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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观海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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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里的弹幕风气好了很多,没最开始那么乌烟瘴气了,几乎都是在讨论卧龙谷的风景和无明灭境的设定,还有一些人在感叹特效,看着太逼真了。
唐菲刚落地,视野还没将周遭看清,便觉眼前一闪,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
为防偷袭,她没有背身而避,而是倒摔出去,一截腰带翻卷而出,绕住岩石,身子在空中一荡,贴着崖壁而回,随即腾跃起身,一脚踹开扑上来的东西。
落足单跪,剑锋拄地,一手撑膝。
抬眼,只见那东西仿佛是颗肉球,被四瓣硬壳子包裹着。
就在这瞬息之间,荆棘外壳陡然箕张,犹如甲壳虫张开飞翅,露出赤裸裸的球体上横生的一只眼珠。
肉球周遭丛生着无数触角,触角尾端上亦爬满外露的眼珠。
数不清有多少眼珠在一起张望蠕动,唐菲只看了一眼,便觉又恶心又可怖。
她现在刚散了师尊的一身修为,除了琅嬛元典上的招式,其他什么也没剩下。
对上这……观海境的妖兽?
当初在青鹿崖底,师尊抓来逼她下手的一对食人花兽,也不过凝意境和大乘境,这位上来就是观海境的根基?
此等境界,放在人族修士中,已经足可称一句前辈大能了。
在这无明灭境之中,竟然只是头随处可见的妖兽?
饶是唐菲已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仍不免心惊。
好在她练功没有偷懒,短时间内还可以靠着“雾锁烟迷”的步法与它周旋一二。
只见那目兽凌空飙射而来,唐菲翻身一跃,与它迎面擦身,正好贴背而过。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登时窜入脑中。
目兽刹住身形,反身再攻,忽地身化无数,凭空出现在唐菲四面八方。
那场景,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俯视着她,直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被动了,这样下去不行。
唐菲一瞬阖目,将神识深入到这全新的地界中每一处角落去。
不愧是古神之躯,洪荒古地,这里的灵气充沛得她仿佛置身于大海,海水不含一丝缝隙地涌来,几乎要没顶了。
唐菲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吞噬着,将迎面扑来的灵气纳入气海,填满骨髓!
引气入体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终于跨过了那道凡人与修仙者的天堑。
炼气一段,二段,三段!
灵气源源不断地入体,已被开拓过的气海稳稳地承受住了这股冲击。
炼气九段!凝意一段!!凝意九段!!!
大乘三段……大乘七段,观海一段——!
不过一息之间,她闭眼时,还是个空有招式,毫无任何修为的普通人。
再睁眼,她直面目兽,已然是与它平级的对手了。
唐菲踏足而出,行于虚空之中,每走一步,脚下便自动凝出一方透明的星图。
角亢氐房心尾箕,那是二十八星宿中的东方苍龙七宿。
下一步踏出,便是斗牛女虚危室壁,北方玄武七宿了。
这才是真正的“雾锁烟迷”,琅嬛元典中记载的绝顶身法。
唐菲倏地瞬移,不平流动着墨绿萤芒,绕她的身周转了一道苍劲的圆弧,倏地破开空气,剑尖自中宫直出!
剑上晕染着清光,破开空气的同时,亦破开了那目兽隐匿的一只眼珠。
剑势森寒,蓦地透体而出。
一声接近凄厉的嘶鸣响彻天际,闻所未闻的腥臭之气霎时漫天席卷,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那目兽泄了气似的,彻底干瘪下去,孤零零地掉在地上,像是被人遗弃的一颗气球。
不平拄地,唐菲感受着自己周身的变化,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这太可怕了。
琅嬛元典太可怕了。
修真一途艰辛,当初的石磊,不过大乘境初期的修为,就已经是羲皇宗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了。
号称同辈巅峰的李荻也不过是听风极境,慕容雪鸿在原著里与他并称,想来他没有突破天魔血脉禁制之时,应该也是在听风极境。
然而唐菲不过才学成了一卷琅嬛元典而已,就直接跳过炼气、凝意、大乘三个境界,瞬间来到观海境。
这太不可思议了。
难怪……难怪师尊能单凭一部琅嬛元典就跻身人族顶尖战力,达到天人境。
这种进境的速度,创出这部琅嬛元典的慕容昙,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怪物啊!
唐菲竭力压抑住内心那股激荡之情,两手于身侧轻举,五指开合,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灵气从自己指间流过,消散于无形,又有更多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股力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这一身观海境的修为,再不是靠外力得来,而是彻彻底底、原原本本地属于她自己。
可以随意调动,不用怕反噬,也不用怕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
唐菲攥掌成拳,抵在自己心口上,喉间溢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那叹息渐渐扩散,蔓延成铺天盖地的笑声,这种感觉……
真是太好了。
她缓抬眼,脸上虽然犹带笑意,目光却寒凉得仿佛是冬日里的太阳,只见白惨惨的日光,毫无一丝温度。
直到此时,唐菲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周遭的环境。
入目皆是杂乱的荒草,天际仿佛是倾塌了一角,于青碧的画布上添了一笔异彩,显得格外厚重。
四周皆是断壁残垣,风声穿行其中,发出凄清的嘶吼。
极目望去,远方莽莽苍苍,青黑色的山脉犹如剑脊般森然罗列。
这里……是千年前或万年前的古战场么?
唐菲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这好像画上去的场景。
哪知指间似乎真的触到了一层透明的幕布,她还来不及思量,已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带入了漩涡之中。
眼前的景物飞速倒转,疾如万花筒,她立稳身形后再睁眼,所见已是另一番怵目惊心之景。
只见山川易位,海水倒悬,日出于西山之上,白骨或叠于大地,或漂浮在湛蓝的海水中,仿佛有深不可测的力量使得万物都被摧毁,连天地间最基本的法则都被改变了。
这时,唐菲视线之中忽地出现了一座佛塔。
七宝琉璃瓦,檐角挂着铜铎,风一吹,便发出空寂飘渺之声。
那是她目光所及,看见的唯一完整的建筑。
它伫立在穹隆之下,端重而肃穆,仿佛从天地之初就站在这里。
存在,就是它与生俱来的宿命。
而更远处的天际,唐菲的视线尽头,一道透明的光柱冲天而起,柱顶塌陷之处,正是一切死气的源头。
那是……
“你的眼睛怎么了?”
轮椅的高度不够,没法去收架子最顶层的草药,君遇便让丹晨帮忙把木架上的竹篾取下来,却发现少年眼眶发红,瞳仁中血丝遍布,看起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便问了这一句。
丹晨随口道:“被小六撞的,她太能闹腾了。”
君遇指挥他把有叶子的收集在一处,只有根部的则收集在另一处,说道:“什么时候撞的。”
少年心不在焉道:“昨晚撞的,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君遇敲了敲轮椅扶手,丹晨抬起头,目光茫然,又倏然回过神来,察觉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只好补充了一句:“就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今天才被小六撞到了,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这点儿小伤,能在你身上留下这么久的痕迹?”君遇琢磨,“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天魔族强大的再生能力,让他们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一息尚存,都能在短时间内自我疗愈,哪怕肉/体被毁,灵魂也能使躯体再生。
若真是被六幺撞了一下,这种伤势在丹晨身上不可能停留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可他眼球里的血丝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丹晨手里的活儿没停,君遇却提醒他:“反了!”
少年一愣,发现自己将分好的药草又打乱了,有叶子的和没叶子的团在一起,反正都是一样的褐黄色,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君遇道:“这么失魂落魄,想什么呢?”
丹晨摇了摇头,望向某个方向,又低下头,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就是觉得干什么都专注不起来,仿佛浑身的精力都被耗光了。
君遇当然知道他看的是哪里,那是正北方,是镜湖的方向。
“既然知道会有现在这种时候,当初为什么要让她知道无明灭境的存在,甚至帮她进入呢?”
少年仍是摇头,说:“她想要进入无明灭境,是因为想要变强,想要真正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要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故意拦着她,她不会开心的。”
“神主……”丹晨看着他道,“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希望她能真的开心,多笑笑,不要老是故作冰冷,那样不好……她笑起来很好看的……”
君遇静静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问她会不会为了我停驻脚步,可是,光靠拦是没有用的,想要留住她,就得给她真正的自由。”
想要留住她,就得给她真正的自由……君遇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忽地笑了。
“我经历了多少年、多少事才明白的道理,就被你这么轻轻巧巧地说出来了……”他垂头浅笑,不让人看见目光里的情绪,“你比我强。”
说话间,丹晨腰里挂着的另一只聆音螺疯狂地摇晃起来,虽然阒无人声,但从那拼命的节奏中,似乎可以窥见另一头的主人正在遭遇什么样的险境——
少年瞬然变色,根本来不及思考,已经化光而去了。
君遇在他身后遥望镜湖的方向,略微提了音调,诧异道:“不是要给人家自由吗?你着的什么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