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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困境 ...

  •   林九歌不明白肖绰为何这两天看上去格外得容光焕发,似乎周身都闪耀着光芒,见了自己虽不说是亲近,却也比先前和善许多。今天上午林九歌出入办公室去上厕所时,甚至还隐约听到肖绰在对门办公室里哼着小曲,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不过林九歌一心扑在深入查案上,对于肖绰的反常,他没有太多心思关注。如今的一切都取决于曾智骅那头是不是能揪出细枝末节,进而开展对泰坦能源公司的财务调查,如果这条线进展不顺利,林九歌就会陷入相当被动的境地。
      因此一整个上午,林九歌都忙于整理至今为止的所有线索,希望可以在此之外另辟蹊径作为第二计划,以备不虞。林九歌将关注焦点重新投到了袭击的幸存者身上,准确地来说针对新首相渝国公在袭击发生前后的行动轨迹。
      按照肖绰最早的调查结果,渝国公是因为临时身体不适,所以才选择在开幕大典以前接受体检。鉴于渝国公的高龄,林九歌最初认为并不可疑,但结合目前各种证据来看,这个行为反而显得颇为刻意。
      渝国公究竟是的确身体发生状况,还是仅仅为了避开那场精心设计的屠杀?
      林九歌暂时不敢下定论,但他打算稍后暗中探查渝国公接受体检的私人医院,或许在那里会有所收获。当然,林九歌准备先和肖绰商量过后再做决定。就当林九歌意欲起身走到对门办公室时,他的内线座机忽然响了。
      “重调处林九歌,请讲。”
      “妈的你别那么正式,怪吓人的。”曾智骅的声音从听筒另一头传来,“午饭有约了吗?没有就赏个脸和我吃呗,有事要说。”
      “约饭还打内线电话,你也是别出心裁。”林九歌翻了个白眼,“等着,我就来。”
      林九歌挂断电话,下意识地往肖绰办公室瞥了一眼,看见肖绰正伏案疾书似乎正忙,于是便决定不去打扰,顺手抓了外套便向外走去,坐着电梯来到了曾智骅所在的楼层,并很快在人头攒动的食堂里找到了坐在角落的曾智骅。
      曾智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修边幅,不过多少瞧着比几年前共事时好许多,至少如今的他会洗过头再出门,胡子也会粗糙地刮一刮。
      “可来了祖宗,”曾智骅象征性地抬了抬手,示意林九歌坐下,“吃点什么,我请。”
      “吃什么倒不是最重要的,”林九歌脱了外衣挂在椅背上,而后顺势坐下,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你最还是有些进展,否则我把你吃了。”
      “别别,有话好说。”曾智骅戳着面前的平板电脑下单,接着说,“进展不是完全没有,但我恐怕可能还需要花上点时间把线索捋清楚。”
      林九歌点了点头,问道:“没有打草惊蛇吧?”
      “没有,客客气气去的。”曾智骅邪魅地一笑,露出半个虎牙,“对方也是一副很配合的态度,临走时都是挂着笑。”
      “人精。”林九歌忍不住笑了一声,“说正事,到底有没有发现?”
      “议事堂修缮工程也是按照习惯走了公开招标的程序来的,但是你猜猜怎么着——”曾智骅忽然压低了声音,上身凑近林九歌,“我仔细翻了和议事堂修缮工程相关的财务报表,发现日期对不上,再一查发现泰坦能源是在二阶段招标时才加入进来的。”
      “什么?!”林九歌惊呼一声,引来周围众人的侧目,他迅速收了声追问道,“二阶段招标才加入进来,这种明摆着的暗箱操作,经产部竟然也不管?”
      “这个工程是内阁府挂牌督办的,经产部那些公务员能看不懂?”曾智骅耸耸肩,对自己的鄙夷不加掩饰,“到这儿还没完,你再猜猜,泰坦能源的高层里有谁。”
      林九歌没有即刻接话,但以他素来的敏感,他也知道曾智骅口中所说的高层绝非普通意义上的指向,而是他们这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然而越是了解前方的危险,林九歌却越是停不下来自己深入挖掘的冲动,他有预感这是本案的第一个突破点。
      曾智骅见林九歌已经领会暗示,道:“材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这里人多眼杂。”
      “你做事,我放心。”林九歌点头向端着餐食过来的食堂工作人员致意,接着说,“你和成彰最近如何?应该去上班了吧?”
      “法律博士最后一年,已经被劳工部录取做法务了。”曾智骅显得有些得意,随后话锋一转道,“你呢?最近和老头子联系过吗?”
      “他要是死了,我准会去参加葬礼。”林九歌轻蔑地哼了一声,“怎么?他找你了?”
      “有向我问起你的近况,我只说你很忙,没怎么碰到。”曾智骅顿了顿,劝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不可能一辈子不来往的。”
      “你少管我——”
      “和谁不来往啊?”
      肖绰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背后响起,林九歌诧异地转过身去,只见肖绰端着食盘,旁若无人地坐到了林九歌的身边。
      曾智骅无视了林九歌威胁的眼神,接话道:“肖次长听过梁德荣这个名字吗?”
      “曾智骅!”
      “梁德荣……”肖绰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前任帝京地方检察长就叫做这个名字,我父亲和他打过交道,不知道曾督察说的是不是他。”
      “就是他,他在任满一届后回到嘉永大学继续任教宪法至今。”曾智骅解释道,“他是我的专业课老师,也是林处他老子。”
      肖绰颇感意外地侧头看向林九歌,后者的脸色已经是阴云密布。
      “我奉劝你收起好奇心,肖绰。”林九歌挑着眉梢,阴阳怪气地威胁说,“曾智骅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告诉成彰你以前那些破事。”
      曾智骅闻言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旁的肖绰见林九歌反应如此激烈,便也决定不再追问以免自讨没趣。林九歌拉长着脸,默不作声地开始动起筷子,三人就这样在一股尴尬的氛围中各自吃完了午餐。
      林九歌率先端着餐盘离开,肖绰急忙吃掉了最后两口饭,和曾智骅交换了眼神便追上了上去。林九歌瞥了肖绰一眼,没有作声也没有驱赶,自顾自地往电梯方向过去。
      听曾智骅的意思,前帝京地方检察长梁德荣是林九歌的父亲。然而肖绰不明白为何林九歌好像被触及逆鳞似地激动,这个名字就好像一个不能说出口的诅咒,林九歌对此忌讳万分。
      “我还是那句话,收起你的好奇心。”林九歌在第四次无视肖绰搭话的意图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们一前一后站在狭小的电梯里,“他是一个该死却还没死的人,对于他,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我不会评判你的行为。”肖绰解释道,“可你是个事出有因的性子,肯定有内情。”
      “是有内情,但我不想说。”林九歌侧头注视着肖绰,一脸抗拒,“话说回来——”
      林九歌话没说完,忽然电梯产生一阵猛烈的晃动,原本就不太敞亮的的老式电梯内瞬间陷入了漆黑之中。只是肖绰尚未作出反应,却觉得自己的手被死死攥住了。
      “九歌?”
      “闭嘴。”林九歌心跳得厉害,若不是此时电梯内一片黑暗,肖绰恐怕早已把自己红透了的脸庞看了个遍,“打急救电话,让后勤部来修电梯。”
      肖绰自然是猜到了林九歌忽然抓住自己的原因,不过出于得意和满足,肖绰不打算戳破这一层纸。按照林九歌的性子,如果被肖绰当场揭穿下不来台,估计又是会三五天不和肖绰说话——肖绰可不想被晾着。
      想到这里,肖绰抑制着内心些许的窃喜,拨通了紧急电话,简单说明情况过后,顺势轻抚一下林九歌的手背,以示安慰。林九歌罕见地没有抗拒,因为他是真的怕黑。
      林九歌虽然抓着肖绰的手,但却别扭地将脸别了过去,即使在眼前的黑暗中肖绰根本看不真切。林九歌怕黑,这原本并不是多丢人的事情,结果好巧不巧和肖绰撞在了一起,自己还下意识地攥住了肖绰的手!
      林九歌很想放开,但他转念一想,若是此时松手,且不说他们要困上多久,重要的是抓住再松开,就显得林九歌是刻意回避。林九歌咽了口唾沫,心想干脆保持现状,回头出去了倒还可以辩解说自己仅仅只是过分紧张,并无其他的意思。
      然而意外总是接踵而至,林九歌和肖绰还没等来后勤部的救援人员,电梯竟是发生了二次下落。林九歌丝毫没有防备,一个重心不稳向前摔去,他只听得肖绰惊呼自己的名字,随后便被肖绰死死地圈进怀里。
      肖绰的的后背重重地砸到电梯地板上,传出沉闷的声响,林九歌便趴在他的前胸,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不知所措。林九歌愣了三五秒,这才反应过来肖绰的那个部位正顶着自己的大腿根,他当下便打算借力从肖绰身上起开,却不料被后者摁着动弹不得。
      “别动。”肖绰温和地耳语道,“未免电梯坠落对伤害脊柱,这个姿势是最安全的。”
      “你少唬我,肖绰,正确的姿势是背靠墙壁双腿弯曲。”林九歌低声喝道,“你放开我!”
      “你再乱动弄得电梯下坠,我们都得死。”肖绰的瞳孔已经适应黑暗,他大致能够看清林九歌满脸写着不情愿,邪性地说,“林处就这么舍不得我,死都要挨一块儿?”
      “你满嘴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林九歌再次试图挣脱肖绰的双臂,却依然失败,他忿忿地朝肖绰吹了口气,“跟你在一块永远都没好事!”
      “别介呀,林处,我——”
      “里面的人情况如何?!”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电梯门外传来,“有受伤吗?请回答!”
      “没有受伤,麻烦尽快把我们弄出去。”林九歌侧头朝着电梯门相对冷静地回答,随后压低声音命令肖绰道,“放开我!”
      “唉,真是没有良心的货色。”肖绰嘴上数落着林九歌,双手到底还是松开了,“可惜了我还挨了那么一记摔,早知道让你去摔算了。”
      林九歌嘴硬道:“那你记住了,我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肖绰在黑暗中挑了挑眉,回想起刚才自己在黑暗中的放肆,他顺势往后站了一步,没有再接林九歌的话与他争辩。
      随着电梯门被后勤部救援人员从外部手动打开,林九歌和肖绰先后从狭小的空间中被拉了上来。二人受困仅仅不过十五分钟,却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救援人员给二人准备了毛毯和热茶,林九歌接过东西道了谢,便径自走去角落。肖绰主动留下和众人简要地重述了一遍受困的过程,救援队表示电梯出现故障多半是因为线路老化的原因,回头会向后勤部如实报备。肖绰随后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众人。
      完成这一切,肖绰正欲转身去叫林九歌,却是意料之外地瞥见了后者侧脸上仍然残留着的红晕,以及略微颤抖的身体。这一刻,肖绰心中忽然生出许多懊悔,自己刚才趁着情形紧急不由分说地占了林九歌的便宜,这是不是做过了头呢?
      ——
      整个下午林九歌都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一则曾智骅送来的调查记录有近百十页,二来他实在想不通肖绰为何会在那样的情形下起了反应。
      就算是归因于身处壮年的精力旺盛,可林九歌是玩弄过肖绰感情的人,面对这段过往肖绰竟也能面不改色。难道是肖绰这两年也变成了可以随意发情的那种人,亦或是肖绰其实根本没有放下自己?
      林九歌摇摇头,后一种想法实在过于自恋,绝对不可能。不过林九歌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注肖绰,因为曾智骅送来的报告实在是令他更加头疼。
      曾智骅在午饭时警告过泰坦能源涉及高层,此人名叫章弦,是吴国公章家的旁支。不过若仅仅如此倒也不算难办,毕竟现在是宪政体制,世家贵族只是看着体面,真正叫林九歌犯难的是此人恰巧就是新任首相渝国公的外甥。
      林九歌做梦都想查到渝国公涉案的蛛丝马迹,然而当这份线索实实在在摆到他眼前时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泰坦能源在二阶段招标时才加入肯定与章弦有关,凭他的出身与亲缘关系,和主管公务员通个气,再把泰坦能源塞入候选名单并非难事,可是话说回来,林九歌要如何证明章弦的确参与了这个操作?
      直接跑去与章弦对质,先别说是否能打探到消息,恐怕会弄巧成拙,反被对方指责说是诽谤,若是因此惊动官邸那就一切前功尽弃。林九歌陷入了两难,如果顺着这条线查,他就得另辟蹊径,前方的危险仍是个未知数,可他绝对不会就此放手认输。
      林九歌最终主动走去了对门办公室,彼时的肖绰正在翻看着今天的官报。
      “肖绰,我想请你帮个忙。”林九歌顺手带上了门,将他重新整理的材料递给肖绰,“别看这狗屁官报了,你先看看大骅查到的事儿。”
      肖绰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将官报放下,抓起林九歌准备的材料仔细阅读起来。
      被扔到一旁的官报头条报道的是内政大臣潘聪与丈夫韩秋实博士共同参加悼念袭击事件遇难者的活动,看起来相当寻常,甚至是毫无亮点——官报的内容向来如此。
      “章弦这人我知道,算起来跟我家也有点关系。”肖绰的目光从材料上移开,对上了林九歌欣喜的眼神,接着说,“你别想岔了,和我家往来的是章家的幼支华亭侯家,章弦是长支吴国公家的,又是首相的外甥,我们这回是摊上个人物了。”
      “本来还以为你能派上点用场,看来还是得用笨办法。”林九歌无奈地说,“我打算去经产部和内阁府打听工程招标相关的事项,这个你能帮上忙吗?”
      肖绰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这我可以想想办法,弈铭应该有路子。”
      “哦……”林九歌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忽然心中一颤,但他旋即恢复平静说,“那这件事就麻烦你帮忙盯着些,有进展就告诉我。不早了,各回各家吧。”
      林九歌说罢,没有给予肖绰挽留的机会,随即转身离开。
      肖绰饶有深意地透过门玻璃,看着林九歌脚下带风的步伐,他似乎嗅到林九歌身上的一丝不悦,但又不敢完全肯定。肖绰苦涩地笑了笑,心想林九歌肯定还在为受困电梯一事和自己置气,这也不怪林九歌,毕竟一时丧失自制力的是自己。
      肖绰暗暗想着,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办好林九歌所托,才能叫他放下成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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