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风的影子

2、第１章

　　回首往事，在很多时候对很多人来说都未必是一件愉快的事，起码对于泠来说是这样。抹去厚厚的积尘，翻开记忆的书页，入眼而来的尽是鲜血与杀戮、阴谋与权术每天面对着的都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自有记忆以来的22年里，不见童心雀跃、不见父慈女孝、不见兄友弟恭、不见君臣同心……从无一刻安宁、一日舒心。故国、家族、亲情、爱情……尽数舍弃，忍受着宛彻骨的痛苦，才换来如今权倾天下，个中甘苦有谁能体会一二？
　　春天的光之湖被誉为法玛大陆最美丽的风景，澄澈的湖水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水晶一般的灿烂光辉，湖底的银鱼优美地跳跃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在清风的帮助下飞翔在空中，那情景就宛如风与水的妖精同光之精灵的盛会一般，每一个看过这情景的人都永生难忘那份近乎神圣的美丽。只是这个世界上能够欣赏到这情景的人只有为数甚少的一部分，不是因为光之湖地处偏远而是这个湖本身就在法玛大陆最强大国家之一的萨贝亚的皇宫范围内。
　　“无论看过多少次，还是会因光之湖的美丽而迷醉。”放下手中的书籍，泠信步来到窗前：
　　“这风景比梦境更加美好，也难怪世人爱慕权势，若非挟皇室权威，又有谁能将法玛大陆上最动人的美景独占呢？”
　　“就是这里偏僻冷清了些。”一个带笑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逐渐自浅绿色的光晕中探出身来的女子大约二十上下，波浪型的乌发垂在身后，黑亮的眸子闪闪发光，精致的眉眼足以令大多数女子内心萌发嫉妒的毒素，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气质决不像她的容貌给予人的印象那般温柔，柔中带刚，就像带刺的蔷薇，娇艳的外型足以使大多数人忽略了其本身具有的毒刺。

　　“从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起，殿下每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总是特别高兴。” 仅仅一个背影就拥有令人不敢小窥的气势，奢华的宫室也无法遮掩她的光彩——泠·爱丽西亚·杜拉德比公主，法玛大陆西方强国萨贝亚的太子的未婚妻，出身大陆南方国力日盛的南炎国，本身更拥有出色的政治手腕，虽然还没有大婚但已经倍得萨贝亚上下臣民的拥戴。
　　“确实，殿下，每次看着这美丽的景致都让我心旷神怡。”
　　“是啊，从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会爱上这美丽的大地。”离宫的主人微微的笑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在窗棱上，阳光下闪烁着灿烂光辉的紫眸仿佛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昨天，使者们都到了吗？”是询问的语气，但表达的却是肯定的含义。
　　“是的，殿下。今天下午他们将会来拜会您。”
　　“南炎方面果然是那个人带队吗？”
　　“是的，殿下。”
　　“是吗……枫，我们上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三年前，殿下。”一袭骑士装束的年轻女子下意识地看了少女一眼，却没有从中窥探出任何异样。
　　“三年前啊……”一抹说不出到底蕴涵着什么意味的笑容浮上少女的脸颊。
　　沉默，笼罩了宫室。少女的思绪全都飞过时空的阻隔，回到了命运转折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十一，而枫十五，两个人都还是孩子……
　　…………

　　和赤霞与铁笔两峰不同，后山虽未被神庙列为禁地但因地势险要通行极为不便，莫说等闲人物不得入内便是各国权贵也难得越雷池一步。久而久之，风光秀丽的后山就被蒙上了神秘莫测的面纱。
　　这一日后山却难得的热闹了起来。临近峰顶处的观日亭在经过十几年的沉寂以后终于再次迎来了新的客人，而且还是两位娇妍的可爱女孩。距离黎明时分瑰丽壮观至无与伦比的日出已经过了许久，少女们仍旧没有舍得离开这片被光水的精灵装饰的有如仙境的美景。只是如果她们有预知能力的话，想必宁愿关在房间里学最讨厌的女红也不会有今日观日出的举动。
　　“啊哈——”不愧是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就连打呵欠都优雅的像幅画——如果不看她此刻的姿势的话。年龄较长的少女温柔地为她擦去眼角眨出的水痕，轻柔的动作好似在擦拭最珍贵的玉器：
　　“泠，要不要喝点梅子汤提提精神？”
　　又一个更大的呵欠迅速地冒了出来，已经睡眼朦胧的小女孩好似猫咪一样绻缩在石椅上，小小的螓首舒服地枕在少女腿上，毫不在意闪烁着夜幕光泽的长发滑落在地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寻找更舒服的姿势，呓语似道：
　　“好舒服的太阳。”
　　少女微笑，知道小女孩困劲上来不到黄昏定难以离开这里。虽不忍心叫醒她，但又担心女孩受凉，明知无用仍旧开口劝道：
　　“泠，回去吧，若你喜欢这里的话明天我再陪你来可好？”
　　“……”
　　“泠，再不回去神殿的执事们会担心的。”
　　“……”
　　“泠，这次就我们两个人出来，如果有人图谋不轨的话，我怕保护不了你，到时怎么向姨娘交代？”
　　“……”
　　“泠……”
　　女孩呼吸悠长的反应令少女气结，想要继续数落的言语在甜美睡颜攻势下却兵败如山倒，下一刻已经轻手轻脚地笑着为明显是将她苦口婆心的话当作耳边风的女孩掖好披风。后放任自己的目光游移在眼前大好风光中，但那双灵敏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周围每一个声音，不时掠过眼中的精芒使这个有着温柔笑容的少女退去娴雅平添一种战士的气质。
　　随着气温的变化，太阳徐缓地沿着轨道在天空中移动，毫不在意时间流逝的少女目光大多时间都停留在怀中女孩身上，不时为她拂去贴在脸颊上的发丝，一举一动说不尽的温柔疼爱。忽然一抹暗黄色的身影映现在眼帘，少女立时警惕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出现在山脚下的男子，却自那人不时回头打量身后的举动知道他此行必然有着极大的秘密，只见他腿脚轻便地沿着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爬到观日亭对面山峰的朝阳洞前，少女眼中寒芒闪烁，只看那人在怪石林立的后山如履平地就知道他功夫扎实，实是劲敌！却见那人在洞口警惕地扫视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以后才大步迈进洞内。少女却在他最后检视四周的时候将他的面目尽收眼底，不由惊疑地挑了挑眉，这人并非初见，他的出身她也知之甚详却想不出那朝阳洞中有什么秘密让这个一沉稳著称的人如此紧张谨慎。
　　“他是谁？”不知何时醒来的女孩显然也没有放过突然出现在后山的神秘客，晶莹紫眸中流溢着绚丽的光华。
　　“夏丞相府的侍卫长，斯特恩·参风。”显然意识到自己二人见证了一桩别人密事，少女轻手轻脚地扶起赖在自己怀中的女孩，一边迅速地为她整衣一边将所知的资料告知。
　　“哦——”懒洋洋地任少女为她穿好衣服，女孩并没有反对少女将她迅速带离观日亭的举动，显然也不愿意卷入意外的纷争中。但嘴巴仍旧不忘刁钻道：
　　“只知道看下面不知道注意上面——笨蛋一个！”
　　两人刚刚脱离后山的范围就见一人匆匆来到面前，那人双手交叉在胸前，向后退了半步优雅欠身行礼。泠搭眼一扫便将这人特征尽收眼底：由白色神袍袖角的银线可知来人是一名神官候补，地位虽然不高，但能出入这里的都是受过神殿教育熏陶的精英，是以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一股圣洁的气质。但是那人的来意却令她们暗自挑了挑眉：
　　“第一神官大人差遣在下请殿下移驾静心堂。”
　　静心堂？！以前大神官从未在静心堂召见过她们！
　　“我姐妹四处观赏神山风光，却让神官大人担心了。”少女的柔和娴雅笑容恰倒好处地表现出贵族少女应有的教养。面对如花少女，年轻的神官候补知无不言：
　　“第一神官大人正在接待四皇子……”
　　第一神官！四皇子！女孩紫水晶般璀璨的眼瞳一瞬间深邃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以她仍旧带着些微困意的童音道：
　　“可是我好困哦，你去和神官大人说，我改日再来拜访好不好？”说罢以袖掩住一个呵欠，水汪汪的眼睛纯净无邪，一瞬间让人产生不忍勉强眼前这可爱的人儿的意思来。这眼神本是她对年长人士的必杀技，那神官候补不过是二十四五的年轻人如何能够例外？果然他目光中闪过怜惜神色，满口应承下来地目送她们离去。
　　待神官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少女皱起秀气的眉毛：“神殿的人居然在盯我们的梢！”
　　“啊——”以手背掩唇，打了个呵欠的女孩没精打采地垮下了肩：
　　“我们被盯上了呢……”只是……没想到这次神殿下注会这么快，还以为会像以前一样保持中立的超然地位呢……不，四皇子……一道犀利的寒光自女孩眼底滑过。

　　神殿·第一神官寝殿·书房
　　“你就是四皇子？”精灿如星的眸子直视着他，女孩一脸好奇。男子眼中露出一丝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当场看傻了来凑热闹格罗子爵。没想到啊！一个孩子竟能敢和主子正面对视而不退让！就是久经沙场磨练的武将见了自家的主子也要在他的气势下矮了三分的！这一个孩子竟……而且还让主子笑了！了不起！子爵当场决定自己喜欢这个孩子！
　　“你以为四皇子该是什么样的呢？”泽呷了一口香茶，悠闲的道。
　　“嗯——什么样子啊！”女孩只手托腮，孩子气地道：
　　“听说你久经沙场、武艺过人，应该是有威武雄壮的体魄才对！而且你是一军的统帅，所以应该极富智谋的人，为了确保胜利同时也必须够冷酷才行！怎么想都不该是这么一副样子啊！”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泽用着与表情不符的清冷嗓音，静静地说着。
　　优雅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泽笑得温雅无害，泠却在看到他的笑容同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那是一双经过进行伪装的眼，表面的温和后面隐藏的是凌厉的冰寒的杀机！
　　真该死了！自己怎么犯下这种错误！居然去撩拨比自己强数倍的人！
　　刚看破了他真面目的泠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挂起人蓄无害的纯真笑容，甜甜道：
　　“泠才不聪明呢！父王总是说泠是他的傻女儿呢！”
　　“是吗，小孩子还是不要太聪明比较好，容易早夭。”形状优美的薄唇勾起一抹浅笑，意有所指的道。
　　“父王也这么说！大神官说你今天起要教我兵法是吗？可以开始了吗？”甜的腻人的笑挂在娇俏可人的苹果脸上，实在是人见人爱，泽点了点头道：
　　“开始吧。”
　　“好啊！聊了半天终于开始了！老师今天要教我什么呢？”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于发生的两人就这么的转移了话题，红扑扑的小脸笑咪咪的望着老师，听得兴致勃勃。俊美的青年态度沉稳地诲人不倦……
　　旁边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子爵几乎一口气噎在喉咙上不来，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自己主子是什么人他当然早就知道，可是万不料一个稚龄的孩子竟也有如此的心机！除了当事人以外，就只有旁观者的他和那自始至终端庄的坐在一旁绣花的丫环枫儿最了解其中的惊险了！啊，不！那丫头只在绣花，说不定压根就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又或者听了也不懂！要不，为什么她还不时的抬眼笑着看两人呢？
　　呜呜～～～这哪里是师生间的对话？分明是两头狐狸！一直以为自家主子是是世间少有的怪胎，没想到今天又碰上一个！而且比主子还小！生死关头，连脸色都没有变啊！这是什么胆量？难不成她的胆子是铁打的？
　　啊啊啊——！瞧瞧他们一个一派为人师表的慈和，一个好学子弟的勤勉，那里看得出刚才一丝半毫的硝烟味？唯一的证据就是自己开始抽搐的胃吧！下意识地揉了揉隐隐做痛的胃部，格罗脸色铁青地想
　　啊咦咦咦咦——为什么？我眼花了吗？怎么好像看到那个绣花的小姑娘在冲自己乐？那笑容、那笑容分明是……恍然的看着四周，眼前这三个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怎、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自己竟成了这里最蠢的了？聪明过人的自己竟……我在做梦、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四皇子，你的跟班怎么了？脸一阵青一阵黄的？啊，已经开始发黑了？！”
　　“大概病了吧。”
　　“哦！要请大夫吗？”
　　“不必了，他身体结实，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咦？这么好？真羡慕啊，生了病连药都不用吃就好了！我啊，生病的时候，每次都要吃好苦的药呢！”
　　“是啊，他体制特异。”
　　“啊啊，他的脸为什么开始扭曲了？”
　　“大概是打算学着表演变脸吧！”
　　“咦咦？他学过变戏法？”
　　“是啊，很好用。”
　　“啊，那我想看！”
　　“改天让他表演给你看，现在先回答我的问题——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嗯，我会先让人劫了他们的粮车。”
　　“然后呢？”
　　………
　　………
　　“下课了，呼——四皇子也走了。枫儿，我要吃杏花糕！”
　　“好——哎呀！小姐，这个人晕过去了！”
　　“怎么还在啊！没关系，四皇子说他体制特异，一会就会好了。”
　　“那我就不管他了哦！”
　　“嗯！”
　　……
　　……
　　“小姐！”
　　“什么？”
　　“他口吐白沫了耶！”
　　“哦？变脸有这种的吗？”
　　“还全身抽搐呢！”
　　“啊啊！我要看，真好玩！还翻白眼呢！”
　　“小姐，这个人该不会……”
　　“什么？”
　　“该不会有羊癫疯吧？”
　　“羊癫疯就是这样的吗？”
　　“我没见过，不太清楚。”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好过来啊？”
　　“听说只要给予他刺激就行！”
　　“刺激？多大的刺激才行？”
　　“看他这样子一般的好像不会有用的说。”
　　“那……枫儿，你去把椅子搬过来！”
　　“哪一把？”
　　“都可以，反正都是红木的，应该是很重才对。”
　　“搬来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啊？”
　　“枫儿，把椅子举起来砸下去！”
　　“好…啊！小姐，我还没砸，他就不动了耶！”
　　“那——该不是死了吧？不要啊！”
　　“小姐别怕！还不一定就……”
　　“是呢！不一定就是死在这——万一他真的死在这了，四皇子会不会不高兴啊？”
　　“是呢，那么可怕的人！”
　　“如果他死了，四皇子会找我麻烦吗？”
　　“就算是死了一只猫阿狗的，他也不会轻饶了我们吧！”
　　“那，那该怎么办？不、不如，枫儿你去叫人来，悄悄的把他扔到悬崖底下去，四皇子要问，就说他头晕失足掉下山崖了。”
　　“好耶！这样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啊，枫儿，你还不把椅子放下快去叫人？”
　　“好——啊！！！！！他动了——僵尸啊！！！！！！！！！”
　　“小姐快跑！我来拦住他！”
　　“砰！”
　　“啊…………………”
　　“咦？会叫？他还活着？怎么又不说话了？枫儿，你戳戳他试试。”
　　“小姐，他昏过去了！”
　　“啊，难怪呢！被那么重的东西砸在身上，还清醒的才叫奇怪了！”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枫儿，你说四皇子感到我们把他的下人弄成了这样会饶了我们吗？”
　　“……一定不会！小姐，怎么办啊？如果他死了，我们还能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好主意！就这么办，枫儿——我们还是把他扔到山崖底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