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司雀

12、周睿泽大少爷可怜巴巴

　　周睿泽昨晚的努力也不算白费，起码今天宋然准时准点来了——尽管一句话也没对周睿泽说。
　　其实宋然一开始还是想采取“消极政策”——继续逃课，但他想了想，自己再跑周睿泽肯定要出来找的，无论找到了没找到都会让他心思重重。
　　宋然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周睿泽因为自己耽误前途。
　　只要自己来了，他就能少想一些吧。
　　……
　　华如欢一开始还挺担心宋然再次跟周睿泽相处会控制不住，不过现在看来发展态势还不错，甚至完美实践了她之前苦口婆心说的那句“利用周睿泽把成绩提上去起码开学考宋然考得不错。
　　但是周睿泽一直很烦躁，虽然他提出的结对子提议确切地实施了，也如愿以偿地和宋然组在一起，但强扭的瓜不甜啊！宋然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多次主动约饭也无果，着实是让人急得上火，反正周睿泽已经爆了两颗痘了……
　　李寒舟和甘晚熙看着周睿泽搁那儿戳半天的白米饭了，下午三点就是“精英杯”初试了，这状态……
　　“讲真，这几个月发生了好多事，给宋然也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所以你要给他时间，不要逼得太紧了，会适得其反的。”李寒舟边挑了一筷子饭边说。
　　“确实，你追得太紧了，总要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吧。”甘晚熙附和道。
　　周睿泽还在一点一点地戳着米饭：“可我感觉他就要离开我了，我怕我再也……”
　　李寒舟安慰地拍了拍周睿泽的肩膀：“你要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睿泽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手掌间：“可我这几天上网，大家都说什么‘爱情十有九悲’。”
　　听到这种令人“咯噔”的话，李寒舟和甘晚熙对视一眼，两人脸上憋笑的表情根本藏都藏不住——周睿泽这是在哪儿看的古早土味小说？真的很难不笑场。
　　李寒舟用上吃奶的劲憋住笑：“你别抑郁啊bro，爱情得不到你还有事业啊！等你”精英杯“拿了奖你就可以专心扑在宋然身上了！”
　　甘晚熙拍着胸口：“周睿泽都怪你，你刚才那句十有九悲杀伤力太大了，我这一下心跳得好快！走了走了！倒饭去，你们下午还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一下浑身使不上劲，软趴趴地倒下了。
　　铁盘铁勺砸落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刺耳，击穿了食堂每一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下意识地朝着里看来，但好半晌后才众人慢慢反应过来，大喊道：“叫救护车啊！”“送医院！快！”
　　本来欢声笑语充满着轻松氛围的食堂登时被恐慌焦急的气氛充斥。大家哄哄地炸开，有几个同学跑上来要帮忙，更多的人坐在位置上不敢动，小声和身边的同学讨论着。
　　李寒舟也炸了，从脑神经一路炸到脚趾。他“霍”地一下把晕倒的甘晚熙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医务室。
　　校医检查过后建议送去医院进行深一步检查，李寒舟于是又把甘晚熙抱上了接到急救电话匆匆赶来的救护车。
　　李寒舟想坐上救护车，被周睿泽拦下来了：“你就别跟上去了，下午还要考试，医生肯定不会让甘晚熙有事的，你去只会添乱。”李寒舟挣开他：“小熙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安心考试！”
　　甘晚熙的同学也在，她走出来也拦住了李寒舟：“你就别去了，我陪着她，你就放心去考试吧。”说完一脚踏上了救护车。
　　李寒舟还欲说点什么又被周睿泽拉住了，他只能目送救护车呼啸着离开。
　　周睿泽和李寒舟不在一个考场，不知道他的考试状态怎么样，只是考完看他出来除了仍然拧着眉头以外倒是平静了不少。
　　他走过去：“好了，现在考完了，我们直接请假去看看她吧。”
　　李寒舟凝重地点点头。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消息栏：“她还没给我发消息，是不是还没醒？会不会出大事啊？”
　　“别多想，现在去看看就都知道了。”
　　两人到了医院，甘晚熙的同学正坐在病床边给她掖被子。
　　“甘晚熙怎么样了？”李寒舟走到床边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友。
　　同学起身给李寒舟让位置：“医生说是心律不齐，还有低血糖，就是起身的时候太急了，血液一下没供应上去就晕倒了。没什么大问题，让她睡一觉就好了。哦对了，她爸妈已经来过了，刚走没多久。”
　　李寒舟坐在床沿，抚摸上甘晚熙的额头，一路滑到下巴——没有人知道甘晚熙倒下的时候他的心有多痛，就像是遭受了一记重锤，又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管，氧气被一丝不漏地堵在外面。
　　这种感觉他真的真的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
　　甘晚熙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精神已经好了大半。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床边的妈妈：“妈……”一整天都没有怎么补充水分，此时她的嗓子干涸到快要裂开。
　　甘母正在把烧开的水倒进保温杯里，听见女儿干哑的声音，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扶她坐起来：“要喝水吗？”她立马倒了一杯热热的水，放在嘴边吹了几下递到女儿嘴边。
　　“妈……辛苦你了……”热水下肚，甘晚熙舒服了不少。
　　甘母看着女儿，忍不住眼眶湿润：“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妈妈真的好担心你。”
　　看到妈妈的眼泪，甘晚熙也忍不住眼睛红红：“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甘母擦了擦眼角，对女儿说：“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来的，昨晚一直是小李在这里，我早上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熬红了。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想到李寒舟，甘晚熙感到自责——她真的好不争气，怎么偏偏在考试前几个小时发生这种事？如果影响了他的考试成绩，那她真的是......
　　初试成绩出来后，林玉桥看着在分数线上低空飞过的周睿泽和李寒舟，想直接一口老血喷到两人脸上。如果有一天她英年早逝了，这两个兔崽子一定出了力！
　　“说吧，怎么回事？还想不想读书了？”林玉桥把成绩单拍在桌上，盯着两个人。
　　她大概也了解了两个人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要怎样去劝他们这两个大情种——一个为了女朋友废寝忘食，不过短短几天已经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一个跟朋友吵架整日浑浑噩噩，犯了药/瘾的一样，这哪里像是高三的学生？而且一个是年级第一，一个是年级第二！
　　首都一中没救了......林玉桥想到，她要立刻跳槽！
　　咚咚。
　　“报告！”有人敲门进来，是胡嘉蕴。
　　总算来了个省心的，林玉桥松了口气。
　　她教了这么多年书，胡嘉蕴算是典型的好学生了。成绩虽然不是最好，但也从未掉出过第一梯队。说话轻声细语，长相也讨人喜欢，是班里的干部，做事也勤勤恳恳仔细认真。这种女孩子最招老师喜欢了。
　　“进。”面对胡嘉蕴，林玉桥的语气都松缓了不少。
　　“林老师，这是作业，都交齐了。”胡嘉蕴将一沓作业本堆在桌上。
　　林玉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胡嘉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挨骂的周睿泽和李寒舟，忍不住开口为他们求情：“林老师，你也别太生气了，他们的成绩一向都是很好的，这次只是发挥失常，只要给他们时间调整，相信他们一定会回到正常水平的！”
　　还要给他们时间调整？周睿泽平时上课玩手机睡觉写作业还不够猖狂吗？李寒舟整天脑子里都是谈恋爱，这还不够宽松吗？林玉桥想想就头疼，不过既然胡嘉蕴这么说了，她也没想一直抓着他们两个不放。
　　这种顶尖的学生不需要老师管制太多，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学习节奏。林玉桥也懂，于是也只能不痛不痒地嘱咐他们几句，再把这几个小毛孩放回去。
　　甘晚熙在二次检查中发现了胃溃疡，需要动手术。因为是工作日，李寒舟他们没法陪同，只能在手术结束后的周末到医院去。
　　本来周睿泽是不想去当这个电灯泡的，打算一个人窝在家里刷卷子，正要动笔呢，李寒舟就来消息了。
　　周睿泽拿起手机的那一刻还在骂他不好好陪女朋友来打扰自己读书的行为应该口诛笔伐。可等他划开屏幕看见“你的甜宝来了”，他的脑子里想的已经变成了应该请李寒舟吃什么才能能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他一边套羽绒服一边迅速敲击键盘：十分钟，速到。
　　李寒舟收起手机，继续抱臂站在一边看宋然和甘晚熙聊天——宋然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这中途他根本连句话都插不进去，活脱脱就像个局外人。
　　拜托！那是我女朋友哎！
　　李寒舟心里有个小人正愤怒地向宋然挥拳头。
　　“我该走了，学姐，你要好好休息。”宋然起身，扶正了滑落的背包肩带。
　　李寒舟心中警铃大作——这可不行！周睿泽还没来呢，怎么能让宋然就这样走呢？
　　他立刻从倚墙的姿势变为防御模式。他走上前去又扶着宋然坐下，顺手从床头拿了两个大苹果：“你再陪她聊会儿，我去给你们削个苹果，这苹果可好吃了，脆甜脆甜的！”李寒舟生怕宋然跑了，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大声说。
　　宋然有点受宠若惊：“不用了学长，太麻烦了。”
　　“不麻烦！你们继续聊，继续聊！她这两天只能在病床上呆着，可闷坏了，你多陪陪她。”
　　不仅宋然一头雾水，甘晚熙也是，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住院期间被鬼上身了。
　　李寒舟将削得乱七八糟的苹果递给宋然和她时，她用眼神询问他想干嘛，得到的回应只是李寒舟傻不愣登的笑。
　　好家伙，上身的绝对是一只智商不高的鬼。
　　又被李寒舟以千奇百怪的理由折腾了两三次，宋然才得以走出病房。可他关上病房门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走廊铁椅上的周睿泽，刚刚和甘晚熙聊天时遗留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两人面面相觑。
　　宋然很快摆出了这几天周睿泽看得眼睛快要起茧的疏离表情，开口将本想说话的他堵了回去：“学长好。”然后从他面前径直走过去。
　　周睿泽不敢再去拉他的手臂，只好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之前我和你说话你都假装听不见，没关系，我可以多说几次，我相信你总是能听见的。宋然，你可以在心里给我判死/刑，但你不能连我死前的遗言都不听啊！”
　　宋然依旧低着头，想从他身边穿过去：“我还有事。”
　　周睿泽又迈了一步把他堵死：“宋然，你......”
　　一个护士端着一盘子丁零当啷的医用器具走来，眉头一皱骂道：“聊天别站在路中间聊啊，等会儿病床推来了怎么走？”
　　周睿泽脸上一赦，连忙挪动脚步贴着走廊站，宋然趁着这个机会溜了。
　　“宋然！你上次也在医院一声不吭地跑了，这次你也要丢下我吗？宋然！”周睿泽的声音里
　　尽显哀求地卑微语气。
　　宋然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一直也没有说话。
　　但他泛红的眼眶出卖了他惊涛一般的心思。
　　......
　　两人坐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家饮品店内，周睿泽招来服务员给宋然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宋然没有立刻接：“学长，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其中的催促的意思昭然若揭。
　　周睿泽僵了片刻，埋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说我爸爸。”
　　学长的爸爸......
　　宋然又想到了那天当在病床上横眉竖眼脸色狰狞的中年男人，他说出的恶毒的话此刻再次在耳边回荡。他忍不住地又开始要发抖。
　　周睿泽的手搭上了宋然的肩：“你不要害怕，我爸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对我和我身边的人从没有好脸色过，所以他并没有针对你，他就是单纯的......素质低......”
　　自周睿泽有记忆以来，周益清就对他非常严厉，不是家长管教子女的严厉，而是上司管教下属的无情冷漠的严厉。
　　年幼的周睿泽顽皮，总是逃掉周益清给他安排的经济学课程，跑出去和李寒舟胡嘉蕴玩，下场就是被狠揍一顿。
　　周益清觉得自己的小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被人看见了很影响自己的名声，所以每次都会往被衣服罩住的地方打。
　　后来周睿泽大了，他才渐渐明白，周益清的心里从来就没有父子之情，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工具——一个继承家产的工具。这也不是周睿泽自己的臆想，某次周益清和朋友在书房谈生意被他偷听到了。当时他的父亲，闲适地抽着烟，淡然地嗤笑到：“你说周睿泽？我压根没把他当儿子看，我给他一个名字已经是天大地恩赐了，他只要好好继承我家的事业就行了。”
　　周睿泽对周益清的反抗也从这开始。
　　他不择一切手段反抗周睿泽，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选择当体育生也是反抗的一种方式——你想让我读书？我偏不！事实证明这一招很成功，起码周睿泽听说这件事之后气得用手里的两颗核桃砸破了助理的头。
　　还好周睿泽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在人前落魄，没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不过周益清不知道，哪怕他什么也不给周睿泽提供，他的儿子照样会活得好好的。
　　周睿泽刚上高中开始就学着理财做投资买股票，两年多下来也挣了近十万块。他还在网上的一个科研小组里做点小科研，虽说赚的不多，但他乐在其中。
　　“大家总是说‘父母都是为孩子好’，可是我十八年来没怎么感受到他对我的爱，可能他做过的唯一正确的事就是找老师教我金融知识，让我能够进行小投资，赚到属于自己的钱。”
　　宋然没说话，他不太能理解周益清。他从小就受到父母的疼爱，哪怕后来出了意外但他的童年仍然是幸福快乐的，所以他想象不出周益清这样一个自私的父亲形象。
　　周睿泽拿起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咖啡，淡淡喝了一口，继续说：“我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我爸说话那么难听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他不希望我和男生在一起也是因为他不希望他的事业没有后代继承。所以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的问题。而我，会坚定地选择你。”
　　热牛奶和咖啡的热气蒸腾飘渺，周睿泽隔着这层水汽看不清宋然的脸，这让他产生了无法把握事情走向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