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姜茶 ...
-
崔槿汐刚来一会，就听见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是哪位姐姐煮的茶水？好香！”
一个约莫比流朱还小几岁的姑娘打了帘子探头进来，一张娃娃脸未施粉黛，跟年画上的小姑娘似的讨人喜欢，流朱忙迎过去，说:“是淳小主吧？我们主儿是莞常在，快进来。”
方淳意一进来，毫不掩饰打量的神色，拍着手笑到:“姐姐这屋子收拾的着实晌快！比着我那屋子都快没法瞧了！”
说着又跟崔槿汐弄痴说:“姑姑快让姐姐疼疼我，指点指点我那屋子，我可不乐意第一宿就睡马棚。”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流朱也发现这淳儿实在是个妙人，按理说，这年代女子早熟，十四五岁都是端庄稳重的，唯有她一副孩子样，但撒娇弄痴的却并不让人讨厌。
崔槿汐说:“主儿来的早些，我说等莞主儿来了咱们一块收拾，你偏不，指使着这些人跟你一通忙活，完了还说你这屋子最好，皇上看了也得喜欢，这会看了莞主儿的屋子，又这么说了。”
流朱心想这崔槿汐也好会说话，不但把她晚了一些才来拜见的原因说出来了，还接住了方淳意的话。
方淳意不依，甄嬛只好说:“我给你介绍个能人，流朱，你去把小允子一起拿来的那几匹六丝缎，让他们给淳儿妹妹挂上，我记得我嫁妆里带了几条百花络子，并给系上……”
流朱给方淳意沏了茶，端上糕点，方淳意说:“这茶也是流朱姐姐沏的？实在是好香，我进来时看见门外的那个姐姐，似是比这位流朱姐姐大了些，想是姐姐的大丫头了。”
“自然，外头的唤作浣碧，我们都是莞常在的陪嫁侍女。淳小主在家时自然称呼长姐身边的大丫头为姐姐，可进了宫封了贵主，便不必如此叫了，奴婢代浣碧给小主请安了。”
方淳意摆摆手说:“不必如此，这宫里也是一样的，一宫主位的大丫头走到哪里都当得一声‘女史’……”
崔槿汐也说:“虽说主奴有别，只是这宫里也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皇后娘娘的大宫女，别的宫都尊称一声姑姑，敬嫔宫里新封的小主，也称敬嫔娘娘的大宫女一声姐姐，不过人之常理罢了。”
流朱这才知道，原本她在甄府，甄嬛管甄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玲珑，都得叫一声“玲珑姐姐”，并不能当做寻常奴婢使唤，原本她以为进了宫，这些贵主都是有位份的，方淳意虽然位份低，年龄也小，但流朱还是当不得她一声姐姐的，并非她妄自菲薄，只是这后宫如战场，必须得谨小慎微。
但槿汐一说，流朱也觉得有道理，难不成皇后身边的剪秋，还得低三下四的侍奉什么贵人常在？
不过是主子位份高，丫头自然就得脸罢了。那些高位的嫔妃娘娘身边的大丫头，小主们巴结还来不及，要知道，掌事的大丫头随便说两句坏话，就能叫那些娘娘心里不舒服，底下的常在答应们可就不好过了。
流朱那番话更像是自谦，她行了个礼，这番就过去了，喝了茶吃了点心，流朱去帮着淳儿打理房间，临走前她对门口的浣碧说:“你和槿汐姑姑陪着小主往安答应那里走一趟，她怕是不好过。”
浣碧说:“眼见着天都晚了，还过去做什么？”
“索性也是闲着，我在炉子上熬了姜茶，晚上回来正好能吃，如今你呆着，也不过是绣鞋面子，什么吃不着的。”
浣碧一甩手绢，进去了。
流朱随着淳儿进了房间，她的屋子是主堂侧边的一间小三堂，稍微小些，但也是明堂，之前都收拾干净了，只是淳儿到底年纪小，有些东西不会摆弄，流朱说:“只请春桃秋杏二位姑娘快快把炉子烧上，这屋子久不住人，夜里必然要冷，此时不点炉子，半夜怕是要冻醒。”
两个陪嫁的侍女年纪也不大，听了这话还有点害怕，方淳意说:“我原本觉得打扫干净就是了，谁知道这太阳下去了，屋里果然有些冷。”
“如今晒被是来不及了，请一位姑娘去叫门子上烧一大壶热水，灌了汤婆子，放在被褥里，将炉子点上暖一暖。”
“我们主儿的六丝缎如今不防风，这屋子东西窜风的，须得厚帐子，只是这会内务府也去不得了……”
流朱稍微一思考，说:“小主的陪嫁可有绸缎？不拘是六丝八丝的，多拿些来，展开了叠起来挂上，底下坠着些玉石玛瑙的，不透风就是。”
院子里又忙活起来，康禄海看着不愿意动，流朱也不勉强，等收拾完了，她说:“我在屋里熬了一大壶红枣桂圆姜茶，并一些带进来的点心果子，散给大家吃了，也好暖暖。”
小允子把那黄铜茶壶拎出来，每人倒了一海碗的热姜茶，并一盘子饼糕，各人拿走吃去了。
方淳意说:“莞姐姐还没喝呢！”
流朱说:“这姜茶上边的清汤不过好喝，下边沉淀的才是宝呢，复又加了些食材进去熬，待会熬的浓了，才是给小主和我们主儿喝的呢。”
方淳意有些羡慕的说:“只可惜我这没有像姐姐这样能干的了。”
过一会，又是沈眉庄、甄嬛和安陵容一起过来，安陵容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哭过，流朱还以为她肯定是被夏冬春又欺负了，没想到她却不是气哭的，流朱一边倒姜茶，一边听了一耳朵。
“……却全是为我撑腰来的，谁能想到这天都黑了，两位姐姐还往我这边跑呢？我要是知道，必不能让，只我自己关起门来，她能怎样呢？倒累的两位姐姐来回奔波……”
却原来甄嬛到那的时候，沈眉庄正和夏冬春针锋相对呢，沈眉庄倒不是真冲着给安陵容撑腰的，她离安陵容的住处更近，只是想着安陵容那人手未必够，想去探望一番，谁知道隔着院子都听见那夏冬春在那骂人，沈眉庄本来就是大家闺秀，听不得那些泼妇骂街似的话，便要制止，刚拌了两句嘴，甄嬛也来了，这倒不用甄嬛说话了，崔槿汐和富察贵人宫里的掌事姑姑是一个牌面上的人，拉着她说了两句，官司闹到了富察贵人那。
富察贵人也烦夏冬春聒噪，派人申饬了两句，给了夏冬春好大一个没脸，安陵容看这两位姐姐都来替自己解围，沈眉庄也罢了，毕竟住得近，甄嬛可是挺远，天都快黑了还来，感动不已，又想起夏冬春那副嘴脸，又是委屈又是感动，路上就哭了。
甄嬛正安慰她，沈眉庄笑着说:“你在家时，那屋子里就没有不香的时候，如今进了宫，才第一日，就又香透了房梁，流朱又摆弄什么好吃的呢？”
流朱才笑吟吟的端上盖碗，里面是桂圆红枣茶，不过因为熬的久了，变得极浓，倒有些像粥了。
又吃了些点心，因为进宫前便告知第一日不开火，没有餐食，流朱带够了在甄府做的各色点心，沈眉庄和安陵容又在这吃了个八分饱，临了还带走了一匣子点心。
到了晚上就寝，分内外门，太监都睡在外门上，丫头都陪着主子睡，五间的屋子，甄嬛睡最里面的那间，也就是有拔步床的那间，流朱和浣碧这样的贴身侍女睡外二间，槿汐作为掌事姑姑有单间，紧挨着淳儿的居所，其他粗使也有自己的耳房，不过都是通铺。
临睡时，留在里头的贴身宫女要负责小主的洗漱，一般都是浣碧给甄嬛洗脸梳头，流朱把帘帐放下来、炉子熄灭、门窗关严，最后浣碧也和衣睡下，流朱把灯和蜡烛一一熄灭，自己也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醒来时，流朱先起来，去了院子里，康禄海送过来今日的餐单，一宫的份例都是按着位份和宫人多少给的，菜色也都差不多，只是有些餐点可以调换，比如主食可以不要米饭而改成饼，汤也可以选，有些宫妃不爱吃甜的菜也可以换口味，流朱按着甄嬛平日的口味选了。
外边的小允子一敲铜杆，就知道是有外人来，早上一般只有送早点的过来，浣碧服侍甄嬛梳洗利索了，流朱把早点送进来，说:“宫里一日二顿，组在家时差不多，只是满人面食居多，不比家里米饭多，小主要是吃不惯，下一顿让他们换就是了。”
“不必了，我也不是顿顿吃米的南人。”甄嬛咬了一口红枣馒头，说:“只是这面食没你弄得精巧好吃，有些太甜。”
流朱说:“今日芳若姑姑来，小主好好打扮，另外就是……”
甄嬛抬头看了她一眼，流朱有些忧心忡忡的，甄嬛问:“还有什么事能把你难住了？”
流朱在心里叹了口气，能把她难住的还有谁，当然是狗皇帝。
崔槿汐今早就暗示了流朱，皇帝可能马上要来，这碎玉轩再偏远也拦不住皇帝那喜爱纯元手办的心，可这皇帝一来，华妃就该作兴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姜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