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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云脑,你好 ...

  •   固然我能明白烟昕的意思。

      但是,我仍旧不愿意放弃探究文件夹的来历。

      “实话跟我说,这玩意儿你从哪里搞到手的?”

      “不告诉你。这属于我的隐私。”

      抱着文件夹,我烦躁地坐直了,俯下身去摸索驾驶台下的桌肚。

      烟昕登时神色紧张:“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从熟悉的位置摸出一包薄荷烟,“呦,还抽这种呐。”

      “警告你啊,郦地算的可是车牌主的驾驶证。”

      “我知道。这辆车也不是我的车。”

      烟昕气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鲜少见他吃瘪,笑声呛在了喉咙里。我握着烟盒偏头,就与旁边紧追不放的轿车司机对上了视线。

      抬手,我直接撞开了方向盘。

      烟昕适时松开手,任由我猛地把面包车开跑偏。

      面包车一路奔往另一架立交桥。

      甩开了追车,我才坐回副驾驶。烟昕对我刚才的过激反应没说评语,而是掐了我用车载点烟器燃上的火。

      “都说了,不能抽,”烟昕甩了甩手,“不然扣的是我的驾照。”

      确实理亏,我撇着嘴从驾驶台下面摸出颗薄荷糖。

      与糖面面相觑,我默然。

      “你是爱上了薄荷吗?”

      “废话怎么这么多。”

      “他们肯定还会追上来。”我笃定。

      烟昕并不奇怪,仅是问:“你觉得他们会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找你?”

      老老实实地戴正了帽子,我压下帽檐。

      “肯定和这些脱不了关系。”

      我指的是文件袋里的东西。

      “想和我聊聊这些?”我猜出了烟昕没有明言的询问,“需要找一个能够不被打扰的地方。”

      烟昕瞟了我一眼:“听起来你已经有了主意。”

      “去我大伯那里。”

      我出于揶揄而建议。

      尽管本意为了调侃,可我确实走了这个心思。

      大伯是大齐在郦地的外交发言部部长。他住在外交部那边。那里的安全设施完善,警卫森严,完全不用担心追尾问题。

      何况大伯与我亲近,他不可能会做出不利于我的事情。

      往后再说,我这次是为了大齐来的。大伯就算真与老本划清界限,他也不至于和自家断了关系。

      所以大伯才是整个郦地最没道理要害我的人。

      而烟昕直言:“我没那么招欠。”

      “噫,你怎么和我大伯结仇了?”

      明明大伯脾气那么好。

      “我是鄢川的发小好吗!”

      这不可能。明明大伯公私分明,不可能迁怒无辜的人。

      “放心。我大伯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再次掂了掂文件袋的重量,我咕哝着:“这些也跟大伯有关系。去他那里最合适不过了。”

      忽而感觉气氛一滞。烟昕虽然没有转头看向我,但我却能觉察到他的侧目。

      “万俟褀(是大伯的名字)还和这个有关系?”

      随即,我感觉喉头一哽。

      “你不知道?我以为你都看过里面的东西了。”

      “嗯?我为什么要看?我又没有特殊的癖好!培养基什么的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毕竟这到了你的手上。我以为依照你的好奇心,你早该了解这些。”

      “等一下,”烟昕虚起眼,“说起来,你好像不奇怪本来应该销毁的记录却出现在郦地。”

      “鄢鸿都能蹦跶着,”我的语气听来很轻快,“作为一个高度完成的克隆人,他都能活蹦乱跳。我觉得这些实验记录还在也没什么离奇。”

      “鄢鸿知道了可能要雇人喷死你。”

      按那些乱七八糟的辈分来算,我可是他叔。何况我觉得鄢川还没有不要脸到让他儿子花钱买舆论的地步。就算我有着再多的怨怼,我得承认,鄢川至少还是有良知的人。

      烟昕叹着气:“去我家吧。”

      我毫无感情:“烟老板的豪宅。”

      “严肃点儿,”烟昕同样听不出情绪,“言辰说你回来以后直奔大齐郦分总。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

      我回的很快:“看出来个屁。”

      烟昕淡然:“文雅,注意用词。”

      “我只知道他们半吊子,但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垃圾,”我痛心疾首,悔恨于当初一口气应下老爸请求的自己,“我更后悔,我闲着没事儿干替我爸揽这一大堆烂摊子。我还不如创业起家。光给他们收尾就够麻烦的了,还吃力不讨好,碰了一鼻子灰。”

      简直无语哽咽。

      比起平地建高楼,修复废墟更为艰难。而我在前面领头呕心沥血,为了自家公司累死累活。结果让别人抢占风头不说,还被暗地里指指点点,把一切错误的起源推就为我的失责。

      “情况很糟糕?”

      “跟我玩儿的好一手数字游戏,真当我有眼疾,”我真情实意地摇了摇头,“经费被克扣,全砸进宣传里。可是公关方向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

      现在最主要的是定向问题。现在的大齐郦分总就像是随波逐流的破渔船,全靠捡漏维持生计。最关键的是,他们居然还对现状挺满意!哎,这叫我怎么能不生气。”

      烟昕从旁提醒:“他们这么烂,其实还有你的原因。”

      “我?我干什么了,我什么缺德事儿都没干啊。”

      “你没少干。你忘了,你和鄢川发家靠钻老牌公司的漏洞,其中就有大齐郦分总。是你把大齐郦分总从发展期拽下梯队的,不能全赖人家经营不善。”

      说的很有道理。而我不想承认其中包含的逻辑。

      仗着除了烟昕和我自己,不存在别人偷听。我干脆把这些天的心中愤懑讲得清楚,说得一干二净:

      “即便是我这么做了,那我也给了他们充足的发展空间。是他们不好好珍惜,现在倒打一耙全赖我的眼光清奇。

      而且我是合理竞争,我做错什么了。他们非但不把握住机会,而且一副任嘲的不求上进态度就很叫人生气。

      他们缺的不是别的,就缺从上到下全部洗牌,把全公司的人都给换了,这样才省心又省力,至少听话肯努力。”

      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些话我不敢跟王清讲。王清激情盎然地打算在郦地大展身手,挽救危楼于万一。我不好在这种时候打击年轻人的热血赤忱。总要有人负责积极,又要有人收拾好残迹。

      听我说完,烟昕沉默了一须臾。

      “要不你把公司卖了去?”

      语气正经,烟昕却掩盖不住笑意。

      “干脆拿卖掉的钱换成创业金。”

      “我要这么做才是脑子有问题。”

      废话,我来郦地就是为了大齐郦分总。尽管嘴上说是嫌弃,可要真让我狠心脱离,我实属脑子有病不得治。谁让那是我家的公司,再烂都要我去兜底。

      而烟昕恍然大悟:“你来这里是做好了准备。”

      我难免羞涩:“也不能说是准备。”

      “你打算怎么办。”

      “大齐郦分总的科研部已经被养懒了,我打算让总部派一支技术支援队过来。研发新目标我都想好了,”我拍案定夺,“就决定是主打云脑。”

      “‘云脑’?”

      “俗称物联网。不过更上一层,可以模糊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两方彻底混合。”

      “像电影里的那样?”

      “比那些简单快捷。”

      “往人头上插芯片?”

      “……我没那么残忍。”

      烟昕低低地唔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画大饼。”

      “确实处在概念阶段,”猝不及防被戳中了要害,我轻咳,“还差技术和研究资金的支持。”

      “你直接说什么都没有不就行了。”

      “来参与吗?”我朝烟昕挑起眉毛,“烟姓著名投资商。相信我,你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我到郦地将会带来造福社会的科研成果。”

      “我说你为什么跟我讲得这么清楚,”烟昕哭笑不得,“原来是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了。”

      “唉,话不是这么说。你是我朋友,有利肯定一起分呐。

      再说了,你可是郦地出名的神算。你要是一投我的项目,那其他人肯定会跟风过来的,这样我就不愁资金啦。”

      至于我没有把言辰拉入伙的理由。一方面是因为言辰在投资方面没有烟昕这么大的领导力,另一方面我还没有贫困潦倒到要靠好兄弟接济。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烟昕的话令我听不出褒贬:“打得一手好算盘。”

      “什么啊,”我略带不满,“我是为了做好人。”

      “除了那什么听起来耳熟的‘云脑’,你还能说什么。”

      “云脑耳熟是因为一开始就是各家的科研项目之一了。你不知道?你又不是负责科研部的,你当然不知道。”

      “——我是说,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造福劳苦大众的研究?”

      “我打算创新一款新镜片,可以矫正近远视一体化的眼镜!”

      烟昕讶异地扬起眉梢:“这的确能说是造福社会。”

      “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我轻敲左边的太阳穴,“毕竟我就有近视。以后我要老了还带两副眼镜,我不嫌麻烦也觉得沉。”

      而我讨厌麻烦。

      烟昕肯定:“是你能做出的事情。”

      “还有可以听懂动物说话的耳机。”

      “为什么需要这个?”

      “因为言辰家的那只苏牧。它每次见我都冲我一直叫,”我瘪了瘪嘴,“我觉得它一直在骂我。我想知道它吼我的原因和内容。”

      烟昕提起另一个想法:“如果它只是想和你拉近关系呐?”

      “和我玩儿?拉倒吧,我觉得它骂我都比喜欢我合理。”

      烟昕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继而我看着他。准确的来说,我的视线跃过烟昕的肩膀,落到了后车镜里。

      镜面映着一辆车,紧咬不放。

      “好烦,”我咬碎了薄荷糖,“他们追上来了。”

      烟昕说:“有什么办法?”

      我答:“你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么?”

      烟昕说:“自己找。”

      得了首肯,我哦了一声,俯身继续从桌肚里摸索,抅出来一把玩具枪。

      沉默了一小会儿,我转过头,看向了烟昕。

      烟昕瞥见了我手里的物件,似乎不觉得惊讶。

      “哦,它在这儿啊,”烟昕的语气听不出变化,“你觉得我会放一些没用的东西在车上?”

      “我从不好奇你在车里会藏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是改造过的,”烟昕朝我单眨左眼,“不用太感谢。手工大王的名号可不能丢。”

      意料当中,落在手里掂量的成了玩具枪。我斟酌了一小阵子,瞥见车镜里逐步逼近的小轿车,手动摇下车窗。

      烟昕轻飘飘地提醒:“别违规啊。”

      “知道。”

      拉开保险,我探出半个肩膀,看着车镜往后伸手。食指的指腹扣在扳机上,等待着呼啸的风声。

      我说:“还是我带你考的驾照呢。”

      距离够了。我屈起食指。

      改装后的轻型弹擦着地面,一道火光直接点爆轿车的底盘。紧咬不放的被我打掉了满嘴钢牙,小轿车重心不稳,失衡前翻,往前滚了数圈,最后摩擦着地面撞停在护栏。

      “放心吧,”我收回手,把车窗重新摇回去,“我有数。人不会有事儿。”

      “车呢?”

      “车有保险公司,就说车带的问题。跟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记得我们只是偶然路过,给他们叫了趟急救。”

      烟昕没憋住,哑然失笑。

      “就没变过,”烟昕熟稔地说,“小偏执狂。”

      我打着哈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有往下接话。

      “比起他们,”我指了指烟昕那侧的车镜,“还有一辆车追上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要小看前车神好吗。”

      烟昕说得淡然自在。

      这辆面包车是被改装过的。

      尽管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连轮胎和底座都换过一遍了,就只有一个车壳是原装的。面包车改装时我在场,眼看着烟昕往里砸了不少钱,又用不少钱买通关系叫交通监管对他的违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前跑过黑市赛车。烟昕那会儿是为了离家出走寻生计,怒而热爱变为职业,在黑市赛车界叱咤风云。记不清我当时参与的原因,大抵与鄢川、言辰有关。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由,大多全跟他们有着千丝万连。

      烟昕是那届赛车圈的传奇。这个人开车玩儿命的,与他正面起冲突不亚于悬崖走钢丝。

      而烟昕没玩儿几年,断断续续的算,拢共不超四年。结果最开始退伍的一阵子,他因为职业病屡屡被扣驾照分。烟昕差点进了驾照所的拉黑名单。

      所以,烟昕能得到现在的那张驾驶证,我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不可为是功不可没。

      我扣紧了安全带。

      “你悠着点儿,”我没什么语气上的起伏,“郦地的交通考试应该没有更新题库吧。”

      烟昕像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还不至于丢了驾照!我有分寸!”

      即使我是烟昕的朋友,而我看向烟昕的目光充斥着不信任。

      “放心。他们不会让我动真格,”烟昕把左手肘架在窗沿,单手往上推了推墨镜,“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

      再次干笑了两声,我甚至不想给出敷衍的评价。

      “那就去我家吧。”

      烟昕忽然说:“我家没那么多顾忌。”

      我挑眉。烟昕瞥了一眼车镜,似乎透过镜面看了我一眼。

      “他们不敢把手伸到我这边,”烟昕笑得冷漠,“我借给他们是个胆子,也没有人敢那么做。”

      还在立交桥上驰腾着,两辆车几乎要与其相撞。

      无需过多提醒,我驾轻就熟地抬起右手,向上死死地扣住扶手把。

      在一个大转弯时,惯性几乎要把我连带着车门从车里撞出去。我的脸与车玻璃紧密相贴,双脚踩空。

      如果没有紧扣的安全带,我大概能现场表演个车内翻跟头。

      还是满分的那种。

      烟昕脑子里全是苏打水,从耳朵眼儿里冒气泡。

      并不是因为不敢,以致我仅做到愤愤地在心里嘀咕。碍于失重感太突出,我感觉胃部久违的翻江倒海。不用看都知道脸色煞白,嘴张不开,半句话都说不清楚。

      追我们的那辆车,那个可怜的司机显然没见过这个阵仗,对这种不要命的开法一无所知。甚至不超半小时,烟昕就把那辆轿车甩的了无踪影。

      更令人惊讶的事实是,这些仍是发生在同一座立交桥。

      “你真不行,”烟昕看着我,撇了撇嘴,“这点儿小事儿就要晕车。”

      显然察觉光是瞪人并不存在威慑力,我磕磕绊绊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你要是再废话……我能当场吐在你车里。”

      “你可别!”

      心疼他的爱车,烟昕立时就放慢了车速,打开所有的车窗。我倚着车门,感受着窗边扇嘴巴子般的刮风,勉勉强强舒出一口浊气。

      缓过来一阵子,我摘下帽子往后抓了一把头发。

      “到底是谁的人,”我说,“谁这么缺德。”

      烟昕耸了耸肩膀。

      本来就没期待烟昕能说什么有意义的话。而我探身够到躺在驾驶台角落的文件袋,搁手里掂腾着,半真半假地嘟囔。

      “看来这些破玩意儿真是香饽饽。”

      而烟昕瞧了瞧我手里的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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