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当耽美同人文女配》偷果子的阿狸

35、蜀中沈氏

　　是自毁么？君遇没法儿回答这话。

　　感情的事玄妙得很，他自己都不能说一定弄清楚了，又怎么有资格去评判别人呢？

　　床上的丹晨俊眉紧皱，闷哼了一声，君遇随手拾起旁边的银绣铁骨扇，起身便去探查他的情况。

　　唐菲看着他下了轮椅，直接就站了起来，紫袍玉立，一副极其自然的姿态，内心霎时受到了冲击，有些不能理解，说道：“……你、你不是不良于行吗？”

　　她想说，原来你不需要坐轮椅的吗？

　　君遇回头看了一眼，恍然道：“你说它？那只是我在试验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而已。”

　　换句话说，他没瘸。

　　“别忘了我今天提醒过你的话。”他神态不变，语气平淡，“切忌妄动情绪，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赶紧去修罗梵海，或者回无相剑宫，你便还有一线生机……若否，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活到哪天是哪天吧。”

　　唐菲自然明白，谢过他，出了屋子，发觉天色欲暝，原来是要入夜了。

　　人傀静默无声地穿行在庭院之中，一座座石灯笼次第亮起，仿佛是在举行某种告别仪式似的。

　　察觉她要离谷时，六幺跟在她身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语调无精打采：“都这么晚了，一定要今天走吗？”

　　唐菲停住脚步，六幺慢一拍地撞上了她的后背，随即惊醒似的退开，摸了摸鼻子。

　　“小六，我问你一件事。”她忽然说。

　　六幺坦然道：“你问。”

　　唐菲道：“丹晨他是不是一生下来就没怎么出去过，一直待在这里？”

　　六幺摸摸自己的下巴，道：“我倒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逛逛，丹晨那小子嘛……他好像不太喜欢外面的世界，觉得人族虚伪，其实他接触过的人也没几个，主要是觉得慕容雪鸿虚伪，所以连带觉得人族都虚伪！”

　　她心下有了计较，道：“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性子？会随随便便就为了他人牺牲吗？”

　　“哎呀，我知道你在困惑什么，觉得自己欠了天大的人情对吧？”六幺拍拍她的肩，一副万事不困于心的模样，“把心放回肚子里吧！魔族的体质与人族不同，他们的自我修复能力和再生能力强得很，最多十年就恢复过来了，而且他身在谷中，没有我还有姓君的，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她煞有介事地解释，也许是事实真的如此，也许是企图宽唐菲的心。

　　“这小子就是这么个性子，太单纯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我那天反应太过，说得太认真，他被我引导了——你明白这种心理吧？过程被描述得绘声绘色，所以就真的认为这件事会发生，或者发生过。”

　　她说的话，唐菲似乎能够意会，却很难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这种理解，只能说：“我明白了。”

　　“所以不要放在心上啦。”六幺潇洒地摆手，“更不要有心理负担。”

　　她带着唐菲左拐右拐，居然溜到了君遇的炼丹房，唐菲还以为她是带着自己出谷呢。

　　“这个，碧灵髓……”

　　“那个，断续膏……”

　　六幺在丹房里把能搜刮到的好东西都给唐菲打包了一份，硬是塞进储物袋里，要她拿走。

　　“不拿白不拿，姓君的炼这么多又没什么用，还不是浪费——”

　　唐菲轻轻摇头，只道：“话不是怎么说的。”

　　六幺却道：“我说行就行，别磨叽了，等那小子醒了，你再想离开，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唐菲想想那个场景，确实免不了尴尬。

　　她轻轻掂量着手中的储物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我拿着这些丹药会去做什么吗？”

　　六幺微觉莫名，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不答，只是忽然笑了一声，抬眼，安静道：“没什么，我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你现在对我大发善心，只不过觉得我是故人之亲，又没什么威胁罢了。

　　可我不是永远都这么没有威胁的。

　　正如君遇所说，丹晨所为是他自己的选择，那卧龙谷对她的施恩也只能算在卧龙谷头上，与旁人……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唐菲收拢指骨，紧紧攥住这一袋子灵丹，心想，与慕容雪鸿也是没有关系的。

　　那么，将来我对他下手时，也是一丝一毫的余地都不会留的。

　　她郑重地长揖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六幺一路将她送出了谷，直到完全离开了护谷大阵的范围，才停住脚步。

　　“要小心啊。”她说。

　　那影子都走远了，她才叹了口气，心想，好不容易来了个生人，又这么没有了。

　　六幺忽然觉得很寂寞。

　　不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寂寞，而是一直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地伴着她的孤寂。

　　若是唐菲这个人没来还好，可她来了，又走了，便衬得这寂寥越发明显。

　　她想，自己在卧龙谷这个地方停留得实在是有些久了……

　　该出去换换天地了。

　　直播间里的情绪现在是随着唐菲而变的，她觉得此时心情怅惘，有种说不出来的阴霾，弹幕便也惆怅起来。

　　“以后还有卧龙谷的戏份吗？”

　　“不要啊，情缘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但可爱的萝莉不会！”

　　“话说我也以为君哥瘸了，搞了半天是个乌龙！”

　　“唉，接下来妹子要么开修罗梵海的副本，要么开剑宫的副本了吧？”

　　“未必，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的确，在为自己的性命操心之前，唐菲还有另一件事要操心。

　　当初傅家的灭门之祸中，除了她，还有一个幸存者——蜀中沈氏的大夫人唐飞瑶。

　　此地离蜀中不远，她想顺道去看看这位有恩于自己的舅母……若是傅沉鱼还在的话，想必也会这么做的。

　　等到了蜀中，确认沈氏没有受到波及后，她再顺无尽江而下，走水道去往中陆腹地。

　　沈氏在蜀中经营多年，算是老牌世家了。

　　唐菲不需要花心思搜寻，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这个老字号的下落了。

　　长街上人群挤挤挨挨，川流如梭，为避免扎眼，她给自己买了顶斗笠戴上。

　　沈家的门房坐在明间开门的长凳上，有一阵没一阵儿地打盹，脑袋垂了下去，忽地惊醒，陡然察觉眼前多了个曼妙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一袭墨衫，竹编的斗笠外垂着绀青色绉纱，一直坠到了腰间。

　　“你是？”

　　门房想不到这姑娘的身份，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里是蜀中老字号沈家么？”

　　“怎么？”门房狐疑道，“来投奔亲戚啊？”

　　“嗯……”唐菲道，“说起来，这家主人确实与我有亲。”

　　“你说有亲——”

　　这段时间的糟心事太多，整个沈家都处于低迷状态，门房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正不耐烦着，忽然一阵风起，碧色绉纱被吹得皱了，露出竹笠下一张欺霜赛雪的脸来。

　　“就有亲……”

　　他的情绪忽然卡壳了。

　　一半是为这张脸，一半是为她的身份。

　　他想起来了！

　　“表小姐？”门房狐疑着，喜色漾开，“你是表小姐？！”

　　唐菲无言，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门房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回身跑了进去，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表小姐来了！”

　　“大夫人，表小姐来了！”

　　“她还活着呢！”

　　看来，傅沉鱼的这位舅家是真心疼她，也算是个安慰了。

　　唐菲抬步进门，只见宅院森森，亭台楼阁，无不呈现出气派之色，然而门庭里空荡荡的，不见什么人，便凭空显出几分衰败的气象来。

　　她心下思量，难道沈氏还是受傅家灭门的灾殃了么？

　　迎晖堂内，唐飞瑶与她的丈夫，也就是傅沉鱼的堂舅沈蕤，正并肩坐在交椅中，相顾无言。

　　此时听见下人来报，说表小姐来了，一时间都还没有明白过来。

　　表小姐？哪个表小姐？

　　到底是唐飞瑶反应快，立马道：“是小鱼儿来了？”

　　沈蕤这时喃喃道：“没想到……没想到她真的还活着……”

　　这孩子自小娇生惯养，性格柔弱，是怎么能在灭门之祸下独自摸爬滚打，活到今日，还找到蜀中来的？

　　两人方站起，唐菲已然步入堂中，向他俩郑重地行了礼，道：“见过舅父舅母。”

　　“好孩子……”唐飞瑶拉住她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真的是你……”

　　唐菲取下斗笠，拿在另一只手上，没有表现得太过热切，也并不冷淡。

　　若在穿书之初，她一定会逢人就强调自己的真实身份，强调自己不是傅沉鱼。

　　可如今奇怪得紧，这两位明显是将她当作傅沉鱼，当作他们死里逃生的小侄女，她却丝毫没有揭穿真相的想法了。

　　此刻她依然不认为自己的灵魂拘在傅沉鱼的身体里，自己就是傅沉鱼了。

　　但也许是心态变了，她觉得外人怎么以为都不重要，她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非得嚷得所有人都知道。

　　而且，如果让这两位以为真正的傅沉鱼还活着，能让他们宽心一些的话，那也不妨维持这个现状。

　　真相固然是没错的，可人之所以为人，总是要有点念想才能好好过日子的。

　　唐菲来这里就是为了确认沈家人是在好好过日子，而不是来给人家添堵的。

　　不过，她观他俩神色，以及这名为世家大族的冷落现状，亦不由得疑惑：“舅父舅母，怎么了？”

　　看着小鱼儿就站在自己面前，这种巨大的喜悦也不过转瞬即逝。

　　那股一直笼罩在唐飞瑶与沈蕤之间的悲苦神情，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

　　“唉……”

　　大难不死之后的重逢本是好事，该怎么跟小鱼儿说起沈家的现状呢？

　　这实在是个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