桌上,“这下您可以满意了吧?”
程焘没有理会林九歌的挑衅,但也没有出手收起后者上交的警徽,他在沉默几秒后便重新埋头开始先前的工作。
林九歌气得浑身发抖,不过理智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他悻悻地退出了长官室,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
——
回到家后,林九歌以短信的形式将自己被停职的消息告知刘歆竹和曾智骅,并要求他们近日不要和自己往来,以免被上层针对,落得个流放闲职的下场。
当然,林九歌并不打算认输,他躺在沙发上逗弄着冬瓜,思绪却一刻没有休息。
眼下全部的赌注仍然在于泰坦能源的财务报表,如果梁德荣在被害以前就已经把文件交给他的部下,那么尚且仍有一丝转机。最坏的打算是凶手取走了文件,且极有可能已经交给官邸或是将其销毁,如此一来,顺藤摸瓜找到凶手就成了翻盘的关键。
肖绰已经答应打听梁德荣旧部下的消息,林九歌便打算自己完成锁定凶手的任务,因此刘歆竹和曾智骅作为他在警政厅的助力,此时此刻决不可以出现差错。
想到这一层的林九歌忽然坐直身体,吓得冬瓜连忙跳开——除去刘歆竹和曾智骅,他似乎还多了一个钟骏可以指望。林九歌回忆起审讯时钟骏待他的客套和谨慎,似乎远远超出了曾经名义上下级的界限,他很快琢磨出钟骏是卖了他一个人情,也是有求于他。
看来肖绰的身份可以作为一个相当有效的筹码,林九歌暗自思忖道。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了林九歌的思绪,他先是不明所以地愣了几秒,而后下意识地起身前去应门。
“肖绰?”林九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惊愕万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落魄的样子。”肖绰语气轻快地说着,顺手把拎着的购物袋递给林九歌,“怕你吃不起饭,就给你带了些食材。”
“那还真是有心了。”林九歌拖长语调,欠身让出位置方便肖绰进来,“我又不会做饭。”
“我当然知道,我可舍不得你糟蹋这些花了大价钱的好东西。”肖绰像是在自家一般,熟练地将外套脱下挂到玄关的衣架上,“你把东西扔厨房,我会处理。”
“我可请不起你当家政妇。”林九歌将购物袋放置在厨房水槽后,倚靠在门框上,“这笔工钱就先佘着,等哪天复职发薪水了我再还回来。”
“现在还也不是不可以。”肖绰邪性地歪了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林九歌,“你说呢?”
“少来啊,肖绰。”林九歌不知怎的忽然一阵眩晕,他退后半步故作镇定地说,“上回还说不喜欢趁人之危,这才几天就要做小人了吗?”
肖绰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却是见好就收地为林九歌让出一个身的空间,方便后者从厨房里出来。
林九歌三步并作两步与肖绰擦肩而过,却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虚和躁动。
肖绰是个行动派,但他知道如何把握分寸与尺度,总能恰到好处地安抚林九歌。只是林九歌依然看不透,肖绰种种的玩笑话背后,究竟藏着几分真心,在想通透以前,他是决计不会踏出一步的。
若是肖绰只想再和自己行一次鱼水之欢,或许会简单很多——林九歌苦恼道。
——
得益于肖绰的及时到访,林九歌一大早的怒气和不甘似乎都被冲淡了许多。
二人简单吃过午饭后,来到并不宽敞的阳台上闲聊。冬瓜愈发地粘肖绰,林九歌见怪不怪地倚着栏杆,站在下风口抽烟。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叫人难免会起困意。林九歌抽了两枝烟很是精神,反观肖绰倒是有些瞌睡。林九歌原本打算将冬瓜抱走,再给肖绰拿条毯子来披上,却不小心踢到阳台门槛发出声响,弄醒了后者。
“醒了?”林九歌尴尬地将不停扭动的冬瓜扔到沙发上,“还困的话去我房里睡。”
肖绰听到这话,不露声色地眨了眨眼睛,而后装作困乏的样子说:“你不睡吗?”
“我不困。”林九歌并未注意到肖绰的小动作,很自然地说,“你去睡吧。”
“陪我。”肖绰见林九歌迟钝,打算不再掩饰,“就当是结算工钱了。”
林九歌转过身,眯眼盯着肖绰说:“你还真会得寸进尺。”
肖绰坏笑着后仰身体,没有接话。林九歌猜不透肖绰所谓的陪究竟是何种程度,但是毕竟肖绰对他照顾颇多,也不好一口回绝。
“我哄你睡觉行了吧?”林九歌双手抱胸,显得有些不情愿,“不许讨价还价。”
肖绰爽利地起身伸了个懒腰,毫无顾忌地往林九歌的卧室方向走去:“那你好好哄。”
林九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跟着肖绰的步伐也一同进了卧室。
林九歌的卧室相比客厅要缩小不少,却被布置得很是温馨。奶油灰色的墙纸奠定了整间卧室的氛围,相似色系的家具则统一了风格,数件复古的配饰更可谓是锦上添花,既不显得死板,却也不至于过分惬意。
肖绰旁若无人地脱下外裤,一把掀开蚕丝被躺到床上。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倒是弄得林九歌感到不好意思,尤其是当他瞥见肖绰健壮的大腿和后臀曲线时,记忆碎片如泉涌一般地占据了他的思绪。
林九歌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腿脚僵硬地走到靠近飘窗拜访的扶手沙发上坐下。肖绰见林九歌并未一同睡下,便探身靠近只有两步之遥的后者,试图将他拉上床。
“别闹啊,哄你睡不是陪你睡。”林九歌侧过身躲开肖绰的手,“睡你的觉。”
“那你倒是哄我。”肖绰趴在床沿边上,仰头打量林九歌,“是睡前故事还是摇篮曲?”
“三十岁的人了还撒娇,没点羞耻心。”林九歌伸手轻戳肖绰的眉心,顿了顿接着问,“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你到底……”林九歌收回伸出的手指,有些迟疑,“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有时候还真是——”肖绰浅笑着思考措辞,“招人喜欢而不自知。”
林九歌挑挑眉,高傲地回敬道:“不说拉倒,我也不想听。”
“你可能不知道,我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吧。”肖绰干脆撑起身子,语气也变得正经起来,“那时老爹还是情报官员,执行任务过程中得罪了某个组织的高层。”
“肖绰……?”林九歌很是错愕,这是肖绰从未提及过的往事。
“总之就是,那人原本打算暗杀老爹,结果最后误杀了我妈。”肖绰说到这里,明显有些落寞,“好在最后老爹把人揪了出来,也算是一种补偿。”
林九歌不知是哪里生出的疑心,忽然问道:“你左眼尾的疤?”
“嗯,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肖绰侧头挤出一个微笑,“我们坐的车发生了爆炸,我妈死死地把我护在身下,但我还是被一块金属碎片划伤。”
林九歌只觉得心中一股压抑,他从未想到肖绰眼尾的疤痕背负着丧母的痛楚。
这一刻的林九歌放下那许多的顾虑,他起身坐到床沿上挨着肖绰,展开双臂给了后者一个短暂却有力的拥抱。
“我和你说这些倒不是要占你便宜。”肖绰轻声地解释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两年前你来公署那会儿,其实我也入职没多久。一边要完成本职工作,一边又要应付你们前来培训的各部门干部,总是睡不好。”
“我记得。”林九歌摇摇头,眼前浮现出二人相拥入眠的情景,“你会做噩梦。”
“原来你还记得——”肖绰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拉起林九歌的手说,“明明你身形比我瘦小,但每次我做噩梦,你都会抱住我,轻拍后背,哄我睡觉。”
“你是想说,你母亲从前也这样哄你。”林九歌心领神会地替肖绰补全了想说的话,“合着你是把我当成你小妈了?”
“好像……”肖绰语气平和,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是也不是。”
对于肖绰来说,可贵的是林九歌出自潜意识中想要安抚他的保护欲。这种受到偏爱的幸福感,自母亲过世以后,肖绰是头一回重温。
“真有你的,肖绰,我还是——”林九歌话未说完,客厅里突然传来电话铃声。
林九歌与肖绰面面相觑,皆是意外于这个点会有人联系林九歌。林九歌起身朝外,如对待工作一般拎起了电话听筒。
“祖宗,看新闻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刘歆竹的声音,她听上去焦急又气愤,“付长官不是因为健康原因暂时离职,而是被停职接受内部职务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