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忘情，百无禁忌》是典膳吖

7、试探

　　细雨霏霏，城墙上的白幡铺天盖地。青云观一行人入京之时正逢鸡鸣。远望过去，城门由两道铁索放下，百姓鱼贯而出，或行商，或旅人，勾勒出京城一角的人声鼎沸。
　　洛意尘坐的马车与人群擦肩而过，停在了城门下，由城门郎勘验通牒文籍。大夏尚道宗，奉为国教，故而这些军士也对洛意尘一行人十分礼待。
　　检查完便要进城，不想迎面却撞上了一驾华贵的马车，车上的銮铃声清脆悦耳，引得众人纷纷观望。
　　不大的城门处，除却官兵与拒马，便不剩多少可以容纳马车通行的道路了，两辆马车都停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京城之地，达官贵人犹如满地的草莽，本着不与人争的教条，洛意尘令观里的人将马车牵到了路旁让行。
　　不料那马车也主动退了几步，两两相对与城门处。不多时，那边的车主人掀开帷幔，露出一张绝艳动人的脸，眉眼如丝，清亮的眸子宛若星辰，毫不遮掩那种与生俱来的清贵优雅。
　　“你上去问问，可是青云观入京主持开坛法会的道长们，若是，请洛宗渊洛道长上来一叙。”车里的少女见那一行人身着三清领的大褂，足踏十方鞋，打扮风尘仆仆，便小声朝侍从吩咐了一句。
　　洛意尘只隔着幕篱远远与那双眸子对视了一眼，心中竟升起了被人里里外外看透的感觉，这种怪异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快到洛意尘几乎以为只是错觉。她收回目光，轻轻蹙眉，正准备回马车里，身后传来了对面侍从的声音。
　　“请问诸位是否是是青云观的仙长们？”
　　牵着马的路本宵作揖行礼，回道：“贫道一行确实来自青云观。”
　　那侍从面上一喜，问道：“洛宗渊仙长可在行？”
　　洛意尘听到自己的名字，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再次好奇地看向对面的马车，除了商宗横，她可没有印象在京城中认识什么人，还是如此姿貌过人的少女。
　　“贫道洛宗渊。”
　　侍从恭身对洛意尘施礼，欣喜道：“洛仙长，我家主人请您入内一叙。”
　　“你家主人是哪位？”洛意尘并非是初出山门的小道士，该问的她还是要问清楚。
　　“我家主人尊贵如玉，便是这京城的天。” 侍从话语中充满自豪。
　　“贫道并不认识你家主人，请问是为何事？”洛意尘道。
　　“您去了就知道了。”侍从对洛意尘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心中开始有些不耐烦，他本以为还得再废一番口舌。
　　洛意尘只是默了一会，缓缓抬头望向马车，黑沉沉的目光深不可测，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听她再没有继续追问，只说了一个字:“好。
　　其实以洛意尘的敏捷心思，早已经大抵猜到了对面少女的身份，皇城脚下，尊贵之极莫过于皇族。而皇室子弟中，除了太子以外的诸王早已就藩，又皆是携带妻女而行。那么留在京城的就只剩下未出阁的公主们，她猜想对面马车里的定然是当朝金尊玉贵的公主。
　　算算年纪，皇帝膝下如此年纪的，应该只有庶出皇八女的新城公主与嫡九公主洛阳公主了。
　　“贫道见过殿下。”来到近前，洛意尘礼数悉然，面对洛阳公主的马车俯身一揖，下一刻，头顶便响起了一个宛若天籁的声音。
　　“仙长不必多礼。”似乎有些诧异于对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少女的声音带着三分疑惑，隔着帷幕传出来，
　　她叫住洛宗渊，无非是想看看那个能将皇太孙迷得不惜触怒龙颜，也要一心回护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令洛意尘有一刹那的恍然，似乎梦中沉沦其中过。
　　玄妙的感觉令她忍不住对这位殿下生出好奇来，殊不知，洛阳公主亦是如此，这小道士嗓音灵秀，听起来年纪不大，礼仪得体，衣着朴素，不似居心叵测之人。隔着幕篱无法窥探其真容，但想来能受太孙偏爱，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洛阳失礼，冒昧请仙长上来一叙。”少女的声音清脆如初春绽冰之音，带着地主之谊的热情，令人生不出拒绝之意。
　　马车内，一切物样陈设简单却不失奢贵，少女一身素白纱裙，未着什么华贵的首饰，偏偏气质中似乎就藏了似清似柔、如娇如媚，数不清的不凡资质，若是浓妆艳抹，反而遮掩其光华。
　　洛意尘只是略微失神，回过神来朝少女微微揖首，不冷不热道:“没想到是洛阳殿下，贫道失敬。”
　　洛阳公主呵呵一笑，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目光似乎要透过那幕篱，生生将她看透，只听她开口道:“不知洛阳是否有这福气，能一睹仙长幕篱下的真容？”
　　少女的语气并无命令的意思，反而是带着几分稚童般期待，她看了洛阳公主一眼，淡淡道:“不过是为了遮挡些路上风尘，又不是为了藏头露尾，殿下要看也不是不可。”
　　说罢，洛意尘抬手将幕篱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五官细腻的脸，比不上洛阳公主那般浮华之上傲视一切的绝艳，亦没有想象中的清丽绝尘，勾人心魄，却不论眉眼亦或是唇都透着灵秀与淡然，仿佛立在眼前的只是一副平平无奇的画，画工精致，画中人平凡。
　　但洛阳公主还是一下愣住，两人静默地对视了许久，黑沉沉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清澈的光，纯净无暇，不带丝毫欲念。
　　“明明是第一面，却觉得似曾相识。”洛阳公主别过头，幽幽地道。
　　洛意尘坦然一笑，答道:“修道之人，多亲近于天地，殿下觉得熟悉也是理所当然的，足可见殿下道心纯澈。”
　　此等恭维的话洛阳公主自是不会当真，她心头忽地升起了另一个念头，问道:“你们修道之人，允许谈情说爱么？”
　　“有的宫观有清规戒律，有的并没有那么严苛，若遇正缘，依然可以选择结为连理。”洛意尘不理解洛阳公主何出此问，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仙长可遇正缘？”洛阳公主点头，继续道。
　　风卷进室内，轻纱晃动，洛阳公主判研的目光直落进她眼底，她摇了摇头，淡淡道:“贫道此生无心于此。”
　　“是么？”洛阳公主语气有些失落，悄声问道:“你多大了？”
　　话音落下，洛意尘面色一阵古怪，随即肃然道:“道不问寿，殿下不曾听说过么？”
　　道有三不问，一不问寿，二不问俗事，三不问籍贯。
　　洛阳公主明白是自己问错了话，眼底闪过歉意，小声道:“对不起。”
　　洛意尘并未因此生气，她缓缓道:“殿下，若无其他事，贫道告退。”
　　见她起身要走，洛阳公主连忙开口道:“仙长留步，洛阳还有一事相问。”
　　洛意尘伸手去掀帷幕的手顿在了半道上，只因洛阳公主接下来一句话。
　　“你可知太孙于陛下面前说了什么？”
　　此刻的洛阳公主目光冷清，眉眼犹带一丝冷意，与先前天真稚拙的少女判若两人，洛意尘只听见她继续道:“你知我皇女身份，刻意冷淡，与我说话不敢吐真言，是在怕么？”
　　洛意尘深吸一口气，她能感觉得到背后如芒在背的目光，生在皇家的人，没有一个心思简单的，就连他那师兄也是。
　　明面上把一切都归咎于少年人的情窦初开，蒙昧无知，事实上早已在皇帝眼中，死死定下了青云观蛊惑太孙的罪名，将自己到摘得干净。
　　“贫道与太孙殿下清清白白，自是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