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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梨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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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第二日的晌午,知道芳若姑姑要来,流朱心里又盘算了起来,她走进屋里,浣碧正在和甄嬛一起描花样子,甄嬛说:“那日我想起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这后宫之中,唯有一人超然物外,是最稳妥不过的靠山。”
“你看我描的这副牡丹图,可能讨太后的喜欢?”甄嬛给流朱看。
流朱一看,那牡丹大气端庄,丝毫没有妖艳的媚态,是最合长辈眼缘的风格,流朱说:“孝敬太后虽好,但总不能冒撞了,叫人说咱们上赶着不懂规矩。今日来的仿若姑姑和太后眼前的孙嬷嬷相交莫逆,她若美言上一两句,咱们再孝敬,才不唐突。”
甄嬛说:“你往日里在我耳边叨咕的那些话,我今日才回过神来,这宫中的确非我想象的那般太平,咱们也只顾得明哲保身罢了。”
流朱说:“这时怎么的了?好端端说这话,小主莫不是……”
浣碧的手一抖,针扎到了手,赶忙用嘴吸了一下,流朱说:“怎么都这般魂不守舍的,今儿上午出去一趟,撞见什么了不成?”
流朱轻轻推了一下浣碧,浣碧恍神,没说话,甄嬛主动说:“今早上我多吃了一些,你劝我出去走走,本也罢了,我和浣碧往西边转了一圈,听见……听见……”
浣碧这时也回过神来,她声音有些颤抖,说:“我听见一个叫小安子的小太监,说他们周海宁爷爷吩咐,让把人扔到井里去,我本以为是听错了,许是扔着瓜果渣子,结果和小主再往前走了两步,出了那回廊,便看见后头一个小太监拖着个人,是个散了头发的宫女……”
浣碧已经是吓哭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甄嬛倒还镇定,虽然看到了行凶过程,但好歹不像剧里那样直接撞见尸体,总是好一些的。
流朱一算,这会的确华妃也该杀人了,只不过她的到来改了一点剧情,甄嬛第二天就出门溜了一圈,正碰上华妃的太监杀人。
“你们可露了什么行迹没有?”流朱问。
甄嬛摇摇头说:“我们隔着远,不过恍惚看了个影儿,连是谁都没看见。”
流朱松了口气,她想,这碎玉轩偏僻,那个周海宁会选在这附近杀人也是正常,剧里也是甄嬛撞见了那口井,回去就病了好久,不过好在这会不至于。
流朱说:“小主不如称病几天,也免了皇上着急忙慌的来,咱们又扎眼。”
甄嬛也有些心神不定,她说:“总把孝敬太后这茬支应过去,日后若是真出事,或许能有转机。”
流朱点点头,这就看出日后圣母皇太后的一点影子来了,甄嬛可不是只会伤春悲秋的小白花,她是能顶起事来的,遇事不慌,冷静果断。
流朱也就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她说:“昨夜里我去淳小主的房里,路过院子里那棵海棠,便觉得蹊跷,如今也暖和些了,这树一不抽枝二不发叶,我扣开一块树皮,却发现这树长得极不好,怕是快死了。”
甄嬛看着她,流朱又说:“昨儿就寝之前,我捻了些土沫,用炉子里的碳火一烧,透着一股香味,我便觉得不对,那树下定是埋着东西。”
“你于此道颇精,我使人去挖一挖?”甄嬛问。
流朱抓住她的手说:“此事还得需人见证,一是安小主,我不过有些旁门左道,不比安小主精通,须得请她来仔细看看个中不妥。”
浣碧一抹眼泪说:“我去请她,这会子她的同屋怕是又作兴起来了,富察贵人有孕,芳若姑姑寻常不会打扰,必不往那边去,安小主来这边也好。”
说着她就下去了,流朱看着,浣碧虽然心高气傲,但和甄嬛一样,也是能支应事情的。
“二是芳若姑姑,须得当着她的面,要她当个见证才好。如果真有不妥,和当初那芳贵人的胎也脱不了干系,真查出什么,那人短时间内也不敢再对碎玉轩动手,否则皇上必起疑心。”
甄嬛一点就透,说:“若有什么不妥,我也趁机‘病了’,躲一阵子风头,合情合理。”
两人商量完毕,便请槿汐过来,流朱知道槿汐是一心为了甄嬛,但因为流朱的存在,甄嬛始终更信任流朱,对槿汐却淡淡的。
看流朱张嘴就把事情说了,甄嬛还有几分犹豫,总觉得宫里派来的不如自己陪嫁的值得信任,但流朱这么久以来处事全无差错,或许这崔槿汐是有过人之处也未可知。
崔槿汐一听,心中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说:“小主进宫时,孝敬给皇后娘娘的那坛子梨膏,娘娘十分受用,只是这梨膏不易保存,总得埋在树下才好些。”
流朱眼睛一转,说:“我酿些梨膏还行,可要挖土搬砖的,总得叫小允子,还得借春桃秋杏一用。”
崔槿汐连连摆手让她去,甄嬛说:“除了孝敬皇后娘娘,太后那处也得精心着,我记得你还有些玫瑰花露,也埋下去好生存放着,到时候好孝敬太后。”
“那一二人做不成,必得劳动满院子的人了。”
流朱行了个礼出去,不一时就把人都叫过来,说:“咱们小主入门那时,敬献给皇后娘娘一坛子梨膏酿,娘娘极受用,咱们小主倒想再送,可如此不免轻狂了,只存放着,待春日游园时拿出来敬上。”
“梨膏须得凉放,因此劳碌大家将树下挖开,把四坛子梨膏、两坛子玫瑰花露、两坛子阴阳水埋下去,日后好孝敬皇后、太后。”
众人一听是皇后爱用的,还要进上给太后,纷纷提起了精神,小允子拿来铁锹,侍女们把坛子都搬出来,芳若姑姑到时,碎玉轩里正忙动着。
甄嬛迎出来,流朱也跟在后面,芳若姑姑一问,才知道竟是为了敬上,不由得心里觉得甄嬛懂事,其实哪里是什么梨膏的事,不过是皇后随口夸了一句,莞常在就这样上心,劳动满院子的人伺候那几坛子梨膏,她今日带来这些人回去皇后眼前一说,皇后能不觉得熨帖吗?不过随口夸了一句,人家就这么放在心里,还把树底下挖开用来埋坛子。
安陵容也早来了,陪在甄嬛旁边和芳若姑姑说话,正这时,小允子却一声惊叫,流朱给了浣碧一个眼色,两人早有默契,浣碧呵斥道:“大惊小怪什么!姑姑在这里,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你扰了贵人!”
小允子赶忙过来作揖说:“姑姑,奴才冒撞了,只是这树下挖出来些东西,异香扑鼻,奴才们哪敢擅动,还得请主儿们定夺。”
他一张开手心,里头是一些香料一样的碎块,闻起来的确有异香,安陵容面色一遍,大声说:“快拿开!是麝香!”
小允子赶忙退后,槿汐上前一步,说:“在何处挖出来的?”
引着几人走到树边,看到那土里全是这样的碎块沫子,而且土都变了颜色,安陵容捂着鼻子说:“是麝香,且是上好的麝香捣碎了,挤出汁子,封在罐子里,冬天天冷,土冻实了,你们一捣,罐子碎了。”
芳若姑姑面色也变了,她挥挥手说:“去请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姑姑来,再去太医院找太医。”
不由得她不这么处理,这里一共三个小主,虽然是一个常在两个答应,但也是后宫正经的主子,整个碎玉轩十几号人,并她自己带来的几个,这么些人看着,在树底下挖出了麝香,这事无论如何瞒不过去。
而且,芳若姑姑是知道芳贵人小产的事的,这麝香是做什么用的她心理门清,不愿意沾这烫手山芋,只请皇后定夺就罢了。
过一会,剪秋来了,众人把事情一讲,剪秋没说什么,只等太医来了,确认这就是麝香,留下一句:“自会回禀皇后娘娘。”,就走了。
流朱心理有八分把握这东西是皇后放的,如今闹出来,皇后必然会想办法推到别人身上。
果不其然,芳若姑姑前脚刚走,后脚剪秋就拿了赏赐来,说是给莞常在压压惊,剪秋和流朱说:“原皇后娘娘封了小主在承乾宫,谁知华妃娘娘却让小主挪进碎玉轩,这地方偏僻,夜里也冷清,我们娘娘听说了小主的孝心,只说那梨膏是极好的,你们留着用,不必分润给别宫,又赏了尺头五匹、碧玉环一对,若是夜里冷了,只管上内务府拿上好的银丝碳……”
流朱装作感激的送走了剪秋,回去就听见浣碧叨咕:“赏个翡翠的也好,偏偏是碧玉,那尺头也不是上用的料子,都穿不出去。”
甄嬛趴在桌子上说:“左不过我吓病了,也不出门,谁管那些呢。”
看见流朱进来,又拉她过来问,流朱只把剪秋的话一说,甄嬛也不傻,皇后看似体贴,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事要真是华妃做的,皇后不得欢天喜地三堂会审,力求把华妃给摁下去。
要知道,这会可是三个小主、一个皇帝面前得脸的姑姑、满院子的人看着,这可全是证人,这么嚷了出去,不正是彻查芳贵人流产的好时机吗?要真是华妃做的,皇后一力彻查下去,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怎么也能给华妃一个狠的。
可就是这样,皇后还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一副拿了赏赐就闭嘴的息事宁人的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甄嬛虽未完全确定,但对皇后的印象也直线下降,芳贵人小产,摆明了就和这麝香有关系,那可是一条人命,这嚷了出去,满宫里竟无人在意,不由得让甄嬛遍体生寒,坚定了她先把这波风头躲过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