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仓促的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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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伽瓦蒂”终于显露了出了他真实的模样。只可惜他的胸口已经被撕裂，那张模糊的漂亮面孔也因为疼痛和强烈的恐惧二球怒，阿莫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脑袋就掉到了地上。
她抱着双臂，看着远处的恶魔兴奋地抓住他的肩膀，揪着喷涌而出的黑色血液张嘴咬了一口。这是阿莫丽第二次看到恶魔生食同类的画面。虽然也许半恶魔在一位深渊领主的眼里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同类，她只是随便咬了两口就让那句残破不堪的躯体倒在了地上。而她的手里正抓着一颗漆黑的还在不停跳动的心脏，缓步走到阿莫丽身边。她身上原本的牧师袍只剩下一些焦灰的痕迹，紧身的丝绸长裙勾勒出她树木一样舒展的身形，如果没有那些燃烧的火焰，散发着邪异金属光泽的青铜色皮肤，以及正缓缓从她脖颈上淌落的黑色血液，她看上去真像一个高贵而优雅的光明神牧师。
她笑眯眯地靠近，然后用那只浸满黑色血液的手在阿莫丽鼓起的脸上轻轻一划，留下了一道鲜明的痕迹。
“嘶......你干什么......”阿莫丽急忙拿袖子把脸上的血迹擦掉，而恶魔却呵呵地低笑出声。
“这是半恶魔的血，虽然看起来一样脏，但没有腐蚀性。”
阿莫丽徒劳地擦着越来越脏的脸，皱起眉：“你知道了？”
“嗯哼——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有个奇怪的——”阿莫丽略作思索，还是把那个神秘黑袍人的种族给瞒了下来，“有个奇怪的人，他也在追踪这个半恶魔，不过他没和我多说。”
嘉伽瓦蒂似乎对阿莫丽的这段经历没什么兴趣。她大咧咧地用地上的枯草擦了擦手，一屁股坐了下去。
“做笔交易嘛，小法师。”
“什么交易？”
嘉伽瓦蒂像玩接抛球一样玩着手里的黑色心脏：“把这个拿回去给你导师，让她问问他是来干什么的。”
阿莫丽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把这个半恶魔的灵魂困在这颗心脏里面了？你想要让老师探查他的灵魂让他说出真相？”
“对。”
“我的老师并不是死灵法师。”阿莫丽板着脸说道，“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是个半恶魔，又不是人类，这么做完全不违反你们的道德。就算你的导师不会，我相信她肯定能找到其他人。毕竟这和你们主世界的安危有关不是吗？”嘉伽瓦蒂抖了抖手，那些黏在她手上的黑色血液突然像灰屑一样抖落了下来，“如果她问出了什么东西来，就麻烦她把那些消息告诉我。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她一件事。”
“老师可能并不愿意和一个深渊恶魔做交易。”阿莫丽仍然在反对。
“那我就不管了。”嘉伽瓦蒂掸了掸自己的肩膀，让牧师袍的残留彻底地脱离她的身体，又让那头茂密的浅金色长发彻底铺展开来，小心地不让它们碰到还在燃烧的火焰。
“我觉得这个家伙的脑子里可能没什么东西，”阿莫丽说道，“他刚才用你的形象，最开始用图根的模样，只能说他是在是愚蠢得有些过头了。”
“他可能也没有那么蠢。我刚才故意让他有逃跑的机会想看看他到底准备了什么后手，没想到他直接撞到了你，变成我的样子是他当时唯一能存活的机会，当然了，他实在是太不了解我了。”
嘉伽瓦蒂微微侧腰，用食指给阿莫丽的脸颊涂上更多的黑色血迹，换得后者一个无奈的眼神。
“我这么温和又有礼貌的恶魔，怎么可能对你这么可爱的小家伙用那么粗鲁傲慢的语气说话呢。”嘉伽瓦蒂凑到阿莫丽的脸庞，靠着她的耳朵说道，“你刚才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
“一个弱者扮演强者总会有些用力过猛。他那副样子无论如何都没法扮演好一个深渊领主的。”阿莫丽淡淡地说道，感觉恶魔又用手指沾着她脸上的血迹开始一点点地舔掉，“我只是不明白，他最开始在那个村庄的时候为什么要用一个已死之人的形象。”
“恶魔的表演欲可都是很强的。”嘉伽瓦蒂微笑着说道，“他也许本来在那个时候是想惊吓到你，但是你竟然没有说破他，结果他不得不跟着我们一路走来......”
嘉伽瓦蒂看着阿莫丽。而阿莫丽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严肃。
“我们到达的第二个村庄，那里有一个蝎子洞。那些蝎子已经被深渊物质感染了，没道理那些山底下的深渊物质不会往上涌，如果那时候我直接说出他有问题，说不定深渊物质会直接吞没那个村庄......这也是为什么那天晚上突然会遇到那么多死灵地精的袭击......”
阿莫丽说这，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是他做了这么多，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所以要让你的导师问问他啊。”嘉伽瓦蒂掂了掂手里的黑色心脏。
阿莫丽沉默了。她还在思考回去之后该怎么和导师交代——她进了一趟墨绿岭，结果草药一棵没收回来，反倒协助一位恶魔到处放火，至少烧毁了一块村庄以及一大块荒地；唯一的功绩就是找出了地精泛滥的幕后黑手。但是幕后黑手的作案动机还得依靠死灵法术来获得。
再糟糕不过了。
但不管怎样，至少墨绿岭最近不会再有死灵地精到处骚扰人类了。
可惜的是那两个人类。他们原本只是来对付一些地精的，却没想到竟然招惹上了一个半恶魔死灵法师。阿莫丽仍然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也许只有等她回到法师塔她才能知道真实的情况。
她和恶魔在夜晚降临之前离开了这片土地。之后墨绿城肯定会派专人过来打扫这片区域——至少在只有阿莫丽一个人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法收拾那么多地精尸体，还有一个半恶魔的尸体。
“你确定他真的死了吧？”
走到半路上，阿莫丽突然问道。
嘉伽瓦蒂双手一摊：“他的灵魂都被困在这个心脏里面了。”
“也是。”
“阿莫丽？”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和恶魔正走在墨绿岭的大路上，周围随机会出现一些小路通向山坳或是山谷里的小村庄，而阿莫丽正好站在一个路口。
这是通往她家的那条路口。如果早晨她没有从山崖下爬上来，她本来应该走的就是这条路。
她眨了眨眼睛，开口回应道：“妈妈。”
穿着布衣的女人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露出了带有责备意味的笑容：“真的是小阿莫丽......你看起来还和那时候一样高，一样整天脏兮兮的。”
没等阿莫丽说话，那个女人继续问道：“最近山里都不怎么太平，你怎么回来了？是那个大人把你赶回来了吗？你惹了什么事吗？”
“我没有被赶回来，我在帮老师来墨绿岭做事。”阿莫丽下意识地打量了自己的衣着，用力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似乎又回到了那些一回家就会被责骂衣服脏的日子，“已经做完了，现在正打算回去。”
“哦，老师啊......”对瓦莎来说“老师”是个有些难以理解的词汇，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有些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拍了拍阿莫丽的肩膀，“好好做事，不要惹那些大人生气。知道吗，你小时候就一直很调皮，出去做事不能马马虎虎，到时候没有人家愿意要你，你也干不了活，过不了好日子的......”
某一个瞬间，阿莫丽有些荒诞地希望眼前的女人是那个半恶魔假扮的，这样一来，眼前的女人就只是她的敌人了。敌人可要比母亲好应付多了。可糟糕的是，敌人只会想要伤害她，而母亲却是真心实意地想对她好。
她不可能去伤害一个想要对她好的人。
“老师很重视我，以后我应该会去墨绿城做事......”阿莫丽脑袋一歪，突然又补充道，“当然，去王都科莱普斯城也有可能。”
“王都啊，那也太远了......”瓦莎的脸上显现出一种不赞同的迷茫，她缓缓摇头，停顿一下，又摇了摇，惋惜地看着阿莫丽，“如果当初没有让你满山乱跑跟着那些蘑菇商人干活，你也不会受伤......如果邻居家的图根小子没有死，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是你的运气不够好啊，小阿莫丽。”
阿莫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下了。
“妈妈，我得走了。”她把手伸进兜里掏了很久，掏出来零散的几个银币和一小串金币，她迅速把这些钱放进了女人的篮子里，咬了咬嘴唇，含混地说道，“我只是来帮老师做事没有带很多，你们先用着吧，我，我不缺钱......我走了。”
“可是，哪位大人上次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钱......”瓦莎迟疑地说道。
阿莫丽趁着在瓦莎还发愣的时候转头就开始跑，也没听到后面的母亲有没有叫她。跑了好一会儿，她看到恶魔正靠在一棵树上，看好戏一样低头看着她。
“真有趣，你们人类真有趣。”嘉伽瓦蒂声调上扬，“如果恶魔我们大部分恶魔也能学会你们的沟通方式，大概会我们会变成世界上最和平的种族之一。”
阿莫丽正因为狂奔喘着气，说不出一句话。
“你和父母的关系还挺好的，真的，”嘉伽瓦蒂煞有介事地安慰道，“至少比我见过的很多人类好多了，你们都还没开始亲子残杀呢，只要还没有想杀了对方——我可以告诉你小法师，这在恶魔对于亲情的定义中已经是最稀有的那一档了。”
阿莫丽一步一步心不在焉地走在离开墨绿岭的大路上。路旁远远近近稀稀落落的村庄略显寂静，人们还不知道地精灾害已经结束了。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自己的母亲。她原本都做好一辈子见不到他们的打算了——尽管他们只相隔了几座山岭的路程。可惜事情总不会按照人的意愿发展，就像不幸也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刻降临在普通人的日常之中。阿莫丽想，墨绿岭要恢复到过去的日子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了，而这也许是这世界上许多事情开始变化的微小征兆之一。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仓促的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