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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来日方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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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渊行松开钳制蒋白荆的手,漫不经心地说:“哦对了,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那个男人昨天死了,我亲手摘下了他的呼吸机。”
蒋白荆垂着目光站在原地不做声,贺渊行见她不准备做回应也不恼,轻轻拍了拍蒋白荆的肩。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不用逃,只要你还在北城,甚至只要你还在Z国,你遁入地底我都能抓到你。”
猎物,要慢慢狩猎才有趣。不是吗?
直到贺渊行与姜之职的脚步声消失,蒋白荆才稳了稳心神。
“白荆,你与贺总是怎么认识的?”周秦川问。
蒋白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见事态发展成这样也不准备遮掩:“只是一面之缘,不熟。”
“那就好,作为他的委托律师或许我不该说什么,但作为朋友我提醒你,贺总是个招摇的主儿,最好和他保持距离。全北城都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
蒋白荆何尝不知他是个疯子。
被疯狗缠上了真是头疼。
如今律所中只有周秦川一个律师,之前其实有过不少来面试甚至入职的,不过不是被贺渊行吓跑了,就是被贺渊行赶跑了。
周秦川有苦难言。
看到他二人相识,周秦川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说蒋白荆是铁定不能在这里工作了,但作为旧相识,只是寒暄也能聊到日暮低垂。
她前脚刚踏出律所的门,后脚就听见了鸣笛声。
是蒋生的车。
一回生二回熟,蒋白荆也不和他客气,这次直接坐到了副驾驶的地方。
蒋生重新点了火,未曾侧目:“我父亲让我送你去见你的未婚夫。”
蒋白荆其实是想与人倾诉今天发生的事情的,可蒋生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便就作罢。
“只有我和他单独见面吗?”
“不然呢?还要两大家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吗?商业手段罢了,没人真的在乎的。”
蒋白荆缄默。
蒋生似乎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又挑起话头:“他叫傅司,去了和waiter报名字会领路。”
“嗯。”蒋白荆并不是因为蒋生说的话不悦,只是她心里不知怎的一直打怵。
等她回过神来,已是蒋生招呼她下车了。
“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使尽浑身解数。”蒋生不忘用话点她。
“自然。”蒋白荆心中觉得嘲讽,用力甩上了车门。
蒋白荆向服务员报了傅司的名字,服务员恭恭敬敬带她走到了靠着窗边的座位上。
余晖被窗边纱幔切割,零零散散地洒在桌上。点亮那人的眸底。
傅司生的温文尔雅,这张脸在北城也是排得上号的。见对面有人落座,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率先示好。
“您好蒋小姐,我是傅司,很高兴认识你。”
蒋白荆没有着急握住他伸出的手,反而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名片,以握手之势将名片放到了他的手掌中。也没有自报家门,只是慢条斯理地说:“你好,傅司。”
蒋白荆太懂得如何勾起男人的好奇心了,事实证明她不按套路出牌确实激起了傅司的兴趣。
“我会仔细收好的,”傅司一边说一边将名片放进了西装胸口的内兜里,随后唤来了服务生“waiter,蒋小姐想吃点什么?”
“悉听尊便。”
傅司得到示意后,挑选了几个餐厅的招牌便罢:“不知点的是否符合蒋小姐的胃口。”
“叫我白荆就好。”蒋白荆的斩男秘籍之一便是,不正面回答男人抛出来的问题。
傅司垂眸笑了起来,有几分拘谨地推了推眼镜,为她倒上醒好的红酒:“Cheers,白荆小姐。”
蒋白荆不笑他不解风情,也举起酒杯,娴熟地勾起撩人的笑意:“Cheers。”
酒杯刚刚碰撞出清脆声响,蒋白荆忽然感觉背部一阵芒刺。
她压抑住自己想要回头看的冲动,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再次袭来。
贺渊行坐在蒋白荆身后的不远处,摇着酒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原本是想随意解决掉晚饭,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到了,白鸢。
贺渊行端着酒杯起身,径直走向蒋白荆所在的那一桌。
“好巧啊,傅少爷。”贺渊行用单手撑住桌子,乌黑的齐肩卷发慵懒地散落在眼前。
傅司脸色一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贺渊行这条疯狗,但还是挤出礼貌的微笑客套:“贺总好雅兴,一个人来的?”
贺渊行只是挑眉,没做回应,话锋直接转向了心惊胆战多时的蒋白荆,明知故问:“哦?这位是?”
傅司似乎是看出蒋白荆的不自在,替她开了口:“蒋家小姐,蒋白荆。我的未婚妻。”
蒋白荆虽说早已知道是商业联姻,但真从傅司口中听见“未婚妻”这三个字,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贺渊行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努了努嘴:“傅少爷好艳福,不知二位进行到哪一步了?”
傅司从小家教嘉言善行,被贺渊行带着挑衅的一问哑了言,眉头紧紧簇在一起:“贺总插手他人私事总是不好的吧。”
“确实不好,”贺渊行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卑劣,纨绔一笑,“可是我总要先寒暄一下,才好抢人。”
“抢人?贺总管这叫寒暄?”傅司的语气里夹了怒意。
蒋白荆突然想起十年前站在警局外面,他也是用这般顽劣的语气对自己说话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出落得这么妖艳,那头披肩卷发也只是乱糟糟的短发。
那天他站在大雪里,灯光映亮他的轮廓,将他包裹在柔软的光晕之中:
“我叫贺渊行,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因为,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这段场景虚幻得有些不真实,蒋白荆有些分不清是回忆还是梦境。
“贺渊行,”蒋白荆终于开了口,抬头直直地对上他炙热的目光,“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渊行对她的回应出乎意料,反倒更激起他的兴趣,他双手撑住桌子,俯身压向蒋白荆:“怎么?蒋小姐现在想起我是谁来了?”
蒋白荆并不是怕了。只是她不想贺渊行毁了蒋、傅两家的婚事,毕竟她的表现关乎于那个在国外被“软禁”的母亲。
“白荆,你们……认识?”傅司锁眉,看不懂眼前发生的一幕。
“一面之缘,并不熟。”
“啊?”贺渊行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怎么看怎么顽劣,“你这么说,可是很伤老朋友的心的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蒋白荆强压着心头的火气。
“白鸢,你真绝情啊。十年前,你去哪儿了?”
蒋白荆被他一句莫名的质问拉回了十年前,那段时光像是蒙了尘但又支离破碎的毛玻璃,任她怎么拼凑都拼凑不完全。
“医生,我女儿为什么不愿意开口说话啊?!她之前是很正常的孩子……”
那条走廊,是冷清的白,好像望不到尽头一样。
房间里是母亲焦切的关心和一些听不太懂的英文,蒋家贴心地为母女二人雇了一个年轻的翻译。他们在里面喋喋不休,可蒋白荆无心去听。
她垂下头,一瞬间的幻觉将面前的手扭曲,上面是斑斑点点的猩红,那种腥臭的肮脏味道从回忆里钻进鼻腔。
蒋白荆忍不住弯下腰干呕。
可那幻觉又霎时不见。
白清听见蒋白荆的呕声慌张出门查看,看见蒋白荆蜷缩在地上干呕心疼地抱住她,然后急切地从挎包里掏出配好的药。
“白荆,吃了就好了,快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蒋白荆有些麻木了,机械化地吃下母亲递来的药。
她耳边突然响起一句“白鸢”,她猛地回头望去。空空如也,还是那片没有尽头的走廊。
那声呼唤被稀释在漂浮着福尔马林的空气之中。
蒋白荆恍惚地回过神来,疑惑不解地看着贺渊行,她像是大梦初醒,又像是昏昏欲睡。
“十年前?”
贺渊行眯起眼睛,额角青筋一跳,释放出危险的狩猎气息。
傅司是个体贴的主,瞧出了蒋白荆身体上的不适,连忙起身拦在他二人中间。
“贺总,我想今天我们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我要送我的未婚妻回去了。”
贺渊行透过傅司的身形看着失了神的蒋白荆,恶狠狠地喝完酒杯里最后一口红酒后,将酒杯大力甩在了地上。
惊呼声中,酒杯化作碎片,折射着吊灯的光,晃得蒋白荆一阵晕眩。
贺渊行收敛了神色,走之前他将手伸进傅司的西装内袋,取出蒋白荆方才递给傅司的名片。
“贺总,这是什么意思?”
贺渊行忽略掉他的不悦,直勾勾地盯着蒋白荆:
“没关系,白鸢,我们来日方长。”
贺渊行大步走后,蒋白荆和傅司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蒋白荆揉着胀痛的额角,微微簇起眉毛。
“不好意思蒋小姐,让你受惊了。”
蒋白荆摇了摇头,将自己从摇摇欲坠的情绪中缓缓抽离出来:“是我应该抱歉,因为我害得你我第一次见面这么不愉快。”
你怕傅司追问,可他并没有。没有问你和贺渊行是这么相识的,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叫你白鸢,没有问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懂贺渊行为何如此暴戾,也看不懂他眼中浓烈的恨意之下,那一抹被你捕捉到的情绪。
贺渊行离开餐厅后并没有着急离开,将车泊到停车场出口给姜之职打了个电话。
“姜职,查下蒋白荆。”
“贺总,世界上名字一样的人太多了,给个名字就能查到,那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贺渊行没恼,姜之职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二人多少有了些情谊,更何况他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便不追究姜之职语气里的无奈。
“是傅家傅司的未婚妻,蒋一围蒋家的人。她之前不叫蒋白荆,叫白鸢。”
“明白了贺总,稍后会发在您的邮箱。”
贺渊行挂掉电话后,在车里慢悠悠地点了一根Gitanes,烟雾徐徐升起,叫他陷进回忆里。
“白鸢……”他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