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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藤蔓 ...

  •   李幼渔出了一身汗,浑身不舒服,她挣扎着坐起,即使是这个动作也让她有点喘气。

      “你想要做什么,我帮你做。”祁霁按住她的肩膀。

      李幼渔知道生病的人不能洗澡,她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祁霁陪她待到下午一点左右,亲自喂她喝了粥,关于喂粥这件事李幼渔明确表达自己的抗拒,但祁霁就那样把勺子放在她嘴边,静静地看着她,眉眼深沉,让她几乎没有抵抗的余地。

      他动作很温柔,像是经常照顾人的样子。

      两人待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做各的,李幼渔侧躺着看着平板上的电视,祁霁则坐在矮小的懒人沙发上看文件。

      她假装看电视,实则偷瞄他。

      沙发很矮,他一只腿支起,一只腿随意伸直,显得双腿愈发修长,头发没有用发胶固定,柔顺的垂下,遮住了小半个额头。

      他无疑是英俊好看的,高挺的鼻梁宛如古希腊的雕塑,五官棱角恰到好处,稍微过那么一点都是浪费。

      李幼渔不带杂念的观察他,在喝完粥后的一个小时里又睡着了。

      祁霁几乎在她闭上眼睛的下一秒抬起了头,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动作缓慢的走上前替她关掉了平板,然后关上房门走到客厅,宋樊川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走吧,回公司。”

      “是,祁先生,那么关于李幼渔,”顿了顿,“需要给她办理转学手续吗?”宋樊川想这样做或许对李幼渔比较好,毕竟校园暴/力对半大的孩子来说是个不小的阴影。

      “暂时不用。”祁霁套上外套,低着头一个一个纽扣慢慢系上,手指修长干净,“阿姨也不必换,继续用。”

      宋樊川看了他一眼,“好的。”

      陈年看着那空着的桌椅,伸了一个懒腰。

      已经两天过去了,她没有再出现。黑色的长头发,白色的被水印湿的半透明衬衫,从袖口里伸出的细软的手臂,百褶裙下白得晃眼的双腿,这是她在他脑海里留下的最后印象。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发总是很凉,像南方的绸缎。

      他没有去刻意触碰,只是第一次见面那天她往后退,一下撞在他怀里,他皱眉,伸手想推开,然后手碰到了头发,很凉,也很痒,他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

      那天在电梯里他抓着她的胳膊也碰到了,她想走,他看着那一头长发,想也没想就抓住了。

      秦宋把水洒在她身上的时候陈年觉得那画面很漂亮。

      她的发尾全湿了,杂乱无章的黏在白衬衫上,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像是,像是深海里的海藻浮动。

      李幼渔一点也不好看。

      至少陈年是这么认为的,他在办公室见到宋樊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只有关乎于祁霁的很重要的事,宋樊川才会出面,他就是他的左右手,几乎代表半个祁霁。

      宋樊川为什么会认识李幼渔,她是不是认识祁霁,陈年猜测着。

      他从来不觉得祁霁是什么好人,哪怕自己的亲姐姐和祁霁即将订婚他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好感,可陈浅像疯了一样非他不可。

      父亲宠爱陈浅,由着她把祁霁介绍给他的生意伙伴,那些人是祁霁这样香/港来的外来人需要花好多功夫才能打通的关系,因为陈浅,他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祁霁的存在像是一根刺,陈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他隐约清楚,祁霁会变得强大,而陈家的人脉和资源是他的垫脚石。

      陈年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陈家,陈浅,都不能成为祁霁扩展自己商业版图的牺牲品。

      陈年曾见过祁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去告诉陈浅,陈浅却不在意,说那只是工作。

      她完全相信他。

      陈年却越发对祁霁怀疑,这次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去找陈浅,他要亲自找到祁霁华丽外表下的虚伪,让所有人都看清他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李幼渔轻而易举就会离开,那说明祁霁也并没有多重视,但如果祁霁因为李幼渔而露出马脚,那他根本就配不上陈浅,陈年绝不会让自己的亲姐姐嫁给这样的男人。

      现在看来,李幼渔应该是不会再来上学了。

      祁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像李幼渔这样的小女孩动心思,或许一开始就是他多虑了,也许她根本不认识祁霁,或许她仅仅是宋樊川认识的人罢了。

      陈年无聊的转着手里的魔方,笑了起来。

      秦宋抱着滑板从教室外走进来,一屁股坐在陈年前面的位置上,伸长胳膊拿过李幼渔桌上的水杯。

      自从李幼渔没来上学后他就把水杯放在李幼渔桌上了,像是某种示威。

      班里其他人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陈璐璐自从上次争吵过后再也没有和秦宋说过话。

      他喝了一大口水,扯着嗓子说:“陈年你看到国际班新来的女的了吗?长得真他妈好看,每节课下课那帮孙子就去国际班门口溜达,平常我看他们连多看一眼那帮鬼佬都嫌麻烦。”

      国际班很多都是外企高层员工的子女或者外交官的子女,中文基本不会说,都是英语交流,几个英/国来的还颇瞧不起其他普通班的学生,傲慢的很。

      私立学校的学生当然不会受这个气,平常完全不会与国际班的人交流。

      这段期间除了李幼渔还有国际班新来了个学生,比起默默无闻的李幼渔,这个陆蠡可谓是万众瞩目。

      陆蠡长得好,家庭背景也很吓人,是国际班里唯一的中国人,但为何她会在国际班,很多人都不知道原因,但显然现在大家更在意的是陆蠡的长相。

      她长得实在是好看,秦宋长那么大第一次看一个人可以看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把滑板随意搁在李幼渔桌上,扯过陈年就往外走,“真的,我秦宋以苍/井/空的/胸发誓,那个陆蠡绝对是个美女。”

      陈年挣脱掉他的手,却没有拒绝,懒洋洋的走出教室,走廊外秦商商正在和苏秉谦说话,看到陈年出来带着点醋意说道:“你也是出来看陆蠡的么?”

      苏秉谦转过头看到两人后又背过身去。

      陈年没理秦商商,而是问秦宋:“苏秉谦怎么了?”

      秦宋切了一声,眼神带着怨怼:“还不是因为李幼渔,他觉得我欺负小姑娘不是个东西。”

      那天苏秉谦迟到了,整个过程都是别的男生告诉他他才知道,虽然李幼渔于他也几乎是个陌生人,但,校园欺凌这种事他十分厌恶,尤其凶手还是他关系好的兄弟。

      陈年笑了笑,眼神冷冷的,“那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话说的轻,只有秦宋听见。

      秦宋瘪瘪嘴,不想说话,他对李幼渔没意见,欺负她纯属因为陈年,反正是无关痛痒的人,走了最干净。

      秦商商走到陈年身边,挤掉秦宋,看着他像别的男生一样朝国际班的方向看去,心里酸溜溜的。

      她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吸引陈年的注意:“听说你们班新来的女生好几天没来上学了?”

      他随意嗯了一声,仍旧和旁边的男孩说笑。

      “我之前在地铁站见过她,好像和我们是一个小区的。”这个我们指的是她自己和陈年。

      秦商商的父亲在陈年家的公司工作,干了有将近十年,是陈年父亲的一个秘书,家正好在锦城花园。

      陈年终于转过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秦商商脸上带笑,说道:“上周五晚上我看到她从一个男人车上下来,男人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秦商商没有说明男人的长相,对方样貌出众,甚至超过陈年,出于某些小心思她没有说。

      “然后昨天晚上我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又看到他们了。”

      “昨天?”陈年加重了语气。

      秦商商完全是出以八卦的口吻说的,她以为那个男人或许是李幼渔的亲戚之类,然后因为对方出色地样貌才特地记了下来。但陈年的态度却让她敏感的认为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看着陈年的眼睛,小心说道:“他们应该是在散步,最近晚上小区里有很多人出来散步。”陈年这几天住在清水湾,并没有回锦城花园。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陈年问,事实上他这样问有些多余,他心里已经知道李幼渔没有走,祁霁甚至还陪在她身边。

      原来他们还在一起,祁霁竟然还和李幼渔在一起,他的警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陈年想到了李幼渔又黑又长的头发,像是藤蔓一般缠绕着他,让他觉得恶心。

      在那房间里两人会做什么,据他所知除了阿姨李幼渔可以说是一个人住。

      金屋藏娇么,他还真是小瞧了祁霁。

      秦商商没回答,见陈年低着头不发一言,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服,这时众人发出一阵骚动,秦商商跟随着旁边秦宋的目光看去,原来是陆蠡来了。

      连秦商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很好看的人。

      陆蠡对周围的视线视而不见,脸上有些倦怠,半垂着眼直接往教室走。

      秦宋故意大声叫了她的名字。

      陆蠡下意识看了过来,然后目光停在某一处看了一会,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但很快又恢复原样。

      等人进了教室,看热闹的众人一哄而散,秦宋狠狠推了下陈年的肩膀,“我靠,刚陆蠡看了你好一会,你们两看出些什么了?”

      陈年抬起脸,微微锁着眉头,他根本就没有看陆蠡,满脑子都是祁霁和李幼渔的事,他不带感情的瞥了秦宋一眼,想要回教室,突然注意到了楼下开来了一辆车。

      楼下是一大片空地,偶尔会停着几辆车,都是校董的车,今天这辆车却陌生的很,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快副驾驶车门打开,穿着白色卫衣的女孩跳下了车,驾驶座的男人也下了车,女孩绕过车头小跑到男人身边,男人把手随意搭在了她肩膀上,低头说了句什么。

      陈年睁大了眼睛,手情不自禁抓住了走廊上的栏杆。

      秦宋也注意到了陌生的车,一下就认出了女孩,有些惊讶道:“这不是李幼渔么?”

      “她旁边的男的谁啊?”秦宋问。

      在场的除了陈年都很好奇男人的身份,乡下来的女孩怎么会认识这样的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矜贵,车也是豪车。

      祁霁比李幼渔更早发现楼上的陈年,他抬起头,准确无误的捕捉到陈年的视线。

      他的眼中一片坦荡,甚至还浮现一丝笑意,他的眉骨高,鼻梁也高,抬头微笑的样子好看的很,周围几个小女孩见了纷纷发出低低的叫声。

      陈年彻底沉下脸色,他几乎没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用厌恶的眼神看着祁霁,以及他身边的李幼渔。

      两人很快消失在楼下,上课铃也恰到好处的响起,秦宋有些小心地拍了怕陈年的肩膀,“陈年你怎么了?”

      “我没事。”神情却极冷。

      一节课结束后李幼渔才进教室,正是下课时间,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很多人看了一眼后仍旧做自己的事,少数几个人看到了刚才楼下那一幕,此刻正窃窃私语般讨论着。

      李幼渔手里拎着布袋子,里面装着课本,她走到自己位子旁边,看到了上面的水杯和滑板。

      偷偷瞥了一眼后面的秦宋,他事不关己的低头玩手机,李幼渔抿了抿嘴,伸出两根手指头捏着滑板,想把它放到后面去,刚没走几步,秦宋把腿一伸,挡住了她的路。

      他仍旧低着头看屏幕,“让你动了么,把东西给我放下。”语气绝对称不上友善。

      李幼渔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愤怒,她扬着下巴道:“那是我的桌子。”然后动作不算轻的把滑板放在了秦宋的桌子上。

      秦宋终于抬起头来。

      周围有人震惊于李幼渔竟然会直接和秦宋对着干,吹了声口哨,看来她是上次的苦头没吃够。

      说实话李幼渔也很害怕,但祁霁告诉她,越是忍受,受到的欺侮反而越多,恶人不会因为你的容忍而仁慈。

      她捏着布袋的手微微颤抖,垂着脑袋有些不敢直视他,她还是害怕。

      秦宋把手机扔给旁边的男孩站了起来,他个子虽然没有陈年高,但作为一个正常的高中男孩还是要比李幼渔高上许多。

      李幼渔舔了舔嘴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桌上的水杯也一起放回了秦宋桌上,“这也是你的东西。”说完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这个动作可是不小的挑衅,秦宋顿时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往前一步,脸上露出凶恶的表情,用手推了推李幼渔的肩膀,“暴发户还有脾气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我不是暴发户!”她反驳。

      秦宋嗤笑,和周围人交换了个视线,“那你是什么,刚才我可都看到了,那男人是谁,他是你什么人,你不会被他包/养了吧?”最后这句话说的很轻,他刻意附在李幼渔耳边说,只有她能听到。

      脑袋里轰的一声,李幼渔脸色瞬间惨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宋,他的脸上是恶意嘲讽的笑。

      太恶心了,李幼渔想,他怎么能这么说,这简直是对祁霁,对她的侮辱。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怎么,被我说中了?”秦宋凑近她,低声道。

      下一秒李幼渔的巴掌就甩在了秦宋脸上,不是很重,秦宋的脸都没偏一下,但声音清脆,极具侮辱性。

      秦宋愣住了,他的脸变得通红,长这么大从没有人打过他的脸,羞耻感大于愤怒,恨得几乎咬牙切齿,加上陈年对他说的话,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女孩子了,直接伸手推了她。

      他自认为没用什么力气,但李幼渔病刚好,又是个软绵绵的体质,整个人直接往后仰摔倒在地。

      此刻的教室竟然要比上课时还要安静几分。

      李幼渔的头撞到了桌角,疼的她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垂着头,手遮住被撞倒的地方,太疼了,疼的她胡乱用手擦着眼睛,发出呜咽的抽泣。

      有人小声的说了一句:“她哭了。”有人面露不忍,有人事不关己。

      苏秉谦终于看不下去,他从最后一排站了起来,越过秦宋搀扶起了坐在地上的李幼渔,她的身子软,像是任人揉搓的面团。

      他闻到她身上很淡的香味,像是洗衣液混合着某种香水,这让他感觉不自在,人虽然不是他推倒的,但苏秉谦觉得自己并不无辜,这教室的每一个围观的人都不无辜。

      “秦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压低了声音看向秦宋。

      秦宋面露尴尬,他自知过分,可又不想再李幼渔面前认错,硬着脖子不说话。

      苏秉谦又看了眼置身事外的陈年,他手里仍旧玩着那个魔方,像是没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苏秉谦知道,没有陈年的授意秦宋是不会这样做的。

      “别太过分了,陈年。”苏秉谦低声道。

      陈年仍旧无动于衷,他把最后一块魔方拼完扔在桌上,半晌才抬起头。

      他直接看向了李幼渔。

      李幼渔低着头,眼泪还在不停的掉,整个人都在发抖,脑袋上被撞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陈年皱紧了眉头,他似乎很讨厌看到她哭,这会让他联想到李幼渔在祁霁面前委屈告状的模样。

      她是不是也是这副样子,流着泪,红着眼,低着头不说话,在祁霁面前,然后祁霁就会主动问她,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只是一杯水罢了,他竟然也会劳师动众的来学校。

      陈年很生气,比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走在一起还要生气,他抬脚不轻不重踹了一下桌子,刺耳的声音让所有人再次屛住了呼吸。

      他的面庞白净,眼睛愈发阴沉,暗的透不进一丝光,“装什么可怜?”

      他在质问她。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犹带着泪痕的面颊,心里钻出一股无名火。

      其实他不该这么做的,他应装作无事发生,她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安静的坐着,看着旁人欺侮她。

      现在他质问她,不就代表着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指示的了么,祁霁肯定也猜到了,不然也不会今天来学校,他这样不过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可是他忍不住。

      他想知道祁霁到底会为李幼渔做到哪一步。

      “陈年。”苏秉谦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似乎是警告。

      可陈年怎么会在乎。

      他站起来,走上前,高大的个子给人无形的压迫,李幼渔想退后,身后却是桌椅,狭窄的桌子与桌子间的过道里避无可避。

      陈年擦着她身子走过,说了一句,“真让人恶心。”

      不轻不重,所有人都能听见。

      他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走出的教室,安静了几秒后,几乎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李幼渔,陈年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李幼渔陷入最难堪的境地。

      她以后的处境只会越来越难过。

      在决定来上学之前她就已经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她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她懦弱的想,等劲头过去了,就不会有人欺负她,他们会忘记她,最后彻底无视她。

      在祁霁问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想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她却躲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祁霁似乎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孩子。”

      她默默地想,在祁霁眼里,自己确实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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