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恶魔的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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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商人身上长着‘恶魔的眼睛’——你可以理解为，他和恶魔签订了契约，而恶魔把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放置在他的身体上作为媒介：你一旦看到他，他也会看到你。你一旦听到他，他也会听到你。”
阿莫丽啃了一口土豆。“这是恶魔的特性吗？”
“你可以这么想。”嘉伽瓦蒂将目光聚焦在阿莫丽松鼠一样塞满了食物的腮帮子上，“那位商人身上被恶魔打上了标记。”
“是你那位老朋友的吗？”
“除了他没有人会迷恋于将自己的标记打在所有东西上......他连那些卷轴都打了标记——这是个偏执狂。”
阿莫丽并不是很想深入了解两个深渊领主之间的过节，换了个问题：“那被他看见又怎么样呢？他难道能感觉到我的恶意吗？”
“不止恶意那么简单，如果他觉得你有威胁，说不定会直接看到你的思想——不要低估一位深渊领主，”嘉伽瓦蒂微微一笑，“当然，我除外。我一点都不擅长这种窥探人内心的技巧。”
阿莫丽浑身一抖。她差点忘记眼前的是一位魅魔了。
“我从进入墨绿城之后就能感觉到奇怪的监视了。”
“废话，每一位进城的人类法师都被重点观察了。所以你得小心你的所有行为——当然，和我待在一起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啦。”嘉伽瓦蒂笑眯眯地说道。
“他那么严密地监视这座小城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之前墨绿岭失败了......”
阿莫丽咬住嘴唇，她想起在墨绿岭里遇到过的一个下级恶魔，他叫嚣着深渊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供恶魔们居住，但是主物质界的环境又根本不适合恶魔们居住，他们如果想要侵蚀主物质界就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至少得所有深渊领主带着他们的军队都来到主物质界才有可能......而主物质界也并不是完全脆弱可欺——
阿莫丽感觉脑袋被拍了一下。
“陪我去做个任务吧，小法师。”嘉伽瓦蒂慢悠悠地摸着阿莫丽脑袋上翘起的头发。
“做任务？”阿莫丽小心地把恶魔的手拍开。
“我是公会的牧师呀。”嘉伽瓦蒂忧愁地说道，“我一个人可要干以前一个牧师的三份活呢。虽然挣到的钱够我在这里活下去，可是每天都好累呢。”
这太荒谬了。一个深渊领主竟然乖乖地履行一位光明牧师的职责——如果大陆上的那些至高神殿还存在的话，神殿里的大主教恐怕会吓到昏厥吧。
“你打算让一个在主物质界孤苦无依的恶魔，孤零零地待在一群愚昧的人类之中，在我辛辛苦苦为他们解决了困难之后，听他们赞颂他们的光明神吗？”嘉伽瓦蒂灰紫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要流泪了，“我甚至都没要求过他们赞颂深渊！”
魅魔的力量。阿莫丽抬起眼睛，努力放空自己的脑子。已经有好久没体验到了。
“小法师，你真的忍心吗？”
阿莫丽感觉自己的手被捏着晃来晃去。
“好好好......”阿莫丽投降了。
“那我们走吧。”恶魔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消失，她兴高采烈地抓着阿莫丽，闯入了一片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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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她们站在一个破旧的小平房面前。
“总之情况就是，住在这里的老人家近日总是梦见被巨大的白色花朵吞食掉脑袋，已经整整四天没有睡好觉了。”嘉伽瓦蒂说道，“这位老太太的儿子来猎人公会请求光明牧师帮他的母亲驱邪。”
“你会驱邪吗？”阿莫丽抬起头问道。
“当然不会。”嘉伽瓦蒂相当诚实，“我更擅长制造邪恶。”
两个人没有交流更多。无论是恶魔的知识还是法师的常识，都要求她们先收集信息再做出结论。
闻声前来开门的老太太有些惶恐，似乎不敢相信猎人公会竟然派了两个人帮她解决噩梦。
“神灵一直在庇佑着我们，女士，”嘉伽瓦蒂摆出一副庄重的姿态，握住了老人的手，“给我讲讲你最近的生活吧。让神看看邪祟或是恶魔是否有留下它们的蛛丝马迹。”
恶魔就在你的面前。阿莫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把说瞎话的任务交给了恶魔，自己则转头观察老人的住所。
独居的老人家中打扫得很干净，也没有太多物什。阿莫丽用了一个最简单的侦测法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她接连换了好几个类型的侦测法术，都没有任何结果。这说明了这座屋子里不存在死灵法术的痕迹。
“......牧师大人，您不知道，那朵花有，有您的两个人那么大，自上而下扑过来，我年纪大了，在梦里也根本跑不动，就被它一口吃了进去......”
阿莫丽开始小心地翻动屋子里的锅碗瓢盆。
“但说来也奇怪，牧师大人......虽然这几天一直做这种怪梦，但我白天的精神却很好，就像回到了二十年前......”
精神很好。阿莫丽突然就想起导师之前说过，这些商人也在售卖假的提神剂。
但是提神剂一般只有法师或是牧师才会购买，普通人根本不会有这种需求。
难道......
阿莫丽拿起放在桌上的水罐，放到灯光下观察，看到了底下有细小的悬浮物。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墨绿城的饮用水大部分来自地下或是墨绿岭中的山泉，有沉淀物在正常不过。但是她也不清楚那些假提神剂的本质是什么，万一能够无色无味地溶于水呢？又或者是能悄无声息地混入一日三餐中呢？
看到阿莫丽开始检查老人家的菜篮子，嘉伽瓦蒂心领神会地开始询问她的日常饮食。
“每天的饭菜都是我自己做的，我的儿子偶尔会和我一起来，他在前面那家草药铺当学徒......”
阿莫丽和恶魔对视了一眼。草药店这个地方听起来就很可疑。
“那您的儿子有做这样的怪梦吗？”
“没有，完全没有......”
嘉伽瓦蒂又和老人寒暄了好一阵。在一旁观察的阿莫丽都有些惊讶了——她从没见过一个恶魔会这么擅长和人打交道。恶魔引诱人类和与人类打交道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
“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向我的神祈祷，让祂告诉我应该用那种方法帮您解决问题。”嘉伽瓦蒂在老人的面前行了一个相当标准的牧师礼，然后抓着阿莫丽飞快地离开了这座小屋，在安静的夜空下大口喘气。
“辛苦了。”阿莫丽近乎真情实感地说道。
“要是光明神真的在天上看着，我相信祂说不定都要感动地收我做信徒了。”嘉伽瓦蒂嫌弃地撇撇嘴，接着突然兴奋地说道，“我们现在去那个草药铺看看？”
“也行。”阿莫丽点点头，无奈地发现恶魔还真沉浸于她的工作当中。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只有来回巡逻的卫兵，而他们看到嘉伽瓦蒂身上猎人公会的标志已经她这身牧师的打扮，都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
“说起来......光明神真的会接受恶魔信徒吗？”
“哦？”嘉伽瓦蒂已经摸到了草药铺的后门，轻而易举地打开锁扣，闪身溜了进去。
阿莫丽意识到自己随口问了个有些麻烦的问题。“至少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恶魔都恐惧光明神牧师......至少书上的记载是这样的。”
嘉伽瓦蒂发出了一串低沉的笑声。“你有信仰吗，小法师？”
“我是个无信者。”阿莫丽直白地说道，“很多法师也都是无信者，我们不关心神明。”
“不关心神明，但是会好奇。这很有趣。”嘉伽瓦蒂带着阿莫丽翻进了一个类似库房的地方，“既然你是个无信者，那么你应该能注意到，你们所在地这片土地光明神殿衰败，光明牧师减少，已经可怜到连恶魔假扮的光明神牧师都可以以假乱真，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
阿莫丽沉默了。她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很危险，不是她这种普通人类应该去思考的。然而作为一个法师，她很清楚世界上的所有力量总会倾向于形成一种动态平衡的关系；光明神的力量因为未知的原因衰败了，那么其他所有和光明力量相对的力量自然而然会滋长起来，而当它们滋长到一定程度后，肯定又会有与它们相制衡的力量出现......
“算啦，这些事还很远，连我也只能看见一点微小的火苗，也许在我们毁灭之前都无法真正燃烧起来。”嘉伽瓦蒂的语气又恢复了轻快，“哦——这里应当是这个草药铺所有的储藏了。”
阿莫丽抬起头——活了快二十年，她从没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结果眼前的恶魔就这么带着她当了盗贼。面前的库房和阿莫在塔里的一些库房很像。当然，法师塔大库房要比这里大上几十倍也要危险上几十倍。
不。等等。法师塔的库房里至少不会有这么多恶魔——
一个长着猫头的恶魔愣愣地看着两个翻进来的女士。而在这个猫头恶魔的身后，还有四五个形状不同的恶魔，都震惊于这突发的情况。
阿莫丽忍不住咋舌。这里是什么恶魔的老巢吗？
嘉伽瓦蒂倒是相当兴奋。然而她只是趁着那些恶魔愣神的一两秒，拍了拍自己的牧师袍，表情严肃：“圣光会净化你们的。”
恶魔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就要逃跑。然而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他们的身上就燃起了灼热的火焰。当然，这并不是圣光的火焰，阿莫丽一看就知道那是嘉伽瓦蒂之前在墨绿岭放过的火。
“当心烧到柜子。”阿莫丽在那些恶魔的惨叫声中无奈地提醒了一句。
“不会不会，我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抓点下级恶魔过来烧着玩，”嘉伽瓦蒂兴奋地挥舞着手指，“论掌握火候深渊里没有一个领主比得上我！”
“我是说......不需要留下一两个问问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吗？”
“哦，对啊。可怜的老太太还在等着我为她驱邪呢。”嘉伽瓦蒂摇摇头，抓起那个只被烧掉了下半身的猫头恶魔，笑眯眯地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呐？”
猫头恶魔没有说话，只是咿咿呀呀地惨叫，黑色的粉末簌簌地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这让阿莫丽有些奇怪，她小心地抬手想要接近那些黑色粉末，却突然感觉周围的失控出现了奇怪的波动。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并不在草药铺的储物间里。
她的脚下是一片荒芜又平坦的大地，空气灼热而苦涩。天空是污浊的紫黑色，不均匀的色彩时明时暗，好像有火山在天空中轮流爆发。
虽然从没来过这里，但阿莫丽在书中也读到过——
这里是深渊。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恶魔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