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河只有五千三百六十毫升》shinagawa

5、第 5 章

　　我不会做什么的，品川大人。意识朦胧间她听见男人这样说。我不会对您做什么的……请您……请您……
　　他的声音颤抖，听起来就像是快要哭了。

　　你应该什么都不做的，修太叔叔。
　　你应该忍住眼泪，在太宰治清醒以前离开这里的，修太叔叔。

　　中冈品川对着灯光摊开手，薄薄皮肤之下血管如沉静盘踞其中的青蛇。苏格兰立在她身侧，想起那个男人倒在雨地里的绝望的脸。他的罪名是偷走port Mafia的重宝叛逃，死的时候怀中却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东西。
　　苏格兰犹豫着想要开口问点什么，能给他答案的人却蜷缩在羽绒被里，连嘴巴也遮住，安静闭上眼睛。

　　“我们和品川见面，”萩原研二一边比较手里两根领带的花色一边问道，“按流程应该是要提前给上面打报告的吧？”
　　他眉眼生得好，正经说话的时候也像带着笑。在警校时教官最恨他这个样子，奈何天生如此，无论怎么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从萩原嘴里出来都会显得没那么重要。但是松田阵平知道，这真的很重要。

　　“提前十五天找公安部进行审批，通过之后才能见。”松田阵平不假思索地回答。

　　“哦！很清楚嘛！”萩原研二挑眉，撑着桌子探过头去看他，“申请书写好了吗，借我抄抄。”

　　“只有检讨。”松田阵平咧咧嘴，把电脑屏幕转过去给幼驯染看，“十五天的审批？探监都没这么麻烦。”

　　“所以你把规定记这么清楚只是为了更方便地违反么？”

　　“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他哼笑，捞着后颈在转椅上慢悠悠地旋过一百八十度，“如果我要去探监，或者和港口黑手党的干部见面，当然会提前打申请。”
　　“但是去找很久不见的朋友，没有找公安部打申请的道理。”

　　很久不见的朋友。品川听了未必会高兴的说法。松田阵平躺在转椅上阖眼，他想起那些无人接听的电话和已读不回的简讯，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松田阵平很难忘记和中冈品川的初遇，比阴差阳错被救下的萩原研二更甚。

　　那时候他沉浸在炸弹千钧一发间终止的狂喜里，连脊背冷汗都还没来得及风干的时候，就被身后不远处的惊呼和骚动叫过去了。因为情绪还未平复，松田阵平比其他人跑得都要快，也更早地看见在包围圈里面无表情的少女。

　　她单膝抵在形容狼狈的男人喉间，纤细手腕白得血管清晰可见。中冈品川双手持木仓对准俘虏的鼻尖，不大合身的黑风衣随随便便地垂在地上，猩红衬里妖艳如血。与凶狠举动截然相反的是，面前少女嘴角居然还有婴儿肥，带着稚气的脸上平淡无波。
　　“PortMafia，”她自报家门的语气不痛不痒，理直气壮到让土生土长东京市民松田阵平怀疑自己是在幻听，“抱歉，组织监控外的炸药或任何□□，都是禁止私自使用和流通的，先生。”

　　年轻的爆处组长愣愣地看了她两分钟，胸口因为大惊大喜还未平息的心跳声在这一刻清晰可闻。扑通扑通、扑通扑通，震得他胸腔发痛。松田阵平想，等一会儿研二下来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两拳出气，要不是、要不是因为这家伙……要不是因为你……

　　躺在转椅上的松田阵平抬手挡在眼前，莫名笑了一声。

　　直到匆匆赶来的中原干部一把推开警视厅大门，用着如出一辙的语气自报家门，“PortMafia，”凶名在外重力使眼风如刀，“我的人在哪？”表世界居民松田阵平才从镇定自若的长官脸上明白，把portMafia喊出FBI，Open the door的气势属于横滨特产，是自己太大惊小怪。
　　“你那可不是‘大惊小怪’的表情哦，小阵平。”事后死里逃生的萩原研二这样揶揄他，语气很夸张，“应该是‘我现在办离职还能加入你们吗’的表情。”

　　松田阵平当然不承认。彼时他看了一会儿手机上新录入的号码，一键一键将那个女孩亲口说出来的名字输进去。
　　“中冈品川。”女孩说，“叫品川就好了，松田警官。”

　　太宰治合上笔盖，将尾端轻轻往硬木桌面一磕，笔身和笔帽严丝合缝地撞在一起，因为握得太久整只笔都泛着柔和暖意，像活人的体温。他看着这只钢笔，指腹轻轻拂过笔夹刻印，里侧隐约有4974&973的凹痕。
　　品川送给他这支笔的时候曾说，如果真的那么重要，那么我会帮你的，太宰。无论4974在哪里，我都会帮你找到她。

　　而他决定将品川送离横滨的时候，中冈品川的手心脸上都是血，攥着衣领一边痛哭一边问他，就非是4974不可吗，太宰？
　　太宰治很想伸手把她脸上凝固的血和泪擦干净，但话在喉间打了三四转，几乎是含着血点下头。是。他回答。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4974完完全全属于我。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品川。有人偷走了你的血样，你知道的。

　　中冈品川的眼神在最后那句话里从原本的激动变成麻木，从伤心欲绝变成心灰意冷。她简直觉得自己正在对方的答复里死去，被短短几个音节一点一点拆分肢解。
　　太宰治看着品川重新苍白沉静下来的脸，看着她慢慢慢慢把头垂下去，轻轻说：是，首领。

　　太宰治放下钢笔，拿起身侧的行动电话。那些未接来电都拥有同一个名字，他一个一个地数，仿佛透着屏幕触到对方庞大的焦躁不安。品川在三天前发送了最后一封邮件后便不再尝试给他打电话，可太宰治一直到此刻，甚至没有将那封邮件点开过。

　　首领的指尖在“删除”和“打开”中犹豫了一瞬，但没有敌过一瞬中被攥住的心软。他点开邮件。

　　【如果没有4974就好了。——from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