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铭》自然醒醒

25、第 25 章

　　魏铭丞洗完澡随手套了件衣服，去厨房倒水，然后再回房间换个正经衣服去见人。

　　端着水杯的手稳稳当当，他另一手还在随意擦着头发。原本惬意的心情在听到砰的一声之后被止住，他疑惑地走回刚刚途径的书房门口。

　　书房的隔音挺好，贴着门口隐约能听到里面的人声和哭声，声音不大，似有似无。

　　吴静芝从地上起来之后，胡乱抹掉落下的泪水，嗅了嗅鼻子又准备向门口走。

　　“你疯了？！”魏晋看到她摔时还有些隐隐的心软，现在瞧她似乎来真的心里的不忍心一时荡然无存，他抓住她的双臂，猛地摇了摇她，“你清醒一点！你想过没有，就算你说了，你觉得能改变什么吗？”

　　两人相互纠缠，跌跌撞撞。

　　吴静芝哭喊着：“我不管。我不管，他是我孩子，我什么都不管！”

　　她确实是疯了，疯到就这么相信一个曾经爱过却娶了别人的男人，疯到就这么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了出去，这么些年从没听见他叫过她一句妈妈，疯到就算现在真相大白之后他依旧不认她也要把这份事实摆在所有人面前。

　　她的眼睛带着刺，刺向魏晋的皱起的皮肤，刺进他的老骨头，如同当年他入赘时别人的嘲讽对他暗放冷箭。不堪过往本是尘封的棺材终将见不得炽热阳光，可总是有人再一锤一击地撬动它，时不时心悸不平，生怕丑闻的蝼蚁从棺材里爬出来，遍布他的肉身，蚕食他的心智。

　　他的狠辣浮现，一把把手里的女人扔回了地上，毫不留情。

　　“老子告诉你！如果你说出去，我会让你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魏铭丞！就算你是他亲身母亲又怎样？你觉得，知道真相的他会信你吗？会认你吗？”

　　吴静芝怔住，她就坐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向他。

　　魏晋靠着门口，见到女人不再闹，一个回身就打开门准备离开。而在门口，只见魏铭丞就站在那里，魏晋开门的姿势没变，对上魏铭丞的眼神：“小……小丞？”

　　魏铭丞隔着门断断续续听到他的名字，亲身母亲，真相……

　　门被打开后，屋内是地上哭泣的女人，发怒立住的男人，魏铭丞拧紧拳头，一动不动，他眼眸无神，漆黑如没有星光的黑夜，神情难辨。

　　外面的云越压越多，终于在某一刻哗啦啦下了起来，狂风卷着豆大的雨滴四处乱飞，一会摔在窗上，一会砸在地上，劈里啪啦，不带感情，凶狠极了，偏偏雨滴那么脆弱无助，任凭在风中盘旋，最后在各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颗颗也被仍在了顾家的窗上。雨声虽大却也盖不过梁锦的吼骂声，顾思楠还是站在那里，不吭声承受着母亲的教育，“顾思楠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收起你的心思，这两天你哪里都不要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梁锦最后扔下一句：“从今天起，手机没收！还有那件衣服，也没收！”就摔门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顾延国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抚慰她，又关心地领着她回了她的房间。

　　一切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就像外面的雨，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顾思楠才发现，下雨了。她慢慢挪到窗口，外面雾蒙蒙地，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她甚至在怀疑她被困在一座孤岛，她出不去，谁也进不来。呜呜的风和哗哗的雨迷了她的眼，遮挡所有人影和出路，她只能在原地辗转盘旋。

　　霎那间，她忍不住了。泪水涌了上来，充满眼眶，又控制不住溢出来，她的视线更模糊了。

　　顾思楠撑不住身体，蹲了下来。她抱着腿，像受伤的小兽，在无人的角落努力舔舐伤口。

　　17岁，她喜欢上一个男生，没有在一起……

　　魏铭丞……

　　“学校门口等你”

　　她猛地抬起头，对，他还在等她，他还在。

　　顾思楠站起身往门口跑去，她心里什么也不顾，即使父母阻止，她也要出去，

　　她要告诉他，请等等她，等她毕业，等她可以恋爱，等她能说喜欢他……

　　拧起门把的那一刻，顾思楠顿住了，

　　门被反锁了。

　　她又用力拧了好几下，没用。门确实被反锁了。

　　她拍着门大喊：“妈妈，你让我出去！我要去找他！我有话要告诉他！妈妈，求求你……”

　　梁锦站在门口，听着她的哭声，没有动，随后又回了自己房间。

　　“你啊，怎么还锁她呢！”顾延国朝她说话，

　　梁锦有些心凉，但是语气强装硬气：“你别管，要让她死心。不然她会被谈恋爱耽误，我有分寸。”

　　没有手机，又出不去，顾思楠无望地蹲在门口呜咽，嘴里呢喃：“魏铭丞……魏铭丞……”

　　希望你别去，因为我去不了了，我要失约了……

　　雨越下越大，处处都被雨水溅起一层层雨雾。江面不平，波澜四起。树叶被雨滴打落，飘飘零零，东倒西歪，落在潮湿淋淋的草地上。

　　一道亮堂堂的闪电，一声清脆骤响的霹雳，天好似要崩塌了……

　　——

　　这两天，顾思楠都在自己的房间，即使后来梁锦没有锁她，她还是没有出去。

　　手机和衣服也没有再拿回来过。

　　雨连着下了两天，直到周一早上一切才停止。

　　顾思楠中午一放学就跑了出去，她一直在期待着周一，她要立马见到他。

　　人群乌泱泱的，所有人都是从高三区的门口出来，只有顾思楠站在那里朝里面张望。路上有不少人在看她，他们认出了她，心里都猜出来估计是在等他。

　　顾思楠头一次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直愣愣站着，生怕错失那个身影。

　　魏铭丞没有等来，却等来了独自一人的江南山。

　　“江学长，魏铭丞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顾思楠迎过去，焦急地问他，

　　江南山顿了几秒后说：“丞哥……他请假了，他家里出了点儿事……”

　　顾思楠没想到他出了事，心里又急了几分：“出什么事儿了？他还好吗？”

　　江南山没有回答，看着她又反问：“你周六不是跟丞哥约好了吃饭吗？”

　　“嗯……但是我没去。”

　　“为什么？”

　　“我妈妈把我锁在家里，我出不去，手机也被收了……”

　　江南山偏过头，叹了口气，神情无奈。

　　“那魏铭丞什么时候回来啊？”她只能在学校见他，梁锦从今天开始要一直接送她放学，严格看管她，只有在学校才有说话的机会。

　　“这……我也不知道。”江南山摇摇头，又叹气一声转身离开。

　　顾思楠垂着头，见他要走了立马又追了上去，“学长，如果你见到他，麻烦告诉他，我有话要对他说，我在学校等他，请他一定要来找我！”

　　江南山抿唇，随后嗯了一声。

　　顾思楠回望，那座熟悉的小亭子没有被围墙挡着，远远冒出头，勾起她无限回想。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等到他，要亲口告诉他！

　　周二，周三，周四。每天都是这样，站一会，等一会，没等到，没消息……

　　只不过顾思楠被甩的新闻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了。周五早上，董林终于把她喊到了办公室。

　　董林改卷子的手在见到女孩的那一刻就顿住了，他瞬间放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她：“顾思楠，坐吧。”

　　顾思楠没动，还是乖巧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她知道他要对她说什么。

　　董林可惜地唉了声，“你啊，本应该是个好学生，怎么现在……唉……”

　　她低着头，真诚地接受教训，没有反驳。

　　“你说说你，怎么不知道悔改呢？你妈妈应该跟你谈过了吧？那你应该知道老师和父母的良苦用心，一棵好苗子不能被毁了啊！”

　　听到这里顾思楠才抬起头看向董林，眼神惊讶，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

　　“怎么？你妈妈没有告诉你吗？其实，老师一早知道你跟他的事，但是临近竞赛一直没找你谈，恰巧那天看到你父母，才跟他们说起了这件事。你也不要怪老师，老师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以后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你知道吗？”

　　顾思楠看着他，没有回话，几秒后嘴唇轻启，带着细微的哭腔和遗憾，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知道。但是，我觉得考上了也不能怎么样。尤其是一句为了你好，只会让学生倍感无助。没有什么本应该，我认为我只是在做不后悔的事情。”

　　董林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站起身说：“你现在怎么回事？完全就是被带坏了！老师已经答应了你妈妈，会在学校好好看着你，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吧，不允许再去高三那了！”

　　被带坏了？可能吧……他那人的影响就是那么大，不然印在脑子里的身影不会总是挥散不去。

　　出了办公室，外面挺安静，只有朗朗的读书声，现在还是早自习。

　　顾思楠慢吞吞走着，心里都是事情，她照旧下意识偏头向高三那栋楼望去，几个班级门口还站了人，估计是被老师罚了。明知那几人里肯定不会有他，但是还是一个个确认。

　　确实，没有。

　　他那么坏，不听话，怎么会真乖乖地站在门口呢？

　　她收回视线，准备回班。哪知，余光瞥见一个黑色身影，正在从校门口缓缓移动往高三区。

　　周围没人，空旷的地面只剩下那一个孤独的背影，炽阳下他亮晃晃的。

　　顾思楠停住了呼吸，心里久久期盼的人就这样出现了。

　　他步伐很慢，似乎在沉思。又是那件常见的黑色夹克外套，他有些低沉，尽管是阳光也热不暖他冰冷情绪。

　　顾思楠没有犹豫，立马从下楼朝那里狂奔，一步两个台阶，莫名的泪水似要冲破束缚，从眼眶中流出，水雾迷了她的眼，差点要摔倒，可是那个背影马上就要走远了，她什么也不顾，只知道冲。

　　“魏铭丞！魏铭丞！”她在他身后喊着，

　　前面那人的步伐顿住了，他的手还插在裤兜里，也没有转身，只是停在那里。

　　顾思楠欣喜极了，她喘着气跑到他的身边，一只手好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腕，好像在怕他又消失了一般。

　　“魏铭丞！”她就着那只手，拉过他转身，男生没有反抗，顺从地回了头。

　　他脸色很白，不是皮肤白皙的那种，像是久病初愈那般。男生的眼眶有点肿，冰冷孤傲的眼睛没有焦距，白色的眼球爬满了红血丝，眉间尽是憔悴，像是秋日荷塘里的一只残荷。

　　他身上烟味原本淡了不少，现在又浓烈起来，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重。

　　一根刺轻轻扎进顾思楠的心脏，缓缓地，逐步加深，好像要刺穿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