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司雀

11、宋然包被哭哭

　　今晚在人民广场有烟花表演，放得很高，全城的人几乎都能看见。
　　七点多的时候，宋然正坐在屋内的小阳台上画速写，周睿泽的电话就进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宋然听出来了，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感冒了，恰巧周睿泽就吸了吸鼻子。
　　“天气冷要多穿衣服，不然很容易生病的。”
　　周睿泽微笑着听着电话那头宋然的关心，心里暖洋洋的，比刚才下肚的姜汤还要舒服。
　　窗外骤然亮了一下。
　　“烟花！”
　　“去看烟花……”
　　两人异口同声道。
　　烟花“嘣”地一声炸开，就像是两人因这小小的默契而怒放的心花。
　　“我们好有默契啊。”周睿泽笑着说，但他又在心里悄悄补了句“甜宝”。
　　宋然哪里知道周睿泽满脑子想的都是“甜宝”，他只觉得感冒的周睿泽的声音更加低沉撩人，听他说句话仿佛下一秒就能陷进去。
　　看烟花本就是件浪漫的事，如果有人在电话那头隔着网线陪你一起看，那当真是一场浪漫的复兴。
　　宋然就是在复兴中被无名的爱哺养的玫瑰。
　　……
　　烟花表演结束后，电话仍然没有挂断，他们各怀个的心思，总之就是没人先挂。
　　这时辛耀巍在房门外喊：“宋然！快来洗脸刷牙！”宋然匆匆应了一句，与周睿泽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后才挂了电话。
　　周睿泽紧握着手机，冰凉的触感无法抚慰心头的燥热，一缕缕酸意争先恐后地从心室涌出，一点点蚕食着四肢百骸。
　　虽然早就知道宋然会和辛耀巍一起过年，但真正从宋然的电话里听见他的声音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可不能让近水的楼台先得了月亮，他得把握机会，能和宋然亲近一点是一点。
　　……话是这么说，但周睿泽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虽然并不是愉快的机会。
　　周睿泽跟他爸提了一嘴“精英杯”的事情，也说到了有可能被顶尖大学提前录取的事。
　　但是他爸不以为然，甚至眼睛都没从经济新闻上挪开一秒钟：“拿了奖又有什么用？你最后还不是要出国留学。与其花这么多心思准备这劳什子比赛，还不如好好准备你的出国材料。”
　　周睿泽早就表达过很多次不愿出国的想法，但他爸一直不以为然，还骂他“不求上进”。可他的愿望一直都是首都大学，现在决定参加“精英杯”也是奔着首都大学的提前录取去的。
　　所以当他爸满口否定时，他的气一下就上来了，口不择言地说了两句，结果硬是把人气得住院了。
　　李寒舟和甘晚熙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在路上还抽时间通知了宋然。
　　宋然匆匆赶来的时候李寒舟和甘晚熙正站在病房外：“叔叔没什么事吧？”宋然问，一边还探头想看看病房里的情况。
　　甘晚熙努努嘴：“刚醒不久，拉了周睿泽和胡嘉蕴在里面说话，也不知道聊什么呢？”
　　话音刚落，病房里就传来怒吼声，紧随其后的事“砰啷”一声响，像是摔了什么东西。
　　他们三人立刻冲进病房查看情况。
　　宋然只见病床上的中年男人一脸怒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周睿泽赌气地立在一边，侧过头去没看病床，旁边还站着胡嘉蕴。
　　床/上的周益清看着他们三个，眉头拧得更紧了：“这都是谁！你平时就跟这些人混？难怪你越来越不听我的话！物以类聚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周睿泽就爆发了：“爸！你别太过分了！你觉得我不好，可以！但你少用你那一套对我朋友指手画脚！”
　　别说是周睿泽了，连宋然都觉得刚才那番话十分刺耳。
　　周益清被再次反驳后十分生气，没有吊水的那一只手又在摸索桌上的东西去打砸。
　　胡嘉蕴站在这里就是充当他们父子之间的和事佬，她立马上前安抚：“叔叔别生气了，周睿泽的朋友都是好人，我可以作证的。”
　　周益清冷哼一声：“你也不要给他打掩护，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前几个月还和一个男的传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周睿泽！你还真是把我周益清的脸都丢尽了！”
　　周睿泽听到这样尖锐的话，立马转头去看宋然——他脸色惨白，显然被刺激到了。他紧攥着拳头站在那里，但他不能转身拉开门就逃离这个病房，只能硬着头皮留在这里。
　　胡嘉蕴仍在劝慰暴躁的周益清：“叔叔，你要相信你儿子啊，你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最清楚的！他和朋友们玩得那么好，却从来没有什么超出友谊的举动啊！”
　　谁知周益清更生气了：“他还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根本不是我儿子！他就是个用来气死我的畜生！滚出去！全都滚出去！”周睿泽没有多说话，冷着一张脸就出去了，还把门摔得震天响。李寒舟他们不好多留，也跟着出去了。
　　走出病房没几步，甘晚熙忍不住就要吐槽：“周睿泽爸爸说话也太刻薄了，一句话不骂人就难受吗？自己的儿子也骂得这么难听。”李寒舟拍拍她：“害，他爸爸一直就是这样，不知道的人来看还以为周睿泽是天上掉到他们家的呢。”
　　宋然一直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医院门口，刚才周益清的话一直在他耳边绕来绕去，他也自觉是他带坏了学长，毕竟学长这么些朋友里面，也就自己是最上不了台面的。
　　自己就是被人践踏在泥里的野花，而学长是饮朝露浴月光的朱丽叶玫瑰。无论怎么看都是不般配的吧。
　　他一路走到花坛边坐下，手指僵硬着拨通了辛耀巍的电话。
　　接通后，听见对面辛耀巍温柔的声音宋然没忍住，泪水再次汹涌而下：“辛哥……我在……在第一医院……你能来……接我吗？”
　　那边显然慌了，一阵慌乱的窸窣的响动：“怎么了？你受伤了吗？生病了吗？你在原地别动，我现在就去接你，你别乱跑啊！”
　　辛耀巍速度很快，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宋然边抹眼泪边跟他走。
　　这可把辛耀巍心疼坏了，连忙掏出纸巾给他慢慢地擦干净脸上糊在一起的眼泪。
　　“走吧，快走吧。”宋然推着辛耀巍上了一直等在路边的出租车。
　　就在他也准备钻进出租车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这个触感……
　　好熟悉……
　　宋然回头，辛耀巍也探出头去看，却看见是之前害宋然住院的男人。
　　“宋然，你别难过，我爸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周睿泽应该是跑过来的，大冬天的出了一头的汗。
　　辛耀巍怒了，越过宋然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周睿泽的小臂：“你少胡言乱语！小心我打扁你！”
　　“辛哥！”宋然低着头，两颊亮亮的，也许是汗，也许是泪：“我们回家吧……”
　　辛耀巍愣了片刻，看看宋然，随即笑着回应他：“好，我们回家。”走之前还挑衅地冲周睿泽挑了挑眉。
　　李寒舟和甘晚熙也很快过来了，却只看见形单影只的周睿泽坐在路边。
　　“宋然呢？你没留住他？”
　　周睿泽失神地摇摇头，喃喃道：“他回家了……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甘晚熙愤恨地咬了咬唇：“真不是我说哎，那个胡嘉蕴真是会火上浇油，说那么一番话好像是在证明你们清白，但谁知道她是什么居心啊！”
　　周睿泽还在摇头：“跟胡嘉蕴没关系，是我没给宋然安全感。”
　　……
　　宋然和辛耀巍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谁都没有说话。
　　其实辛耀巍有很多话想问宋然，但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春和不在家，估计是去画展了，家里只有宋然和辛耀巍。
　　宋然一进门就直接瘫在沙发里，把自己蜷起来，拒绝与外界沟通。辛耀巍很为难，安慰的手抬起又放下。他叹了口气，起身去拿了一瓶宋然喜欢的饮料放在茶几上。
　　宋然岿然不动。
　　辛耀巍在一旁静静的看了他几分钟，又长叹一口气起身去打电话。
　　“喂，李哥，我问你个事啊，你们学校的周睿泽是不是对一个学弟十分上心啊？……哦，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李哥。”
　　他刚刚通话的人是一中篮球队的，连他都知道周睿泽对宋然很关照，想必已经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了。
　　他走出房间，又看见窝在沙发上不发一言的宋然，坐过去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辛耀巍看他这样，心中一阵无力，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看着自己当心肝保护的弟弟为另一个人伤心。他却黔驴技穷，甚至连劝宋然不要喜欢男生的立场都么有。
　　因为……
　　害。辛耀巍看着宋然埋进手臂间的半张脸，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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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生率先开学，以周睿泽为首的四十几个竞赛生另外开了班。
　　其实竞赛生的名头听起来高大上，但实际上每天的生活枯燥地不能再枯燥了：写卷子讲卷子写卷子讲卷子……
　　以前周睿泽是一个人住在出租屋的，现在因为嫌远，被安排进了竞赛生单独分配的寝室。
　　初赛日期不断逼近，但周睿泽显然不在状态，上一次竞赛班模拟考他径直掉出了前十，这可是非常大的失误，林玉桥不得不拉他来办公室“喝茶”。
　　“说吧，有什么心事？失恋了？跟家长吵架了？”林玉桥悠哉悠哉地喝了口水。
　　好家伙，全中！
　　周睿泽合理怀疑他的班主任有读心术。
　　沉默半晌他才为难地开口：“林老师，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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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然被找上的时候也是一脸懵逼，他和其他几十名同学一起被带到了办公室。
　　老师说新学期伊始，学校安排了一个“结对子”的活动，从高二的学生里里选了几十名同学和竞赛班的同学两两结成小组，每晚晚自习前三十分钟小组同学坐在一起写写题。
　　宋然不太懂这个“结对子”的意义，只是乖乖地跟着老师去了竞赛班。
　　结果宋然一进去就看见周睿泽，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来，低着头走上讲台不愿去看他。
　　老师在旁边说了些什么，宋然一个字也没听清，他的手一直在搓裤缝，心里只想尽快逃离此处。
　　林玉桥拿着教案走进办公室，竞赛班的老师见她进来，一蹬椅子就滑到了她旁边：“林老师，
　　我觉得这结对子的活动办得有点不合时宜啊，这不是耽误学生准备的时间吗？”
　　林玉桥喝了一口水，说到：“温故而知新，让他们结对子也是为了巩固他们，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
　　那老师想了想，也不好多说什么，又蹬一脚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玉桥转过身，想到了周睿泽那天哀伤的表情，不由地感慨他对弟弟还真是上心，不过奇怪的是，以前倒也没听说他有个弟弟。林玉桥摇了摇头，也没再多想。
　　经过周睿泽一番暗箱操作，自然是他和宋然结为对子。宋然明显不情不愿，他也找老师说过不想结对子，但老师觉得这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又把他劝回来了。
　　宋然又把烦恼跟华如欢说了，她给他支了个招——逃课。
　　宋然那天晚上连饭都没吃，一直坐在教学楼楼下的小花园的长椅上等晚自习开始，结果等着等着就倚着靠背睡着了。
　　等他迷迷蒙蒙转醒后却发现自己靠在别人肩上，吓得他原地起飞，却被攥住了手腕。
　　花园外一辆老师的车打着车灯经过，晃了一下对方的脸——是周睿泽。
　　宋然更想挣开了。
　　周睿泽死死抓住宋然的手腕，生怕稍微松力对方就跑没影了。
　　他酸溜溜地开口：“你就那么喜欢辛耀巍吗？”
　　宋然一愣，随即又拧了拧手腕：“你……你放开我……”
　　周睿泽不仅不放，反而一路顺上去抓住了宋然的小臂：“宋然，喜欢你是我的事，和我爸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赞同！”他每说一个字就抓紧一分，到最后宋然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抓太紧了……”
　　周睿泽连忙松开双手，宋然抓住这个机会扭头就跑。周睿泽也想去追，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又跌坐回长椅上。
　　花园里的小飞虫“嗡嗡”地飞来飞去，周睿泽烦躁地挥了挥手，扭头也出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