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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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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面对面坐着,周枫皱着眉头问到:“潇潇,你知道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阮潇此刻真的不愿同他再多言语,但又碍于他上级的身份,只能避开他的眼光,不阴不阳地回:“回周将军,不就打仗救人呗!维护正义,不让坏人得逞,不让好人受伤。”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枫。周枫明白她话里的含义,放下了大将的架子,半蹲在阮潇身边,抬着头望着她有些浮肿的小脸,“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让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平安和幸福。哪怕这份幸福再普通再渺小,也好过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他柔声倾诉着心里话,阮潇有些触动,她看了看跟前的周枫,不甚愧疚地低下头说:“我知道……阿枫哥,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生离死别会发生在我们这些小喽啰身上,这几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们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决定,甚至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会破坏千千万万人的好日子,我真的好害怕……涵涵的死,更让我想不明白,她是好人,你也是好人。可好人为什么会伤害另一个好人呢?”阮潇说完,用手捂着自己的脸,手肘撑在膝盖上,沉默许久。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更没有绝对的坏。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一切行动的目的都是为了各自的愿景。好比我,为了阻拦匈奴,为了拯救国家,必须趁机偷袭呼延阳,但赵凝涵不知为何挡了过来。我真的很后悔,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这就是长大,很痛苦,但你必须经历。”
阮潇抬起头,嘴角旁还留着来不及擦拭的泪,她哽咽着说:“阿枫哥……我这两天真的很乱。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卒,我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看不到我,那些可怕的事更是与我无关,我只想这么简简单单地过完这段时间,我还期待着未来还能过回我那闲适的小日子……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偏偏选中了我们?我们怎么会遇到这种事?”阮潇痛哭,周枫抱着她,许久都不说一句话。
他心里很明白,
因为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心智尚未完全,就遇见第一场血战,刀剑尚未握紧,就碰到了第一次杀戮。他也曾经很不明白,为什么千千万万人里死的就是他的朋友?凭什么数百生命里就是他要面临人间地狱?他被推着往前跑,曾经的雄心壮志被一一击溃,他和如今的阮潇一样,躲在角落里泣不成声。
可是,他终究要选择承担。他自己决定要成为军人,那如果他不做,谁又该去做?如果他不死,谁又该去死?他不敢对阮潇说着无情的话,他相信终有一日阮潇会自己明白,无情二字的背后,也承担着大爱。
很久以后,阮潇趴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将阮潇轻轻抱起放到榻上,便径直走向关着张先生的牢房。一到里面,他身边就有人来报:“周将军,您派出去追他们的人回来了,说跟到了城郊……跟丢了……”
“丢了?”周枫剑眉紧蹙,这呼延阳也是个烫手山芋,杀不得更留不得,如今他一跑,自己手上便没了牵制匈奴的把柄,匈奴只会更狂妄。“封锁出口,再派人去找,这几天一直在盘查,他没那么容易出关。如果不能活捉,就秘密处死。注意,找几个人装村民,给外面传消息,就说我们捉到了匈奴皇族。注意,这个消息说得不能太正式。”
“是!”
他快步走到关押着张先生的房间,王悫已经在里面了。他在门口随手拿着一根鞭子,走到张先生面前,似笑非笑地问候一句:“张先生,可好啊?”
张先生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微微睁眼看见周枫,更是吓得不断喊叫。周枫见他已经神志不清,便没有为难,直接问王悫:“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王悫先恭敬地行礼,周枫略微点头示意他说话。他答道:“这个人是个家破人亡流浪的汉人,被呼延阳所救,于是死心塌地跟着他卖命。他也算有些本领,这么多年读书不少,也学到了一些玩弄人心的手段,赵凝涵会变成那样也是他出的主意,他说人也是动物,方法得当就能驯服,所以拿赵凝涵开刀来做实验,顺便问一些军情,我们之前发现的信也是他烧毁的。那是他给呼延阳通风报信。”周枫点头,说:“人是可以驯服的,这个说法挺有意思。得人心者得天下,呼延阳也算有本事,能让张先生为他冒死干活。你又怎么找到他的呢?”
王悫继续说:“我当时锁定了两个人,一个怕水的员外,一个是他这也是得益于上次我们同游雨棠湾。我记得您和阮潇是坐船到了湖心岛的,当时阮潇还差点儿落水,也是您拉上来的。员外刚出事,自然不会再去水边,那么只有张先生了。我也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找到了。”周枫又想起那日在小舟上的一幕,不觉微微一笑,又赶紧收敛表情,回到王悫的话题上:“你表现的很好!我会记下来的。至于这个张先生,仔细问问他如何驯服人,再问问呼延阳可能在哪儿。”他又走到张先生面前,用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说:“我知道你听得见!你如果好好配合,我就饶你不死,如果你敢骗我,我会一片一片割下你的血肉,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慢慢消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先生挣扎地扭动一下脖子,望着周枫似鬼魅一般的眼睛,嘴唇微动,周枫凑近他想听他说什么,张先生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诅咒你……一辈子,孤身到老,不得善终……”周枫大笑,捏住张先生的脸狠狠地回:“我帮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恨我的人那么多,不差你一个。”周枫把鞭子递给王悫,起身欲走,又面对张先生说了一句:“好好配合,我不想杀你。”
周枫一走,身后又传来鞭子刺耳的响声,他闭上眼深深地呼吸,又捂上耳朵不想去听任何声音,冷静了好一会儿,又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阮潇还没醒过来,他轻轻走上前,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他终于脱离了血腥和杀戮,只有在阮潇身上,他还能感到一点干净和纯白。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气息,阮潇半睁着眼看了看周枫,周枫笑着问她:“好点儿了吗?饿不饿?”阮潇点点头,“好,我给你拿点吃的。”周枫立刻起身,阮潇急忙叫住他,他又回来,坐在阮潇身边温柔地问她怎么了。阮潇咬着下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探寻地问:“周枫大哥,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啊?”
周枫怔住了。
帐篷外,一位士兵正拉住乱跑的马儿,马在追逐一只不知底细的蝴蝶,蝴蝶在跟着一股轻柔的风说话,风从北方来,它告诉蝴蝶:“快听,这世上又有一个人要袒露心声呢!”风刮进帐篷,周枫被马儿的鸣叫声吓醒了,一阵冷风又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望着阮潇有些疑惑的脸,更加疑惑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阮潇忍不住笑起来,又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枫抿着嘴唇,悄悄看着阮潇,又盯着帐篷里飞进来的蝴蝶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低声说:“是……”仿佛被人发现了一个大错误,等着被惩罚,又渴望有奖励。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阮潇又继续问。
“这……哪有为什么。”周枫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想要避开阮潇的眼神。
“那我这样问,你是喜欢我的脸,还是喜欢我的心?”
“脸。”周枫爽快地说,可一看阮潇微怒的表情,他又吓得往后挪,边挪边低声说:“好好好……喜欢你的心……”
“可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啊?你怎么了解我的心呢?”阮潇更疑惑了,她总认为爱情要像阿爸阿妈那样,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敢说“喜欢”,自己成年以后的第一个追求者怎么也不能如此轻率吧?!
“所以我说喜欢脸嘛……”周枫委屈地答,“你!你怎么这样!”阮潇气的大骂,周枫吓得站了起来,离她好几步远,他背着手,皱着眉,正很认真地思考,最后他跑到阮潇面前,握紧她的肩膀严肃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要用最正式的方式跟你表白!现在太突然了,我没准备。你等我,等我!”说完就一溜烟儿跑走了,阮潇一头雾水地留在原地,朝着周枫大喊:“你回来!你回来!”自然是无人应答,她揉着枕头撒气,眼睛还死死盯着门口,“这算什么啊,我要怎么拒绝他嘛!”阮潇心想,“不行,我要去找寒香。”
“啊!?你说周枫喜欢你?!”梅寒香正在马厮给马刷洗,湿漉漉的双手在衣服上随意蹭了蹭便摸了摸阮潇和自己的脑门儿,“没烫啊!你别逗了!要不要我也给你浇一瓢水凉快一下?他呀,他可是一众少女的梦中情郎啊!喜欢你?凭什么?”梅寒香又从水桶里拿起刷子给马刷起来,阮潇被她晾在一边,又着急又尴尬:“可他真这么说的!我问他了,他说是,他还说……还说他喜欢我的脸……”阮潇说着说着就脸红了。
“这春梦做得不错,你教教我怎么梦?我还想和京城里最火的那个戏子潘平贵腻歪一夜呢,听说他声音好听,人还长得又白又嫩。”梅寒香暧昧地打量着阮潇,阮潇娇嗔地推了推她,“不跟你说了!他一会儿要给我正式的表白,你就等着吧!”
“好好好,我等着。哎哟哎哟,看你小脸儿红的,来,帮我刷马!”梅寒香递给她一个水瓢和刷子,阮潇不情不愿地刷起来,心里却还不断回忆着周枫刚才的反应,忍不住偷偷笑起来,可也忍不住发愁……
另一边,周枫急忙忙地躲在营地后的小树林里,不敢出去也不想出去,他稳定身形,回忆起当年的太极师傅教的东西,一招一式地认真比划起来。
“白鹤,亮翅!”他两手一展,
“手挥,琵琶!”他长臂一挥,
“黑虎,掏心!”他正准备弓起身子,一想不对,这已经不是太极了。他干脆不练了,来来回回在树林里踱步思考对策,突然,他冲进离他最近的一间帐篷,里面正光着身子搓背的男人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晋江不能说的那个部位,一看来人是周将军,又不知此刻是先行礼好还是先穿衣好……挣扎之际,周枫捂住眼睛,装作没看见,摸索着走到纸笔旁边奋笔疾书,写完了一封信便背对着那人道了一句谢谢,又急忙找到自己的亲信李鹏。
“迅速将此信加上红漆,这是机密文件,我要你亲自快马加鞭送给我的老师,他现在正在肃城旁边的凉州,你到了凉州就去打听京城孙太傅,然后务必亲自将信交给他!”
“是!”李鹏赶紧收拾两件衣服,便跨上快马一路驰骋,周枫又慢慢思考对策,这个问题太复杂,他没有一点儿经验,只能靠老师了!
“先生,您可得救我啊!”周枫心里暗自苦恼。
一封情书
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那么人呢?
成年人的记忆力委实不好。
确认喜欢你的第20分钟,我还记得88%的你。
那天,我反复研读了我们的聊天记录,一字一句地扣你的言外之意,想要彻底明白每个标点符号背后含义。
空洞飘零的日子开始变得有趣,我像个侦探,拿着倍数不太高的放大镜,戴着度数不太够的眼镜,在浩如烟海的讯息里一点点搜寻暧昧的痕迹,找到模糊的一处,便满心欢喜。
确认喜欢你的第二天,我还记得97%的你。
我是胆小且怂的,而且幼稚得一点都不可爱。所以我不敢找你聊天,只敢拉着忙到快吐血的闺蜜帮我分析你的所有心思,我们做了数据分析,我们做了心理分析,我们做了行为预测,我们就差做个ppt。
我还偷偷鼓起劲儿翻遍了社交网站,恰好找到了你的黑历史。那天夜里,我看着手机屏幕笑得差点背过气,原来你这么可爱啊!
真巧,你在我心里也是这样呢!
确认喜欢你的第四天,我还记得70%的你。
好几天不敢和你联系,只敢在记忆里喜欢得明目张胆。幸好某天突然瞅见前方两点钟方向,距离十米左右的你,于是便我跑过人群的缝隙,又在离你一米的地方停下来调整呼吸。
很高兴啊,又遇见啊!
可是为什么,才一个转身的功夫,你身边就多了一个女孩儿呢?
我都不敢多靠近你一毫米,她怎么就敢嬉嬉闹闹地打你?
啊,原来如此!
呀,恕我无知。
确认喜欢你的第七天,我只记得43%的你。
我是个忙碌的风险规避者,与其违背道德底线,不如让自己忘记。
我开始忙着处理工作,忙着处理房子,忙着调整焦虑的内心,还要忙着不那么喜欢你。
我不再看社交网站上的东西,也不再听你听的歌,闺蜜也在忙碌之中好奇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男生,怎么样了?”
他很好。
他吃得好,他睡得好,他穿得好,他还长得好。
除了不喜欢我,他没有什么不好。
确认喜欢你的第八天,我记得25%的你。
你的声音?我早已忘记。
你那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我也有些记不清。
这个故事我是听你说的还是我舍友?我也分不明白。
我到底喜欢你吗?
我不确定。
只是偶尔路过自己内心的十字路口,突然撞见挂着你照片的那段心事,我还会停下来,看了看,想了想,
原来,我曾如此努力地去爱你。
确认喜欢你的明天,我大概记得10%的你。
我不会忘记你的名字,因为它长得填满了我最难熬的这段日子。它让我仿佛得到了能量,让我有机会从压得人活不下去的日子里得到喘息。
我已经逐渐失去了持续而热烈爱一个人的能力,我是沙漠,是千百年的求而不得,而你是海市蜃楼,是偶有奇遇的昙花一现。
谢谢你,趁我还有10%的记忆。
我喜欢你,趁我还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