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真爱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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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凌晓楼用一个词来评价他的这段访学生活，那么只有一个词，就是“值得”。
对于成年人而言，“值得”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从人生中的某一刻开始，选择不再是一件非黑即白的事情，恰恰相反，当人想要跨出那一步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个名叫“沉没成本”的东西坠在身后，牵扯着，让人犹豫不决。
大多数的人，都很难在众多纷纭的可能性中确定，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最值得的。
因此，凌晓楼觉得他很幸运。许宗彦的那根线攥在他的掌心里，义无反顾地，和他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另外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是凌晓楼第一次体会到了滑雪的快乐。许宗彦手把手教他怎么控制身体方向，又带着他一点一点地尝试更高更难的雪坡。在数不清尝试了第多少次之后，凌晓楼终于可以稳稳地停在坡底，摆出一个专业而好看的ending pose。
回头望着站在更高处的许宗彦，凌晓楼意识到，这个男人其实具备着比很多人都更强的能力，但是他也更加谦虚而贴心，愿意从属于他的高度走下来，就这样安然地呆在自己身边。
那么，在许宗彦人生的众多可能性中，选择和他凌晓楼在一起，又是否是一件值得的事情呢？
滑雪度假村的设施很完善，许宗彦订的又是最好的房间。景色瑰丽而安静，满山的皑皑白雪就在窗外，没什么人迹，在窗边坐久了，会让人觉得，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圣诞节，太清冷了点？”许宗彦从背后环抱着凌晓楼，在他耳边絮絮低语，仿佛声音稍微大上一点，都会惊扰到他们眼睛里的景物。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室内的灯光一照，落地窗就变成了镜子，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凌晓楼把身体的重量都交到了许宗彦怀里：“当然不会，这样特别好。”
院子里有个温泉池，冒着腾腾的热气。泉水把人的筋骨都泡得松解开来，他们就在这幕天席地里享受着奢侈而珍贵的自由。这样的时刻，任何属于现实世界的烦恼和压力都惊扰不了他们，他们的眼里和心里只有彼此。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池子里腾起的水雾模糊了，氤氲着，像是盛大而迷幻的梦境，什么都看不清。有那么一两个失神的瞬间，凌晓楼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可随即响起的电话铃声，将他们唤了回来。
许宗彦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走到一旁去，接起了视频电话。
来电的是许爸许妈，他们正在时代广场上散着步。在他们背后不远处，亮起的电子屏上写着的字符证明着，这是平安夜的晚上。
“爸妈，圣诞快乐！”许宗彦笑着问了句好。
嘈杂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更突出，凌晓楼也凑了过来，听到视频对面的人说：“宗彦，晓楼，圣诞快乐。”
随手套上的衬衫，额发上还挂着几滴没擦干的水珠，不知道是热意还是什么别的，熏染得脸颊潮红。好在视频像素低，这些呼之欲出的细节，都被跨过整个北美大陆的电波信号给模糊掉了。
“真是太可惜了，本来还想回去送你们，结果摊上这么个事情，”许妈满脸遗憾，“你们是28号的飞机吗？真的不能等到过完元旦再走？”
许宗彦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这是公务派出，医院里有规定，必须严格按照时间限制执行。朱主任前两天还说，幸好我们科室临时被派来了两个参加委培的实习医生，可以分担一下任务量，不然真的要忙疯了。……怎么样，纽约的事情还顺利吗？”
许妈的表情被点亮了：“这边的画廊很靠谱，需要的东西都拿到了，放心吧。”
许爸手上攥着个圣诞老人样式的氢气球，头上还戴了个红彤彤的绒线帽：“你妈正乐不思蜀呢，说纽约比帕萨迪纳好玩太多，叫我快点在纽约找个客座的教职，这样我们还能抽空经常到这边来转转。”
“老许，你别抹黑我。我说的是纽约这边画廊多，人也多，办展方便。”
“好好好……”
许妈不理许爸，继续跟凌晓楼和许宗彦说话：“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如果要买东西，这两天打折的折扣肯定特别大，可别错过了，旧金山这些都方便，你们可以早点过去。车子你们停到机场的停车场里就行，把车位的号码告诉我们，我和你爸过两天就回去了，直接把车开回家。”
被人操心的感觉很好，可以让人在漂浮不定的不安全感中寻找到自己的存在。
晚上睡觉的时候，凌晓楼紧紧地抱着许宗彦的胳膊。第二天醒来，许宗彦发现，凌晓楼的眼角还挂着点泪花。
没叫醒他，许宗彦抬起了手，把那点泪花擦掉了。
一路开车回了旧金山，中途停了几次车，随便吃了点披萨汉堡一类的快餐。或许是因为着快要离开的缘故，凌晓楼对这些高热量的垃圾食物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抗拒。甚至，许宗彦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点依依不舍。
行李托运都办完了，许宗彦和凌晓楼并肩坐在候机大厅里。头顶的广播时不时地响起来，不远处的窗外，一架又一架飞机滑行又升起。
“舍不得了？”许宗彦当凌晓楼是因为离开而不快，把肩膀放低，让凌晓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明年夏天咱们再来，到时候带你去夏威夷潜水。”
有那么一些人是恋旧的，不愿意改变，生活里每每发生一点变化，都会在心里打鼓，犹疑而焦虑。
“还好，只有一点点。”凌晓楼靠在许宗彦肩膀上，承认了自己的脆弱，“等回到学校，就要开始准备年度考核了，元旦之前我还得去见一下导师，把在美国的工作情况跟他汇报一下啊。”
许宗彦心里一动，把登机牌和护照都捏在了同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攥住了凌晓楼：“跟你说个还没公开的消息……之前我怕事情有变，就没跟你说。”
凌晓楼坐直了，看着许宗彦：“快说快说。”
许宗彦捏了捏凌晓楼的手指：“何峻离职了，调去了个别的单位。听历史系教务说，给你换了个本专业的答辩秘书助理。”
凌晓楼下巴都快惊掉了，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对何峻的抗拒是让他此刻心有不快的原因之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凌晓楼问。
许宗彦实话实说：“就前两天，这事儿也刚定下来没多久。”
凌晓楼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你怎么还认识我们历史系的教务？你们居然还聊我的事情……”他忽然福至心灵：“等等，难道当时我导师关心何峻的事情，也是你替我找了人？”
他当初疑惑过好一阵子，为什么一向不理俗务只爱科研的自家导师关心起了秘书助理的事情，本来以为只是巧合，难不成背后还有许宗彦的推波助澜？
“啊……”许宗彦有点心虚，“之前在A大的时候认识的，我就是问了两句。”
可凌晓楼却抱紧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了许宗彦身上，丝毫不在意大厅里各色肤色人种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许宗彦，你对我这么好，小心我离不开你了。”
许宗彦松了口气，还好凌晓楼没生气。
“宗彦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圣诞节那天晚上一起看的电影？”
《真爱至上》，经典的圣诞节老番，温情而感人。
“当然记得。”许宗彦的手指顺着凌晓楼手背上的血管摸了摸，软软的，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机场是个告别和重逢的地方，”凌晓楼拉着许宗彦站了起来，“候机大厅里见证了人们太多的感情，悲伤的、欣喜的、不舍的、激动的，很多很多。”
他的眼睛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情绪。
“你要化身诗人了？”许宗彦笑着看他。
“不。”凌晓楼走上前一步，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抬手揽住了许宗彦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有的时候，亲吻比话语更有力量。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在唇齿的交互之间，被恋人彼此传递。
行色匆匆的旅人，风尘仆仆的行李箱，繁忙喧哗的机场。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宁静了下来，许宗彦就这样任凌晓楼吻着他，不论是在北美大地还是在他们千里之外的故乡，什么都比不上这一瞬间的存在感。
许宗彦的手臂微微动了下，把凌晓楼箍在了自己怀里，占据了这个吻的主动权。
“许宗彦，我爱你。”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起哄，周围忽然响起了真挚的掌声和笑声。凌晓楼清醒过来之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绯红，人却被许宗彦箍在怀里，逃都逃不出来。
“亲了我就想跑？”许宗彦的鼻尖擦着凌晓楼的，“始乱终弃可不行。”
凌晓楼觉得呼吸都不再属于自己，养分似乎都是从许宗彦的嘴唇上汲取的，半挂在他身上，灵魂都依赖着他。
飞机起飞，他们离开了旧金山，把属于他们的眷恋情绪留在了那里。世事匆匆，或许不会有人再记得，有两个好看而干净的中国男孩站在那里，虔诚而认真地亲吻着彼此，像是要将对方融入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语言和文化或许是不通的，但是那样浓烈的情绪，即便是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再度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还是会令人感同身受。
回去的一路上，凌晓楼都在做着来年的工作计划。飞机餐端上来，他也只草草吃了几口，又惦念着下飞机之后去吃火锅，不愿意再多吃。大约回来前的半个月，凌晓楼已经列了一张计划表，一回到北京，就要把这些心心念念惦记了很久的饭店挨个吃一遍。
“这家湘菜馆，我已经跟汪晋约好了，他说他要请我吃。”凌晓楼把手机屏幕举在许宗彦面前，是他们俩的聊天记录，“算是报答我替他代购了那么多东西付出的辛勤汗水。”
他们托运的几个硕大的箱子里，其中有一个就是专门给汪晋买的，里面还装了乱七八糟的不少别的东西，有的是替别人买的，有的是买给自己的。好在有车，不然搬起来可真是要人命。
“你不睡一会儿？倒时差能倒得过来吗？”许宗彦管空姐要了张毯子，盖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然后在毯子下面牵住了凌晓楼的手。
指尖交缠着，暧昧却纯真。
“睡，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凌晓楼眨着眼睛问。
“好，什么事？”许宗彦沉着声问。
“我睡着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一直牵着我的手？”凌晓楼提出了一个很幼稚的请求，但他的表情很认真，“你牵着我，我就不会做乱七八糟的梦了。”
许宗彦笑了下：“行，我不放开，你好好睡吧。”
那个没有人问出口的问题，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值得。
许宗彦觉得，跟凌晓楼在一起，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这世界上无所谓优秀与失败，那些预先设想好的模样，在真正遇到那个属于你的人时，都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你牵过他的手一次，就会明白，今生今世都不想再放开。
在许宗彦的眼里，凌晓楼就是世间美好的代名词。
或许还有下辈子，还有以后的很多很多辈子。
“有时候真爱就是一种选择，决定对某个人只是给予，不求回报，不执着于他是否会伤害你，是否他就是真爱。爱情也许不是降临到你身上的，而是一种选择。”
看着凌晓楼阖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纤长的睫毛垂着，比平时更乖。
许宗彦把他的手团成了一团，攥在自己掌心里。
“真好，世界把你带到了我面前，让我拥有了选择你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真爱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