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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夜 ...

  •   奇怪的意向一直在脑海中涌动,仿若置身瀑布悬崖,崖顶疾风凛凛,每一丝缕都夹杂着冰锥,风性致顺,却无所不入,每一粒细胞中都被灌了坚冰,轻微的挪动都伴随着撕裂的剧痛。而身体终于被抛入空中,临空坠下,疾风在重力的牵引下更甚,痛也愈发难遏,身子弓的更深了,整条脊椎都高高的凸起,抖了又抖。
      有时候那份痛感弱了一些,你以为它会就此罢手,它却再一次卷土重来。好一点,又垮掉,反复如此。意识开始断断续续,时而是在抗争疼痛,时而是抑郁的绝望,时而是来啊更猛烈些的叫嚣,时而是虚弱的妥协,更多的时候还是空白和眩晕,呼吸愈发急促却难以深入,缺氧。
      陈益迁自己都不知道这份躁动是如何减弱和止息下来的,整个人都因为长时间保持压制的状态而木木然。
      “咚咚咚”
      敲门声将陈益迁那已经不知飘往何方的灵魂召唤了回来,但它回来的很慢,一点一点,不情不愿的往身体里爬。从额头处那一丝丝的清醒开始,整个身子慢慢有了知觉。
      高星烛开门进来,门外的灯光过于明亮了,陈益迁一时难以适应的眯起了眼睛。缓缓放平自己的身体,让腿和胳膊上的力撤回来一些,束缚其中的血液得以回流,酥麻的感觉泛起来竟也有些难忍。胃里并没有完全安稳下来,隐隐的坠着,还不时撕扯一下,是可以忍耐的程度,却寒的厉害,随时准备再起波澜。
      “好些吗?”高星烛问。
      实在累的说不出话来,勉强抬了抬眼皮又闭上,最是厌烦这种时刻的社交活动。
      高星烛拿了热毛巾过来,给她擦干脸上身上汗,背心完全湿透了,扯下来,又给她套上一件自己的薄T恤。陈益迁完全没了气力,就任她摆弄,总归是舒服的,身上不再被蒸发的汗水夺走本就微弱的温度。T恤也是烘烤过的,还带着几分暖意。如果能不麻烦她伸伸胳膊,那就更好了。
      高星烛做完这一切,自己在陈益迁身后躺下,一手手臂沿着她颈弯处穿过,又折起来扣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调整了一下掉落在一旁热水袋的位置后,伸到前面自上而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胃。
      陈益迁颤抖着倒吸一口冷气,“别。”几乎本能的挣扎。
      高星烛扣住她肩的手臂紧了紧,把人按的死死的,又下手揉了一下,力更甚了。
      陈益迁泯住唇强咽下一声痛吟,双手都去推那只替她揉胃的手,等痛意稍微和缓了些许,才又开口去求,“别揉了。疼。”
      高星烛置若罔闻,也不答话,又是一下,力又沉上几分。
      明白她不会停手了,陈益迁左手攥紧了胸口的衣衫,右手环抱着小腹捏住了左侧裤腰,绷紧了身子做好了承受下一次按揉的准备。
      这一下,力更甚了。刚刚收住不久的冷汗再一次顺着鬓角滑落。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再吸进去又憋在肺里。
      又一下。身体控制不住扭动了一下,又被按住。
      “轻一点……”绷紧了身体,再受不住。
      “放松。”高星烛终于说话了,语气很温柔。手上的动作也暂时停了停。如果她不肯放松,再揉也是徒劳的,只有轻声哄着。
      陈益迁尽力了,可对于下一次按揉的恐惧让她无法彻底松弛下来。
      “我在想,你胃病这样重,在拳馆时却还能打出那样的力道,是练的传统武术吗?练了气的那种。”高星烛随便挑了个话题去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只是现在气血越发衰败,很难维持了。”
      “所以,如果你身体好,我可能是打不过你的?”
      “哼。”哼了一声,不是想哼她,是高星烛见她松弛下来,又揉了一爪子上去。忍无可忍的陈益迁捞起高星烛的手臂,就是一口。
      “拳头挺硬的,这牙口不怎么行啊。”抽出手来,又是一揉,多少带了点报复的意味,下手很重。
      痛的弯了腰,挤出一口气来,便屏住了呼吸。还没缓过来,又是一下。
      “轻一点……求你……”
      “还能挤出话来,就说明,还受得了,您再忍忍吧。”高星烛语气不为所动,眉头却已经痛惜的皱了起来。
      陈益迁终于不再寄希望于这人会放过她了,闭上了嘴,忍着。随着高星烛每一次动作,身子微微一颤。
      不知按揉了多久,腰肋处暖水袋的温度终于能渗透进来了,左腹柔软起来,按揉带来的痛意也不那么强烈了。
      高星烛扣住她肩头的手松了,转而将温热的掌心捂在了她眼睛上。腹中的痛淡了,眼睛上热气一卷,折腾了一晚的疲惫倦意蜂拥而出。短短几秒钟,人就跌入了无梦深眠。
      “哎…”高星烛叹气,“我花了八年伺候我女朋友的心得全用你身上了。”
      但高星烛的前女友是绝不肯忍着痛给她这样揉的,像今天这样硬来,高星烛就得做好要面临整整一周冷战的心理准备。
      陈益迁的肠胃是真的很难得缓到失去痛感,也不知是不是高星烛帮她揉了一夜的缘故,她醒来除了觉得脖子酸之外,竟然……“我饿了……”
      很饿很饿那种,有点心慌慌。
      “您是祖宗!”高星烛顶着一双黑眼圈,心里大欣慰,脸上大无语,立刻起了身,直奔厨房。
      陈益迁跟过来,见高星烛在剥花生,也过去帮忙。
      “不用你。歇着吧。”
      “没事。”
      高星烛闻言扭过头看她,面上有了一丝血气,精神也不错,又很坚持,便也没说什么。心中当下明白了老人们口中的“一碗米养恩人,一锅米养仇人”的含义,也许当初,就是自己太过宠爱,才让那个人放肆不知珍惜。不知不觉得,高星烛不再想称呼她为女友或者前女友了。
      阳光照进房间,打在并排剥花生的两人脸上,满是人间鲜活气息。泥潭里的人上岸了。
      花生剥好,炒香,和白米一起打碎了加糖煮开。
      小锣过滤了几次才端上桌。
      陈益迁捧着喝了整碗,肚子都微微凸起来了。
      “您悠着点。”高星烛看了高兴,却还是忧虑的念了她一句。
      “谢谢你。”陈益迁轻声说。
      “小事情。”高星烛不以为意,敷衍道。
      直到下楼告别后,陈益迁回过头看她的那一眼。总是略带阴郁的眼睛里,露了点点光华,浅浅的不舍与祝福全写入其中。高星烛这才明白那句谢谢里,哪里只是按摩与煮早餐这点小事,那是一个将去赴死的人,临行前得到了不敢期许的温柔对待而流露出的谢意。高星烛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痛的一时难以自抑,开始悔恨昨夜刻意欺负她下去的那几下重手。
      高星烛如约在张赫的帮助下接手了公司的事务。确实有几分复杂,就连她都一时间有点焦头烂额,确实足以将一个专业的管理者绑在岗位上了。不敢生出半分怠慢之意,就连晚上都不去酒吧消遣了。
      只是那天过后,就再没了陈益迁的半点消息,问张赫,也说不知道,每个人各有分工。握着画笔的手不会把它的意图告知每一滴墨。
      说不担心,那都是自欺欺人。几乎夜夜闻见被褥里残存的气息,心中都是一阵揪痛。
      第三晚终于心中的不安与恐惧难以压抑,忍不住冲去了朗晟,高星烛很确信,陈益迁的家就在附近,步行可达的距离。周围转了一圈,朗晟对面是夫妻榕公园,东面是一居民小区,西面是几家老式庭院,在市区中心的老式庭院,若不是确实太过陈旧了,反倒像别墅区。
      总要赌一把,高星烛的运气一向不错。她选了老式庭院。只因那里灯光昏暗,气氛也有几分阴森,传说中的“阴气重”,迷信的事情都在这种地方发生。
      高星烛在附近盘桓许久,不肯离去,临近夜里12点时,终于见到了陈益迁的车,飞驰而来。看到魂牵梦绕的人,高星烛却没有半点愉悦,更多的是恐慌,隔着车窗,隐隐瞧见她……吐了血……
      陈益迁的车子没有因为高星烛而停下,直冲到一处庭院大门外,人下了车,低了下头,又有血涌上来,手上开门的动作却没停滞。
      高星烛飞奔过来,“陈益迁!”
      陈益迁抬起头看她,压制着泯上了唇,血又从鼻腔涌出来,不得已,低头呛咳。推开高星烛,往后退了一步,进了院子,带上院门,警告道,“十分钟内不许进来,会毁了一切。”
      隔着院门缝隙,眼见着她进屋了一阵,很快出来,换上了一身素色祭服,单薄的经不起一缕清风。跌跌撞撞摔进了院中事先挖好的坑中。预先设定好的程式在11点59分准时开启,小型推土机将坑边泥土推入土坑中。
      她将自己……活埋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设置?高星烛的心跳仿佛随着泥入土坑的那一瞬停滞了,紧张到颤抖,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
      整整两分钟,土坑里没有半点动静。整整两分钟,高星烛的呼吸亦是停滞的。
      终于土动了,里面的人在挣扎,可那土太重了,她的胃在出血,血压骤降,心率飙升,每一个动作都能掏空身体里残存的气力,全凭着心中一点点信念在维持。挣扎着爬出坑洞,跪在地上喘息,血还在上涌,不时将人呛住。单薄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呛咳,呕吐,颤抖,幅度大的连院外的高星烛都能看得真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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