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历劫记》燕南老徐

10、第十章

　　月满就这样去了小皇帝的寝宫。
　　宫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小孩子委屈呜咽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月满走到小皇帝的床旁，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小团被子，说：“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有人六岁还哭鼻子吧？”
　　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哭泣的声音一滞，小皇帝闷声说：“你还是把王叔叫过来吧。”
　　他和这只狐狸精没什么好说的。

　　月满说：“叫他干什么？我来也是一样的。”
　　“才不一样！”小皇帝断然否认。
　　月满笑了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呗。你为什么哭？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你快走呀，烦死你了！”小皇帝很不礼貌地说。
　　“那我可走了，你别再哭了，怪瘆人的。”月满说着就要走。

　　“慢着，你把王叔叫来。”小皇帝说。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找他呢？偏要让我把他叫来。你又不是没有腿脚。”月满拒绝了。

　　蔺景泰又开始哭了，而且哭的声音更大了，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就，要，要王叔。”
　　月满捂了捂耳朵，小孩子可真烦人呀，一点道理都说不清，一句重话也说不得。

　　一哭起来便是山崩地裂，月满觉得这哭声比江宸从前沙哑的嗓音还要难听。
　　“你可别哭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呢？我会像你王叔一样帮助你的。”月满说。

　　可她哪里知道，蔺景泰就是因为她才哭的。
　　她娇蛮的本性并不带太多恶意，只是喜欢得理不饶人，还有一些顽皮。
　　只是这点顽皮放在孩子身上，孩子是很难理解的。像蔺景泰这样心思比较多的孩子，甚至会像做阅读理解一样逐字解读月满的话。

　　蔺景泰在床上哭，月满在床下一言不发地看，直到过了一刻钟，蔺景泰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我觉得，我觉得王叔爱你，不爱我。”蔺景泰擦了擦眼泪，说。
　　“你王叔当然爱我。”月满笑眯眯地说。

　　“可我想让王叔爱我。”蔺景泰抬眼看着月满。
　　月满冷哼一声，说：“你是皇帝，你又要权势，又要别人爱你，你要的也太多了吧。”

　　眼看小皇帝又要哭了，月满赶紧说：“蔺景泰，会有人爱你的，但那个人不是你的王叔。你王叔只爱我，你死心吧！”
　　蔺景泰忍不住说：“可你是狐狸呀，我王叔是人，人妖殊途啊！”

　　月满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蔺景泰原来是来拆散他们两个人的。
　　拆散是永远不可能拆散的，要不然今天破例打个孩子？

　　“你该睡觉了。”月满施法让蔺景泰进入了深度睡眠，还妥帖地蔺景泰盖好了被子。
　　不过黄口小儿，根本无须挂齿，月满并没有把这个六岁的小皇帝放在心上。

　　月满出了皇帝的寝宫兴庆宫，随行的小太监禀报：“王爷已经回寝殿了。”
　　月满自然也回了寝殿。

　　不巧，不，正巧碰上了美人出浴。
　　尚未褪去炎热的早秋时节，江宸沐浴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袍子，敞着怀，似露非露地格外勾人。

　　“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月满看见了，赶紧走过去帮江宸把衣服穿好，每个扣子都系上，腰带也缠上，穿得严严实实地。
　　“蛮蛮，我，你，我热，别系了。”江宸说着手拉住了月满的手。

　　这都九月了，能热到哪里去？月满觉得江宸这副作态可能是在勾引自己。

　　江宸亲了亲月满的指节，说：“我热，蛮蛮，别系了好吗？”
　　月满心里咯噔一下，他果然是在勾引我！她是一个魔界人啊，怎么能抵抗住心爱之人的求.欢呢？

　　不勾引的时候，月满还能勉强自持，晚上变成狐狸就能克制住自己。但江宸一勾引，月满简直快要丢盔卸甲。
　　让忠诚于欲望的魔禁欲是不可能的，月满的克制只是想给江宸一点时间适应，毕竟美酒久置方淳香。
　　现在到月满打开酒瓶的时候了。

　　江宸拥着月满到了床旁，他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月满，有波粼粼的水光在他眼中荡漾。
　　月满难以抗拒这样的江宸，虽然每个样子的江宸她都爱，但她最偏爱这种角度，这样姿态的江宸。

　　“想要我吗？”月满在江宸耳边吹气。
　　江宸的喉结动了动，“蛮蛮。”他说：“我想。”
　　“想什么？”
　　“想你要我。”

　　这要能忍得住，那还是魔界人吗？
　　月满吻住了江宸的唇，被翻红浪，两人共赴巫山。

　　月满感觉到不对的时候，江宸还沉浸在情欲里难以自拔，他的面庞潮红，嘴唇湿润有光泽，一粒晶莹的汗滴从他的额角滑落。
　　“蛮蛮，爱我。”江宸边说边要吻月满的唇。

　　月满笑了笑，咽下涌上口腔的鲜血，躲开江宸的亲吻，说：“你可真是好样的。”真没让我失望啊。
　　江宸不知所以，还以为月满在夸奖他的能力，他继续热火朝天地耕耘。

　　月满狠狠咬上他的肩头，江宸猛一下沉，两个人都攀上了愉悦的巅峰。
　　就在刚才，有人刺杀了燕国公主完颜蔓，月满遭受反噬而吐血。

　　完颜蔓是燕国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此次出使大周，乃是为联姻而来。
　　周、燕两国征战良久，为了平息战争，休养生息，十年前，两国决定停战，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而燕国停战的条件之一是让当时尚且年幼的燕国公主完颜蔓与当时镇北王的长子江宸结为婚姻。

　　如今十年过去了，完颜蔓也已经及笄成人，在金秋九月，在大雁南归，碧空如洗的时候，完颜蔓出发来到大周的都城，为完成燕国和周朝为期十年的联姻。
　　完颜蔓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怎样的死亡之旅。

　　第二天月满还没有睁眼就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她一巴掌拍过去：“别看了！”
　　这一巴掌正中江宸的鼻梁，江宸攥住月满的手腕，亲了亲月满的手掌心，说：“蛮蛮，你好美，我被你掳获了，我是你的俘虏，你的战利品。”

　　月满抽回手，抖了抖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说：“你该上朝了，快去吧！”
　　“今天休息一天，你想去哪里我都能陪你。”江宸说。

　　月满闭眼，把身子转向另一侧，她现在就是想让江宸立刻马上消失，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像江宸这样不守规矩的男人，在他们魔界可是要入无间地狱，受百年业火灼烧之苦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一次又一次挑衅魔界的尊严和魔界公主的耐心。
　　昨晚完颜蔓被刺杀显然是江宸做的好事，从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当初少帝的打算就是要通过刺杀魔界三公主的方式摆脱联姻。

　　月满完全可以想象到江宸的狠毒，毕竟她和江宸曾经生活了一辈子，四十多年朝夕相伴令她对江宸的政治手段多少有些了解。
　　面对所谓的敌人，江宸从来都是落叶扫秋风般狠辣无情，在他的思想里，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利益。

　　江宸凑过来问：“你想去东市吗？那里非常热闹，你还没有去过吧。”
　　“不想。”月满推开江宸。

　　江宸手足无措的怔愣在原地，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冷淡？
　　月满心软了一下，说：“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我累了，阿宸，让我睡一会儿好吗？”

　　江宸爱怜地亲了亲，说：“好，你睡吧。”
　　月满胡乱应了一声，她心烦意乱，又身体抱恙，实在不想再应付江宸了。

　　今天三公主一点都不爽，可以说，自从她想明白江宸的意图之后，她一直都不是很爽，那就必须让她爽了才行。
　　江宸不想主动提出退婚，不想破坏两国联姻，更不想迎娶不爱的人，那就让他抉择吧，就让他痛苦吧。

　　月满已经从昨日的刺杀中想开了，如果江宸执意如此阴险狡诈，狠毒无情，而不是如她所愿地光风霁月，正大光明，那就说明他们两个不合适。
　　一拍两散，各自安好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如果非要联姻不可，那大概率也是各玩儿各的。

　　时间过得很慢，但再慢，燕国公主完颜蔓还是到达了大周的都城。
　　这期间，江宸又派人刺杀了两次完颜蔓，完颜蔓都坚强地活了下来。

　　只是月满的身体越发虚弱了，即使越来越多的民众信仰仙狐，也不能弥补月满身体的亏损，因为她根本不想动用信仰之力。
　　除非有足够的灵气，除非她能够恢复从前的修为，否则月满的身体很难恢复如初。

　　“蛮蛮，你好像又瘦了。”江宸把月满抱到自己腿上，感慨着。
　　他从全国各地找来了很多大厨，网罗天下的美食让月满品尝，但月满的食欲依旧不强，这些天以来，不胖反瘦。

　　这都是拜你所赐啊，月满把头靠在江宸的肩膀上，明明男人的怀抱如此温暖，她会觉得自己身处数九严寒。
　　一次又一次痛彻心扉的反噬让月满的心越发冷硬，她父母和美，兄姊友爱，身份高贵，修为不凡，为什么非要将身家性命绑到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身上？

　　“你想吃桂花糕吗？”江宸说：“我让御膳房做了一盘，用的是刚采摘下新鲜桂花，用昨晚的澄净夜雨调和，每块糕点上都放了新鲜桂花装饰，一口咬下去，鲜香软糯，特别好吃。”

　　“你喂我。”月满闷声说。
　　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就是除了这件事以外，其他任何方面都非常合她心意。
　　要不然把这个男人囚禁起来吧，月满脑子里满是危险的想法。

　　就在月满吃糕点的时候，蔺景泰进了御书房。
　　看见这郎情妾意的一幕，蔺景泰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就是有些替王叔担心。
　　要是这狐狸仙子知道王叔有未婚妻，不会把王叔杀了吧！

　　月满吃了一块儿桂花糕便没了食欲，任凭江宸再怎么哄，也不肯再多吃一口了。
　　她恹恹地坐在一旁看江宸检查蔺景泰的学业，不一会儿便觉得没趣，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月满走后，蔺景泰的学业也检查得差不多了。
　　“哎，王叔，今天仙子看起来不高兴啊！”蔺景泰说。月满已经好多天不怼他了，今天的月满显得尤其不高兴。

　　江宸不说话，低头批改奏章。
　　蔺景泰接着说：“晚宴已经准备就绪，王叔你该如何交代呢？”

　　江宸说：“天命难违，和也。”
　　蔺景泰大惊，和？莫非王叔想要坐享其人之美，那狐狸仙子可不是好相处的！

　　“王叔三思。”蔺景泰只是说。他一个六岁快七岁的小孩子都知道那狐狸绝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王叔还是不要想得太美，不然可能酿成人间惨剧。
　　江宸拿出一张圣旨盖章，又让蔺景泰盖上玉玺的章，蔺景泰一看圣旨，才恍然大悟。

　　王叔计高一筹，蔺景泰甘拜下风。不过他现在还非常地小，等他长大了，肯定会比王叔更厉害。

　　月满当然知道今天会召开为燕国使者接风洗尘的晚宴，她懒得去看，变回原形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对，她变成了龙身狐尾的原形，因为变成狐狸太累了。

　　晚宴上，燕国使者提出了两国的联姻，整个晚上，江宸第一次拿正眼看燕国公主。
　　江宸举着酒杯的手歪了一下，酒水洒在了桌子上，后面侍奉的太监赶紧上前擦拭。

　　像，实在是太像了。
　　燕国公主完颜蔓和仙狐月满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有一个燕国使者调侃摄政王：“莫非王爷是被公主的美貌震撼了？哈哈哈，蔓公主可是我们草原第一美人。”
　　江宸没说话，重新举起酒杯向燕国使者致意，之后一口饮尽杯中酒。

　　“远道而来，在此为尔等接风洗尘。略备薄酒，另有丝竹管琴，鼓乐笙箫，歌舞伴奏，此夜不论国事，只论乐事。请。”，江宸说完再一次举杯。
　　在晚宴上，燕国使者最终没有找到第二次机会提出联姻。

　　江宸在第一眼看到完颜蔓的时候，的确因为她长得太像月满而惊慌失措，但在之后，江宸便不再关注完颜蔓了。
　　再像，也不是他的蛮蛮。

　　但六岁的蔺景泰忍不住盯着完颜蔓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完颜蔓被看了良久，她对小皇帝说：“不然您下来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