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河只有五千三百六十毫升》shinagawa

7、第 7 章

　　诸伏景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会儿需要我来接您么？”

　　中冈品川想了想，下巴往他后座放着的贝斯包扬了扬：“我自己回去吧，你待会儿不是要忙么？”

　　确实要忙。他今天原本的安排是要和莱伊波本一起去踩点的，碰见小干部要出门临时改道而已。苏格兰微微点头，尽量让自己和车窗外的同期不要有太多视线接触：“好的，品川干部。”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了个眼神。中冈品川送别了司机苏格兰，一回头看见他俩挤眉弄眼，不禁虚起眼睛：“你们认识他？”

　　“……现在认识了。”松田阵平反应很快，咧了咧嘴，“既然是东京本地人，那我是不是有机会升职？”

　　“不行。”中冈品川皱起眉头，双手交叠对他比了个叉，凶巴巴的，“我的人你也敢动？”

　　萩原研二心下稍安：“好了好了。”他笑眯眯地打圆场，“不是说好不谈这些事情的吗，我才不想替四课加班。”

　　中冈品川却没有理会。她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会儿，神情在几个呼吸间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松田阵平眉心一抽，暗道不好。
　　并不是从最近开始，而是从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品川就对于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友谊表达过抗拒。这点从他发送的邮件全部已读但却很少有回应上就能看出来，说实话，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尽管港口黑手党凶名在外，但由于近年的急速扩张和发展，它的行动模式逐渐变得更像是一个权力机关而非暴力组织——好比中冈品川当年单枪匹马将萩原研二从爆炸犯手里救下来——尽管救人并不是她的首要目的。
　　简单来说，松田阵平觉得中冈品川是个黑手党这点除了见面有点麻烦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一个爆处组的也不需要在她身上套什么情报。
　　“你别说话。”松田阵平先发制人，“我觉得我和研二都不爱听。”

　　“……我还没说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松田阵平答，他的脸部线条坚硬，转折干脆利落，“但是不要说，品川。”
　　顿了顿又补充，“刚刚和你开那个玩笑是我不对，别放在心上。”

　　中冈品川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心有不甘咽回去，闷闷不乐地嘟囔：“哼……就要就要说。”

　　萩原研二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发顶，轻松把话题带离：“……我们去吃点什么呀？”

　　在中冈品川自己的视角来看，和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的初遇其实有点丢人。
　　PortMafia干部在制裁犯罪分子——在她眼里只有违背港口黑手党条例规定的才叫犯罪分子——同时被一拥而上的警察制裁，这说出去实在很不好听，很丢港口黑手党的人。她没想到东京这座犯罪率稳步增长的城市风气竟保守至此，在路边碰到Mafia成员也有这么大反应。品川人在局中坐，心里很有些幻灭和沮丧，第一次和中也出外勤就出这么大纰漏，他以后一定不肯再带自己出任务了。
　　所以松田阵平问她姓名和联络方式的时候品川给得格外爽快，就是因为觉得大家这辈子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不会有人笑你。”事后把她拎出来的中原中也沉默良久，脸色僵硬地安慰道，“谁敢笑你我就打断他的腿。”
　　“不过……我说真的，”他艰难吐字，“下次别这样了。”

　　品川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难过了：“我做错了么？给中也添麻烦了么？我是不是不该对那个人动手？”

　　这次中也沉默的时间足足延长一倍，直到牵着她走完这个街区才慢慢道：“没有错。”
　　如何教导孩子分辨对错，中原中也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他和中冈品川一样，没有过过一天正常孩子的生活，也没有受过一天正常孩子的教育，中原中常常会苦恼究竟要怎样解释一切——给她介绍这个世界，或者只让这个世界的范围缩小到港口黑手党就好。

　　他叹了口气，神情在路边逐渐亮起的霓虹里复杂莫测，认真重复了一遍，“你做得对，品川。”

　　松田阵平双手插兜走在前面，每根翘起来的头发丝都写着郁闷。萩原研二配合品川放慢了步子，他脸上还挂着笑，语气很温和：“别在意，品川。”

　　“怎么可能不在意？”中冈品川无可奈何里甚至染上一点恼怒，她深呼吸，勉强把不悦压回胸腔，到底放软了语气，“……我不是在对你生气，研二。”
　　“你和松田警官对我好，我知道。”她说，“但我是个黑手党，你明白吗。”

　　“明白。”他笑，“救过我的黑手党小姐。”

　　“你明白个屁。”品川冲他翻了个白眼，“救过又怎么样，你是警察啊，虽然既不负责组织犯罪也不负责刑事案件，但你也是个警察啊。”
　　“好，就算那些都和你没关系，火乍弹任务总该和你有关了吧。”她冷下脸，“东京十起火乍弹案件里有八起是通过——或者根本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授意，这也没有关系？”

　　“……你们对我好的时候想起自己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的那些拆除任务，就不会觉得荒谬么？”

　　萩原研二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会说不会——你们每次都说不会。”中冈品川抿抿唇，垂眼盯着脚尖，“……但是我会。”
　　“一想到这个……我就很难过。我当初救你是意外，你们没有必要因为意外感谢我。”

　　不远处的松田阵平也停下脚步。他没有转身，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口中呼出的热气慢慢上升，变成白雾蒙住他的墨镜。他听见身后幼驯染的笑声，听见品川气恼地握拳锤在对方身上，听见研二止住笑，替他、替自己开口，用平时哄女孩的语气说不行不行，要谢谢意外，也谢谢品川。
　　“我和小阵平出来这一趟，回去之后是要吃处分的。你说的这些，其实都会写在我们的检讨书里。”萩原说，“但是我们都很开心，因为很难有机会可以见到品川。上次你在电话里哭了，我很担心你。想来黑手党有黑手党的烦恼，警察也有警察的烦恼，在工作之前，品川，我是你的朋友。”
　　他语气依旧轻快，毫无芥蒂道，“所以快点决定我们去吃点什么呀，小阵平的检讨可不能白写。”

　　松田阵平等着身后重新响起脚步声，这才若无其事地重新迈步。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翘起嘴角，在心里想，“……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