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张》叶觉寒

5、俗烂得躲不开的生活

　　徐立升连气都生不起来，他大概又要去配个几瓶安定备用了。
　　在床上直挺挺地躺到将近十点，他终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背心裤衩晃到洗手间开始对镜刷牙。他被庞大的挫败感击中，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
　　晚上还有个庆祝会——真是雪上加霜，这生活有什么好庆祝的……
　　不要玩我了，大佬，我认输啊。他刷着牙，对着自己虚构出来的命运主宰者抱怨道。别给我加这种俗烂的戏码了，大佬，我玩不起的。
　　“徐Sir，Leron有段时间的事情都想不起来的，别怪他啊。”苏亮瑜在徐立升和万辰风的对话陷入尴尬的时候插话进来。
　　然后，那个万辰风说“既然我都忘记了，就没有必要一定要记起来，你们也不用太在意”，语气跟他对徐立升说的第一句话一样冷漠——按规定，这张床是分配给我的，麻烦你让开，有异议请去找教官。
　　他又对我有敌意了啊。徐立升吐掉漱口水，对着镜子无可奈何地苦笑。他太了解万辰风了，对着让他不满和讨厌的人，万辰风就是这样冷冰冰地透着一股挑衅的。
　　“以后有缘再做朋友，无缘就到此为止吧。”用的是“别来烦我”一样的语气。
　　也是他会说的话啊，那个“一切随缘一切随缘”的阿风么，虽然语气不善了些。你真是孬货啊，徐立升。他对着镜中的自己这样想到，就着一张惨兮兮的脸，把头埋进放好水的水盆里。
　　告诉我什么才叫做有缘啊，万辰风。

　　他难得的过了修身养性的半天：把所有家具擦了一遍，把屋里屋外所有的地面拖了个遍；给阳台上的仙人掌浇了水，给还没有饿死的乌龟喂了食；去便利店买了一堆东西把冰箱塞满，把万辰风下到他电脑里的《般若菠萝蜜多心经》拷到自己的mp3里。
　　打了个电话让Daniel六点半来接他之后，徐立升就端着杯面，缩在沙发上开始看《东成西就》。
　　Darren、Daniel、Leron、Lison、Ray，掘地五虎嘛，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聚在一起。徐立升看着嘻嘻哈哈的电影，嚼着面条，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Darren在CIB混得如鱼得水，去年他亲弟弟也从警校毕业了，兄弟俩在离徐立升家不远的地方合租了一套公寓，有闲的时间都在家宅着。
　　Daniel警校毕业后做了不到三个月的警察，就回家继承家业去了。现在做着办公室精英，生意打点得有声有色。
　　Ray是他们这一届人里最早升上高级督察的，除了有时候过于得理不饶人外，一如既往的优秀着。他前年结了婚，一对双胞胎女儿现在正依依呀呀地学说话。
　　万辰风没能和他们一起毕业。他被派去当了两年多的卧底，回来之后升了督察。如果没有意外，以他的能力现在再不济都能升到高级督察。
　　徐立升和万辰风一起通过督察考评，还约好谁先升到高级督察可以一个月不做家务。做了5年多的警察，徐立升有快三年的时间顶着督察的职衔。如果当时不那么冲动的话，他现在也应该升到高级督察了，每个月工资也能多领个几千块。
　　徐立升不是那种因为过去的事已无法改变就能说服自己只向前看的家伙，也不会因为路是自己选的就绷着强迫自己不后悔，他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在乎，承认自己后悔。
　　供完房贷，月底缴完杂七杂八的费用，每个月只能往户头里存上七八百块的时候，他就会有点后悔。但是就算后悔得想咬自己一口，如果时光回转再让他选一次的话，那种条件下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吴胜揍成猪头。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可能有那么一两件事，即使知道事后会后悔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在徐立升的人生中，把吴胜打到面目全非就能算这么一件事。但是，人生中发生的更多的情况是，有一件事你事后后悔了，一天到晚用“假如”“如果”来构画更尽如人意的画面，你恨不得能穿越时空，好把过去的自己拍死重新选过。徐立升就想回到昨天晚上，把自己一砖头砸晕一了百了。

　　Daniel开着新买的跑车，虽然在拥挤的城市公路上完全体现不出来那作为卖点的惊人马力，但是这样的车标这样的车型就算是停在水果摊旁边也能足够拉风。
　　徐立升想买这款车很久了，但是以他现在的存钱速度，等他能把这车开回家的时候，他早已变成和这车一点都不搭的糟老头。想想一辆很拉风的跑车停在路边，车门一开里面晃晃悠悠地抖出一个颤颤悠悠、八十好几的老大爷……看到的人肯定会觉得这场面很遗憾吧，然后在心里像同情被强占的美女一样同情拉风的跑车……徐立升坐在副驾上，脑中幻想着八十好几、牙没剩几颗的自己从车里抖出来的场景。
　　“下周六晚上有空没？”Daniel驾着车，一边注意着前方的车距，一边问道。
　　徐立升想了一遍，思绪里能和“下周六晚上”这个时间点联系起来的只有白家的结婚周年纪念酒会，“暂时没什么安排。”
　　“那有没有兴趣来客串下我家的保镖？”
　　“你要做什么？”
　　“听Darren说你想混进白家的酒会，兄弟一场我就帮个忙喽。”
　　“你知道了？”
　　“我耳目也很灵通的么。”
　　“你看上去怎么这么淡定？”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差点被可乐呛到——而且过去一天多了，你还想我怎样激动法啊？”Daniel把着方向盘，转过头往副驾驶座方向看了一眼，“不过说真的，你考虑下？”
　　“我大概要去易个容。”
　　“这倒是——不过现在警署是要怎样？把你塑造成警界模范？我从国外回来没几天，你那个宣传片就看到了好多回啦。”
　　“一表人才，没有办法。”徐立升靠在副驾驶室座里悠闲地说道，谦虚的美德落在家里忘了带出来。
　　“你面皮倒是越来越厚。你确定阿风一定会去的？”
　　“应该吧。”
　　“应该吧？”Daniel怀疑地反问。
　　“我也没什么信心啊，现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徐立升看看他，无奈地耸肩。
　　“别这么消极啊，到那天哥哥我会照应你的。”
　　“你这是病，一天到晚想做别人哥哥。”
　　“你就不能成人之美？”
　　“我不会屈服的，你去荼毒Darren吧。”
　　“Darren没有难度的嘛，一抢他电脑就叫我大哥了。”
　　“那就Ray，难度五颗星了。”
　　“我五年前就攻克Ray啦。”
　　“真的假的。”立升非常怀疑地看向Daniel。
　　“‘Ray，做我小弟啊，做我小弟我罩你啊。’‘好的，大哥，你先让我把书看完。’”继续驾车，Daniel把着方向盘，嘴里变换着语气模仿着两个人的对话。
　　“他当时在干吗？”
　　“温书喽。”
　　“你就是被打发了吧？”
　　“是啊。”
　　“这个不算。”
　　“就算这个不算，Ray也很好搞的，他的自尊心不会浪费在这种事上的。”
　　“这跟自尊心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是自尊心作祟才在这种事情上这么顽固的吗？”
　　“屁。”立升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在阿风那边成功过没？”
　　“屡、战、屡、败。”Daniel一字一顿的回道，继而又皱了眉抱怨“你们到底绷这么紧做什么啊？不绷着能少块肉啊？”
　　“是啊，会少块肉。”
　　“……劳烦，请问少在哪边呐？”
　　“你看不见的地方。”
　　“……算了，今天我们包场，不醉不归啊。”
　　“有钱人啊。”
　　“还不是为了维护你警界模范的形象。”

作者有话说

　　至少要更完一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