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忘情，百无禁忌》是典膳吖

37、第 37 章

　　洛阳公主入宫，除却监国之责，最想做的，还是来见她。
　　对于她被皇帝幽禁的消息早已传入公主府，迫于时势自己不能送药，亦不能慰问，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洛阳公主几乎快要按耐不住心中那牵扯成丝的念想，只想见见她，得知她还安好。
　　隔着一扇宫门，门外的人将焦急的心情流露于脸上，门内的人却神色冷漠。
　　“殿下，请回吧。”洛意尘高声道，或许是因为说话过于用力，伤口被牵扯得隐隐作痛。
　　洛阳公主想要推门的手顿住，她日思夜想的人明明就在里面，可她却没有了勇气去见她。
　　“贫道与殿下已无瓜葛，殿下莫要在自作多情了。”洛意尘声音冷清，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
　　洛阳公主恍然明白洛意尘的意图，太孙在东宫，中书省官员尽职尽责，皇帝为什么偏偏选了她摄政监国？
　　这分明是一个陷阱，洛意尘精通岐黄，或许早就看出皇帝的身体状况，她的话是在警告自己，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弄明白了洛意尘的意思，她平复心中的情绪，双眼微红，隔门喊道:“今日之话，仙长当真不会后悔么？”
　　洛意尘答道:“不会，贫道有自己的选择。”
　　两人隔门而谈，宫婢相互对视一眼，没敢插话，皇帝只吩咐不能进入，却没有说不可以交谈。
　　果然，洛阳公主没有见到人，却碰了一鼻子灰，最终拂袖而去。
　　洛意尘冷汗涔涔，胸前的伤口似乎裂开了，温热的鲜血浸透纱布，染红了衣衫。她轻抹了一把血痕，苦笑道:“这皮外伤还真是不轻，连多说两句话，都能撕裂开。”
　　清凉殿，几支灯烛长明，午夜将至，安忠平小心翼翼为皇帝盖上绒被，吩咐侍立的宫婢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自己独自守在床前。
　　不一会儿，周仁知来了，他与安忠平交头接耳一阵，问道:“陛下睡得可安？”
　　安忠平摇摇头，小声道:“先前一直喊疼，才睡下。”
　　周仁知长叹一口气，道:“你下去吧，我来为陛下守夜。”
　　安忠平动了动酸麻的胳膊，点头应是，蹑手蹑脚地下去了。
　　待人走后，周仁知靠近床边，隔着明黄纱帐轻唤道:“陛下，是奴婢周仁知。”
　　皇帝被唤醒，掀开帘帐，眼神迷惘地看了一眼殿中的人影，确定是周仁知，才松了一口气，四下打量一番，见并无他人，放心地问道:“何事？”
　　周仁知凑近皇帝耳边嘀咕几句，皇帝霎时清醒过来，眼神一凛，冷笑起来:“当真是我的好女儿！”
　　随即，他又问道:“那洛宗渊呢？”
　　周仁知回道:“听语气似乎已经对洛阳殿下心灰意冷了，才说不过几句就将殿下气走了。”
　　“哼！石生丹的苦头足够她记忆犹新了，更衣吧，不必传仪仗，就你随我，去看看这位钦天监新晋的灵台郎。”
　　周仁知俯身应是。
　　清凉殿到西暖阁并不算远，只隔了两处宫院，御道上灯笼轻摇晃，却不见一个人影。即使是在自己的皇宫之中，皇帝也披着大氅掩盖了身形。
　　周仁知提着灯笼亦步亦趋地跟着，转眼就到了西暖阁门前。
　　两名宫婢见皇帝驾临，跪地就要行礼，被他摆手制止了，周仁知十分识趣地上前为皇帝推开门，将人迎了进去，随后顺手将门阖上了。
　　“去，叫她出来。”皇帝就在正厅坐着，身上的大氅扔在了一旁。
　　周仁知领命，一路小跑去偏殿寻洛意尘。
　　此刻的洛意尘还未睡下，宫灯中的油是京牢里的劣质灯油不可比的，她借着烛光正一字一句的默写着《南华经真》。
　　当初她第一次见到师父时，师父手中就拿着一本这样的书，对她道:“意出尘外，怪生笔端，从今以后，你便名为意尘……”
　　如今一回想，竟已过了五年有余。
　　这五年，师父将毕生所学，对她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才成就了如今的她。
　　师父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而皇帝，千不该万不该，将觊觎的目光，放在了师父身上。
　　心境动荡，笔尖一滴墨汁坠落在纸上，飞快的晕开一块刺眼的墨痕，她眉头一皱，无可奈何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笔。
　　她如今已经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可事涉师父与心中那个“心魔”，自己的心湖还是会忍不住生起波澜。
　　“修心之道，当真有这么难么？”她扪心自问。
　　突然，门外传来轻轻地叩门声，紧接着传来周仁知的声音，“陛下要见你。”
　　皇帝来了么？来的可真快。
　　洛意尘将废掉的纸揭起，揉成一团，投进了字纸篓中，才缓缓起身拉开了门。
　　少女苍白枯槁的脸出现在眼前，脸白如纸，清癯消瘦，宽厚的道袍罩在身上犹如披布，这可把周仁知吓了一跳，一想到是自己送去的那粒石生丹，他心中一阵发怵，颤抖着声音道:“陛下在正厅等你，快去见驾吧。”
　　“是。”洛意尘俯首行礼，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随着周仁知来到皇帝面前，这一次见皇帝，她心中已没有了当初的敬畏与忠孝，看清了现实，皇帝也不过只是一个更加贪婪的人罢了。
　　她朝着皇帝盈盈一拜，动作得体，却毫无情感:“贫道，恭请圣安。”
　　皇帝淡淡道:“朕安，你有伤在身，坐下回话吧。”
　　洛意尘不卑不亢道:“谢过陛下。”
　　周仁知不知何时，从哪里端上来一壶温热的茶水，为皇帝倒了一杯，又为洛意尘倒了一杯，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洛意尘目光扫过那杯碧绿的茶水，极为小心，并没有伸手去端，她看到皇帝轻吹茶叶，饮了一口，缓缓开口问她道:“宫中可还住的习惯？”
　　“陛下厚爱，宫中奢华，贫道是乡野之人，难免有些不适。”
　　皇帝摇头，“你不适合宫里，明日，搬去钦天监吧，那里有值房，张玄感会安排的。”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皇帝说得仿佛恩赐一般，洛意尘就要当做恩赐去接，她离开座位，俯首一拜道:“谢陛下。”
　　“朕想要的事，你考虑如何了？”
　　皇帝话未说全，洛意尘却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她自怀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小笺，双手呈奉到皇帝面前。
　　皇帝接过纸张打开，洛意尘跪在地上屏息候着，果然，片刻后皇帝似乎不太满意，问她道:“半年，太长了。”
　　是的，洛意尘在那一张纸上写了她为皇帝取丹的计划，一字一句，事无巨细全部写的清清楚楚，其中也有不少皇帝也不知道的隐蔽之处。
　　洛意尘小心答道:“此事绝不能操之过急，且不说仙丹还存于青云观中，单说家师是仙门派遣的弟子，曾听闻师祖于仙门之中地位不低，若是惊动了他们，陛下觉得以我等凡人之力，还会有机会么？”
　　皇帝面色阴沉，看向她:“朕等不了那么久，三个月，朕要看到结果。”
　　洛意尘心一横，叩头拜倒在皇帝面前，一字一顿道:“臣，领命。”

作者有话说

　　快没存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