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风的影子

3、第2章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只有一个国王。
　　为了这个理想，法玛大陆上燃烧了近千年的战火，为了利益、为了野心……无休止的战争蔓延在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每当战争的烽火燃起，无辜的子民们就难逃厄运，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土地、他们的灵魂在冥府之王的宫殿前哭泣，文化为之凋零、经济为之衰退……经过艰苦的努力、付出庞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换回的和平却往往无法延续多久，只要休生养息恢复了一定实力，野心与欲望的毒素就会如同遇上火焰的干柴，而战争的爆发总是不缺乏借口的。但是和用鲜血浸透土地的战争相比，发生在法玛大陆上，更多的却是不为人知的明争暗斗。
　　法玛大陆星罗棋布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战争时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游戏乐此不疲，而今的和平时代也不安宁。太平的表象下各国都暗潮汹涌。几十年前，因为战争而几乎导致世界经济崩溃的时候，大陆上分布在东西南北四方的国家达成了停战的共识。当周遍的国家不再成为攻击的对象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好斗成性的人类将目标转移到了国内。权利与欲望构筑了一幕幕血红的画卷。
　　和历史上各朝各代一样，身处大陆南方的南炎也逃不过权利斗争的倾轧。尤其是在面临王位更迭的关键时刻，都城里更是风声水起、壁垒分明。南炎国君汛陛下膝下有四子九女，如今除了最小的公主外均已经成年，而且早就品尝到权力的甜美，又都不是自甘寂寞的主，是以南炎朝中派系林立，夺嫡之争眼看无法避免。
　　因为汛王没有明确表态，大臣们只有自己摸索其中的真意。冷眼看了过去，众多王位继承人中，势力最大也是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只有三个人，王长子的湜、三子淳、四子泽。
　　其中，湜身为皇长子，为人又颇精明自然建立了大票尊崇立长的人脉；三王子之母容妃出身邻国皇室又颇得国王宠爱，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将来自是竭尽全力为儿子打算，收揽人心、广施善缘自不在话下，一时间隐隐有第一大党的趋势；四王子泽，母亲是当今皇后，又出身南炎名门，他自小才学出众，晓通兵法政治，为人又温柔和善，也是一派。这三人中湜代表的是国内支持立储以长的保守派势力，三王子则代表了邻国以及在野文人的势力，四王子泽则是南炎本土贵族的代表，尽管不是没有人想打渔翁得利的主意，但王位继承的斗争主要还是集中在这三人之间。
　　这三人放眼看去竟都是难得的人才，无论哪一个即位都能保得国家太平，这下子可苦了众家想要巴结未来国君的大臣，已经跟定了主子的大臣削尖了脑门挤成一团，斗鸡似地啄的对方头破血流，恨不得将敌对的人给生吃了才甘心！有外表自命清高实则老谋深算的，为了自己的面子几个人抱成一团稳稳地站在了中间，打定了主意，无论将来谁即位，都会去效忠，在这之前大家还是别太接近的好！那些左右游离不定的大臣们则是手里面攥着自个的效忠书，瞪大了眼睛在三人之间打着转，不知道到底该递给谁才不会连本都赔进去。毕竟，这种时候一个不小心站错了边，那可是几代人都翻不了身啊！到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提的醒，大家都反应过来了：自己这么着急干什么啊？人家四大王府都还没有动静呢！到时候跟着人家走就是了！
　　一时间千千万万双眼睛全都盯在了南炎国最大的四个世家身上，他们的走向将影响着无数人的生死前途。在这种压力下，四大王府里每一个人都谨言慎行，老谋深算的他们自然知道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的同时捞到最大的好处！而这个时候苍王府唯一的嫡系小郡主会出现在四王子的宫阙里——而且根本是住在了那里的这种情况，就不能不引起有心人士的好奇与……关注了。
　　不到一日，四王子将小郡主接到清平殿的消息遍传朝野，人们开始了骚动——莫非，这是苍王府的表态？心有疑虑的众人开始鱼贯的往返于四大王府探听消息。可惜四大王府打起了迷糊仗，曰：年轻人私下交往不代表什么等等，圆滑的像抹了油的水球，让众大臣拿捏不定。
　　南炎国苍白蓝紫四大王府经过十几代人的通婚联姻，关系早就已经是骨血交融的密切，完全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利害关系。不论事情是不是如传言所说，苍王府小郡主代表了苍王府等四家的意思，反正自从小郡主泠开始入住清平殿以后，每次泽谈论时事与处理公务、与谋士们讨论各种事物的时候全都把小郡主带在身边，虽然不知道是否代表了四王子得到了苍王府的支持，但是在众人眼里这是四王子拉拢四大王府的手段是不会错的。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这日，清平殿不时传出一阵阵鬼哭狼嚎似的哭喊，完全打破了宫殿原本的优雅安逸气氛：
　　“啊……………………好疼…………”鼻青脸肿的书生格罗在看到又一次伸到自己面前的药膏的时候如见鬼魅：
　　“不、不要啊！！！！不要…………”颤抖着惨呼的格罗眼睛盯着眼前不断向自己靠近的某一点，神经紧绷到极限的时候再次发出嘶哑的尖叫。
　　“乖，听话，抹了药就不疼了！”脸上是温柔的笑容，嘴里是哄小孩的语气，枫儿将墨绿色的药膏又向前递了一点。
　　“鬼才信你！！”完全忘了形象为何物的格罗几乎从床上跳起来，可惜一时的冲动带来的后果是再次摊在床上龇牙咧嘴，几乎哼都哼不出来，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充血的大脑将一切后果抛到一边，一遍遍地宣泄着这些天的痛苦：
　　“你们简直是魔鬼！魔鬼！”
　　一想到自己的遭遇他就不免为自己抹一把同情之泪，几天前他在昏迷中险些被他面前的主仆扔下悬崖，好不容易邀天之幸逃过一劫，还以为苦尽甘来，哪想到重伤的他居然又落入了两人的魔掌！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有抱住主子的大腿落泪的冲动：主子啊，您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刚把我从悬崖边上救回来就又这么的把我给扔到狼窝里来啊！不不不！是您把她们请进府，可这实在是引狼入室啊！主子…………
　　愤恨地瞪着枫儿手中的药膏，灼热厌恶的视线宛若死光，险些将盛药的玉盒穿孔。数日来饱经磨难的他再清楚不过，眼前笑颜温柔的枫儿和她身后的天真可爱主子没一个好东西！从血肉到灵魂全都黑透了！
　　有哪个还有一丝半毫天良的医生会特意配出让病人痛不欲生的药膏？
　　是的！特意！
　　格罗可以肯定这几日涂抹在自己身上的药膏是眼前的一双魔女特意调配的！虽然他不懂医道，但是也知道医者父母心的道理，没有人看到病人抹了药以后痛不欲生还会笑盈盈的！是啊，她们是很‘关心’地一脸沉痛，可是、可是她们的眼睛、她们的眼睛是在笑啊！！！
　　“唉！格罗先生，”枫儿感同身受的发出温柔的叹息，清平殿里十个男人有七个都愿意为这一声叹息赴汤蹈火：
　　“我知道人生病的时候总是难免心情不悦的。”
　　温柔而笑的枫儿美丽端庄，明眸如水，巧笑嫣然，观之可亲。可惜的是对方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惹的枫儿暗笑不已：真是有趣的反应！虽然这个家伙很无辜，可惜谁让他的主子得罪了自个的主子呢？一想起那日悬崖上在关键时刻老神在在地出现在她们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们的四王子，枫儿就有想要发抖的冲动！尽管那人的笑容斯文谦和，可是她跟这个表里不一的主子身边数年又岂是白混的？如何分辨不清笑容中的杀气与威胁？而且光看泠的反应就知道谁强谁弱了，也不怪乎泠会把一腔不满尽数发泄在这个倒霉鬼身上了。想到这，枫儿笑的越发温柔——这个可怜的家伙，被他的主子送给了郡主做出气筒呢！不过也多亏了他，才让主子调的药有了实验的地方！瞟了一眼手中的玉盒，她暗自思量着：主子的药到底不凡，虽然刻意减缓药效，但一个月不到，这家伙还是好的七七八八了，这样下去只怕就没的玩了！看来要想长时间的玩下去待会多用点力是不够的，还要请主子想法子在药里面再加几味特别的药……
　　脑子里进行着的计划丝毫不影响她的娓娓细语：
　　“古语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格罗先生学问渊博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见先生受苦，枫儿也于心不忍，”说到这里，眼眶已经红了：“然，为了先生能早日复原，就算先生此刻不谅解，枫儿也不能不为先生的伤尽心尽力。”
　　格罗瞪着一付仙子般慈悲的枫儿，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些日子里为他涂药的就是这个一脸温柔慈和下手却又狠又毒的魔女！（想到这里格罗就不禁一阵颤抖，明明身上的伤口接触到那万恶的药膏的时候就会产生千万种蚂蚁撕咬的痛苦，偏偏那个抹药的人还在伤口上用力！是啊，别人看来那动作是又轻又柔，可实际上……不提也罢！）可怜他一世英名在她手中尽数付诸东流！别看他这些日子没有离开床铺，他清楚的很！清平殿上上下下都被这两个人给骗了！每次，让他浑身冒冷汗的涂药结束以后，好不容易度过一劫的他总会不经意地听到房间外面传来嗤笑以及嘲讽的话语：
　　“听听！听听！没想到格罗那家伙这么能叫！一连叫了七八天了！不就是涂个药吗？至于这样吗？还有个男人的样子吗？”有这样不屑的人。（格罗暗叫：你来试试！）
　　“我看那家伙是在炫耀吧！郡主亲手调的药、温柔的枫儿姑娘亲手上药，多大的福分啊！不多叫几声怎么让人知道？”有这样落井下石的。（格罗潸然泪下：亏我拿你们当兄弟，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福分？！是遭罪啊！）
　　“可不是！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呢！郡主调的药里面可放了不少好东西啊！”有这样不解的：“他不至于这么娇嫩吧？怎么叫的像是杀猪似的？”（555555……格罗一脸复杂：我的形象啊…………）
　　“我告诉你们啊，枫儿姑娘可真是善良温柔至极啊！第一次给格罗那家伙上药的时候，我亲眼看着的说!人家大姑娘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一点点的涂抹，那份细致！”（是呢！不涂的慢点，怎么折磨我啊！各位，她是故意的！）
　　“我也在呢！”又有人补充：“一抹药，格罗就叫的活象有人拿刀割他似的，我亲眼看到枫儿姑娘手都抖了！”（那是在憋笑！憋笑的颤抖啊！你们看不见，我可是清楚着呢！）
　　“我也是！人家大姑娘回过头来的时候我还看到她眼睛都红了！”（……是啊，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郡主也别过头去不忍心看呢！听说里面特地放了从别的大陆来得雪莲，珍贵的很！我听说小郡主还每天钻研药典，务求尽善尽美，真是菩萨心肠啊！”（“……”格罗这会子真的想哭了：“那个丫头是魔王啊！尽善尽美？是呢！所以我才一天比一天疼啊！可偏偏那药确实有效果，所以我才哭诉无门啊！”）
　　…………
　　…………
　　此类言论充斥宫廷，格罗原本在众家兄弟和淑媛们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宛如建在沙滩上的沙堡，在浪潮的冲击下尽数飞灰湮灭了。
　　格罗其实只是外伤严重而已，轻微的内伤在各种灵药的帮助下早就好了，但造成他流连病榻的主要原因也在于他每日涂抹的‘珍贵’药膏。值得庆幸的是苦难的日子总有过去的一天，格罗也终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逃离了令他痛不欲生的罪恶源泉。可惜欢喜的情绪还未在心底散开就被一盆冷水泼的风流云散了——
　　“殿下回府，请郡主与格罗先生前往书房议事。”侍从恭谨地传达完主子的命令。
　　经历了长达两个月的漫长折磨，刚刚可以下床行走的某人在侍从话音未落的时候嘴角即开始了某种诡异的抽搐，并且有越演越烈、曼延全身的趋势，而且他的面部表情也精彩的紧，红黄蓝绿青澄紫，色彩缤纷。
　　书房议事？！卧床多日的格罗立刻想起这些天陷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罪魁祸首已成了自己的同僚，这也预示着未来的日子里他将继续笼罩在那人的阴影下……
　　好容易才脱离了苦海，如今难不成又要进入地狱？！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终于，某死火山爆发了——
　　“不会吧！！这不是真的！！我我我我我我……我怎么这么命苦？……”
　　“呜……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啊啊啊……光神啊、各位神明啊……我每月虔诚供奉的香油钱也不少啊！怎么会这样……”
　　笑吟吟地欣赏着大男人捶胸顿地痛哭流涕的精彩表演，泠率先走向大门方向，无论是笑容灿烂的她还是哭嚎着的格罗，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本明帐，自进入清平殿起，她就作为四大王家与四王子之间合作的纽带，是活生生的契约书！作为忠诚合作的证明，她，苍王府的嫡系继承人以幕僚的身份加入了四王子的派系！
　　身不由己，但既然泽是四大家族选择支持的人选，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该怎么做也都已经注定了。不管结果如何，什么都没有做就放弃，从来不是自己的信条……纯真的笑靥掩盖下，精锐的眼眸锋芒毕现。
　　既然无发抽腿，那就只有走出一条路来。日后如何虽然无法预料，但眼前的重重危局却必须逐一解决！既然想要让我来垫脚，我也要拿你来使自己站的更高更稳！清澈的明眸中闪现坚毅的光芒，泠率先迈了出去。她这一踏出去，开启了被后世称为“紫星”的传奇的一生。

　　大开的门扉，挡不住屋外燃烧似的日光汹涌地奔进室内，在少女动听的笑声中，被耀眼的光芒刺花了眼的格罗看到了铭刻在他心中一生不忘的一幕：
　　沐浴在夏日艳阳中的少女笑靥灿烂如花，一眼望去几乎使人产生这炽热的光芒是是发自眼前人儿的错觉。
　　小姐……身上发生变化了。
　　多年来担任贴身侍卫与女伴的枫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转变了，在眼前悠然而笑的少女身上……就好象即将面临蜕化的稚凤……被心中的想法震慑住，眼中流露出不可自持的狂喜——
　　枫儿紧紧跟在那几乎溶入白炽光芒中的身影之后，无论何时、何地，守护前方的身影是她毕生的使命。风的精灵传播着少女虔诚的祈祷：
　　殿下，我白羽一族的希望……
　　我族世代信奉的守护神凤凰啊，请守护殿下……
　　无论未来是如何的艰险，殿下，请带领我族走向未来……

　　她这一踏出去，打破了朝局中的平衡，如一个石子投进了表面平静实际上暗潮汹涌的水面，激起了骇人的惊淘巨浪！她这一踏出去，也提早结束了自己的童年，从此成为了政治旋涡中一颗不容任何人忽视的明星！而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那一年，她，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从那时侯起，一连五年的时间里，她跟随在他身边，不仅仅为他提供了强大的支援也成长为他得力的臂膀，直到他终于打败其他对手获得南炎王位继承人的宝座，那个时候，并肩奋战了五年的两人面前出现了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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