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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恶言 ...

  •   从法学院离开以后,肖绰将林九歌送回了警政厅总部大楼,后者的车还停在那里。令肖绰意外的是,林九歌主动邀请他去邻近的一家咖啡馆吃轻食,说是权当做自己耽误肖绰用晚餐的歉意。
      肖绰自然没有拒绝,不仅是因为林九歌的邀约难得,更重要的是他隐约觉得后者现在情绪波动得厉害,实在有些担心。
      咖啡馆的装潢颇有几分英国乡村的味道,朴素却亲切,柔和的暖光让人踏进店内的一刻就能感受到惬意。
      落座以后,林九歌对服务生说了句老规矩,又将菜单递给肖绰。不难推测,林九歌是这里的常客,且以他一向刁钻的口味,能被他认准的菜品应当不会差。肖绰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菜单,最后对服务生说,要和林九歌一样的餐食。
      “学我。”林九歌倚在沙发扶手上,显得略微疲惫,“你也不问问我吃的是什么。”
      “反正这顿算你的,不好吃我就换别的。”肖绰听上去满不在乎,可随后他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问道,“回头送材料过去,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怎么?你最近是真的闲哦——”林九歌浅笑着说,“送个材料而已,就不麻烦你特地跑一趟来载我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我能应付得了。”
      肖绰看着林九歌的笑颜,一瞬间出了神,还好服务生端着餐食上桌,刚好打了个岔,否则就该轮到肖绰出丑了。
      林九歌口中的老规矩原来是常见的美式早午餐,搭配一杯黑咖啡。虽然肖绰从前没见林九歌吃过类似餐食,却并不觉得稀奇,毕竟在他印象中,林九歌似乎没有特别偏爱或是异常讨厌的食物。
      “我就是怕你们两个打起来,到底是在学校里。”肖绰语调轻松地接着刚才的话题,“你是高阶警察官,他又是前地方检察长,闹起来可不好看。”
      “打起来?那只会脏了我的手。”林九歌冷漠地回应道,“他死了就最好不——”
      “九歌!”肖绰厉声打断林九歌的话语,压低声音说,“无论你和你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无法释怀的过节,我不做评论,但外面人多口杂,你小心祸从口出。”
      林九歌挨了肖绰的批评,竟是破天荒地没有针锋相对地反驳,只是撒气似地戳了戳餐盘里的焗蘑菇,就像个不服气的孩子。
      沉默片刻,林九歌放下手中的餐具,语气缓和地发问:“你知道,我是东南地方出身,可你想过为什么我父亲担任的是帝京地方检察长吗?”
      “诶?”这个问题着实将肖绰难住了。
      林九歌用嫌弃的口吻述说道:“我父母在我八岁的时候离了婚,因为他孕期出轨。”
      “八岁?孕期?”肖绰被彻底弄得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九歌冷哼一声,“就是我八岁那年,他领了一个跟我差不多岁数的男孩回家和我妈说,这也是他的儿子。”
      肖绰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见到的那位举手投足间充满学者风骨的男人,竟是这样的为人!
      “猜猜出轨对象是谁?”林九歌继续轻蔑地诉说着这段往事,“是帝京某位勋爵的妹妹,那女人向家里瞒了很久,甚至也有自己的丈夫。直到那年事发,奈何前夫是个人物,于是他们离了婚,那女人便来找梁德荣要个说法。”
      肖绰顺着思路,推理道:“然后你父亲迫于女方家室的压力,不得不和她结婚?”
      “是也不是,若是说他没看中那女人的家庭条件,我才不相信呢。”林九歌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后面他来到帝京,在勋爵舅姥的帮衬下平步青云。先是从大学教授摇身一变成为检察官,最后又做上了检察长。”
      “那……”肖绰已然震惊于林九歌这段从未提及的过往,“你母亲?”
      “我妈比我看得开,她在离婚以后就重操旧业,继续做律师去了。”林九歌原先阴霾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她年收入是我的好几倍,一直在劝我回家接手事务所。”
      肖绰似是很有感触地说:“这么多年,她一定很辛苦。”
      “辛苦不辛苦,总之也就过来了。”林九歌骄傲地说,“我一直很佩服我妈,能把我养得相当优秀。”
      “你真是——”肖绰忍不住笑出声,“是在夸阿姨还是夸你自己呢?”
      林九歌浅笑着,重新拿起刀叉轻声说:“你自己琢磨。”
      肖绰挑了挑眉,随后低下头闷声吃起食物来——他自认已经想明白了,林九歌两年前会如此处理他们二人关系的原因。
      窗外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此刻夜色渐浓,雨珠打落在咖啡馆的落地窗上,被温暖的灯光折射出并不刺眼的光晕。这好像是事发以来,最接近祥和的一个普通夜晚了。
      ——
      林九歌第二天醒来时在床上愣了很久,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将心中多年以来对父亲的怨恨和不满讲述给肖绰听。若换做是先前,林九歌大概率会三缄其口,警告肖绰不要多管闲事。
      或许这就是最近相处太久的副作用吧,林九歌心想。
      林九歌仍然希望这一切能够尽早了结,这样就不必再和肖绰打交道了。
      今天抵达警政厅以后,林九歌借口要跟进一桩陈年旧案,拿上了先前曾智骅从泰坦能源那里骗来的财务报表,便开车去往嘉永大学了。
      说来也是凑巧,林九歌揣测这份财务报表是新人或者不知内情者制作的,并且在完成以后公司上层没有重视,因此才出现了和招标计划时间不符的疏漏。不过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矛头指向议事堂修缮工程,确实不会有第三人去细查泰坦能源公司。
      林九歌来得不是时候,梁德荣正好去上课了。鉴于材料的敏感性,林九歌选择耐着性子等到梁德荣下课回来亲手交付,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渠道,他不想再出差错。
      梁德荣的办公室肉眼可见得比林九歌的处长室更加宽敞,毕竟他担任过检察长,现在又顶着杰出教授的头衔。嘉永大学法学院在昭国是出了名的严格和优异,以梁德荣的资质,配备一间气派的办公室倒也说得过去。
      办公桌的西侧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玻璃橱柜,里头陈列着许多梁德荣过往的成就,包括那张印有烫金梅花纹的检察长委任状。林九歌粗略地扫了一眼,露出不屑的神情。不过转念一想,林九歌认为肖绰说得对,他告诫自己今天是来交接工作,不要带着私人情绪。
      “你来了。”
      林九歌正沉浸在自我纠结之中,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梁德荣右手揣着一沓讲义,老花镜悬挂在胸口,一头灰发梳地相当整齐,这是再常见不过的学者打扮。
      “贸然前来,梁教授见谅。”林九歌起身将手边的文件递给梁德荣,“麻烦教授了,如果还有需要其他材料请告诉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罢,林九歌便欲转身离开。
      “小歌,你要不要——”
      “请您分清场合使用称呼,我是警政厅警司林九歌,出于工作原因前来拜访。”林九歌原本就不太客气的语调瞬间将至冰点,“梁教授,您请自重。”
      “这么些年,爸爸一直很后悔。”梁德荣试图靠近林九歌,后者却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爸爸知道你很辛苦,你妈也很辛苦,是爸爸的错,可是爸爸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林九歌听到最后只觉头皮发麻,一阵无名的怒火在心中蹿起,他咆哮道,“你和那个女人上床的时候是谁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还是谁把你捆了扔到她房间里的?!”
      “我……”
      “我做警察十三年,遇到过很多变态凶犯,没有一个比你更会装无辜。”林九歌恶狠狠地指着梁德荣,“你让我——”
      “梁老师!”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林九歌的话语,他和梁德荣均是条件反射般地望向门外,只见一名学生装扮的女生正抱着厚厚的法学课本,略显不知所措地看着里面。
      “是卫同学啊,请进。”梁德荣掩饰着尴尬,心虚地瞥了林九歌一眼。
      姓卫的女学生胆怯地从林九歌身边绕过,后者没有再理会梁德荣,强压着怒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室外的林九歌怒气冲冲地点燃一枝烟,早知道今天也叫上肖绰一起来了!
      ——
      林九歌被梁德荣那句迫不得已气了一整天,他完全无心整理思绪,遑论确定下一步的调查计划。林九歌也不想寻求肖绰倾诉或是开导,他可不想让后者借机数落自己。
      潦草地在警政厅食堂用过晚餐以后,林九歌终于是稍微平复了暴躁,决定去九层的金融犯罪局看看曾智骅是否还在,随便聊两句略作消磨时间。
      曾智骅倒是还在,不过却是手忙脚乱地里外跑。林九歌独自等了片刻,后者才回到办公室里招呼他。
      “出了一件网络诈骗,金额挺大的。”曾智骅大口喝着水,简要地概括道,“和老头子聊得如何?”
      “没打起来。”林九歌避重就轻地回答,他不想过多谈论梁德荣,“成彰最近如何?你之前说他要去劳工部做法务对吧?”
      “嗯,现在五月了,忙着期末考试。”曾智骅没有意识到话题被林九歌巧妙地转换,“下个月就是毕业典礼,他昨天还问我,你有没有空来参加。”
      “我不敢把话说死,议事堂的事能全部查清的话我肯定去。”林九歌耸耸肩接着说,“还得夸夸你的机灵,如果不是那份财务报表,我就真的黔驴技穷了。”
      “能帮上忙最好不过了。”曾智骅得意地笑笑,“行了,我还得盯着那个诈骗案,就不陪你说话了。”
      林九歌不可置否,起身朝外并示意曾智骅不必跟随:“了解。”
      回到处长室略作收拾以后,林九歌便径自回了家,等到他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已是将近十一点,他百无聊赖地招惹着冬瓜,却得到了狸花猫不屑的眼神。
      林九歌猛然意识到,肖绰今天似乎都没有联系自己,甚至再见以来都是只谈公事,从不言及其他。加之肖绰如今对自己多有揶揄嘲讽,林九歌愈想愈觉得,当初粗暴分手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林九歌就这样杂乱无章地念叨着,很快便沉沉睡去。
      林九歌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望了望窗外,天似乎还未亮。林九歌一百个不情愿地拖着身体走到客厅接起电话,是刘歆竹的声音。
      “祖宗,你在哪儿?”
      “在哪儿?……”林九歌被刘歆竹的问题逗笑了,“这个点我不在家睡觉我能在哪?”
      刘歆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严肃地警告说:“你哪都别去,如果有人上门,你不要反抗。”
      “哈?”
      “嘉永大学法学院梁德荣教授于五小时前被发现在校内坠亡,”刘歆竹屏住呼吸,顿了顿接着说,“有人指证你今早与死者发生争执,考虑到你的身份特殊,督察局参议钟骏正在带队赶去你家的路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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