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王小团儿

17、蓮•藤蔓•37°

　　躺在床上的時候穆思佳忽然想起這么一句話：年華就好像握不住的流水，妳一個回頭的距離，就已經看它不見。
　　微微蜷縮起身子，覺得全身好像脫力一般使不上勁。抬頭能看見對面書架上蓮的那排書還有一堆動漫DVD，而床上微溫，她的身子底下壓的是蓮的幾根長發，被子的氣息像這個房間的氛圍一樣潮濕而曖昧。
　　蓮已經下去樓下買早餐。
　　她不記得昨天回到出租屋以后還有沒有多少睡過一會。DIESEL的味道從她的后頸攀纏到胸口又綿延到腿邊。房間的燈光是暗暗的昏黃，兩個人的影子投在墻上，有包圍了整個空間的窒息氣味。
　　她的身子后仰。一個纏綿而不協調的姿勢。
　　她記得十七歲那年跟第一個男孩子做愛，沒有任何感覺，哭濕一片枕頭。她只是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感受對于另一個人來說并不是那么重要。她躲在學校的廁所里用力搓那片紅色，也還是洗不掉。
　　懵懵懂懂的，人生就這么樣過去。
　　“蓮……”她唇齒不清。
　　她堵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她還要掙扎，手被牢牢的按在床上。
　　那樣霸道的溫柔沒有辦法反抗。
　　她的黑色的長發垂在她耳邊。她聽見她的呼吸聲。
　　天頂。

　　還有白的黑的橙黃色的單調的色彩。她微微張開嘴。

　　“說妳愛我。”蓮吻她。

　　“蓮。”她嗚咽。“我愛妳。我離不開妳。這樣就好。留在這里就好。再不要離開我。”

　　“好像每天一睜眼，我就會不見了？”她扶著她的腰。

　　“我不要那種抓不住妳的感覺……那種感覺，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喜歡。”

　　非常昏暗。她握著蓮的手臂。很白。她看見她平時襯衣下清晰的鎖骨。她的手滑過她從后頸到肩背的所有皮膚。她能感覺到她每一個細胞柔實細膩的觸感。干凈的香水味。她雙眼濕潤。

　　“Cici……我……”蓮埋在她身子里。“……我愛妳。”

　　“呀～～～”她終于不能自抑，失神地——

　　浴室的燈光是昏黃色。淅淅瀝瀝的水聲從頭頂沖刷下來，她站在那塊玻璃后面，霧氣把玻璃后的視線變得模糊。她看見靠在浴室白色門旁邊的蓮黑色的T恤。黑色的擋住臉的長發。透過長發她望著她。目不轉睛的望。她們的中間是一塊染了霧氣的透明的玻璃。她裸著，任由溫暖的水流和她的目光滑過她的身體。

　　蓮靠在那里，抽一支修長的Mild Seven。不知道是熱水的霧氣還是煙的霧氣模糊了整個浴室。她們透過煙霧和玻璃相望。時間融化在霧氣里。

　　蓮輕輕磕掉煙灰。

　　她抱她。

　　“我——身上濕的——”她沒來得及擦就被抱住，頭發在滴水。可是她抗拒不能。

　　噴頭還在淅瀝。細小的水流沿著瓷磚往下。

　　蓮手指間的Mild Seven還在一明一暗的燃燒。

　　她在水氣之間聞到若有若無的淡得如空氣一般的煙草味道。

　　“從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躺在床上的時候穆思佳問蓮。

　　“從家里跑出來以后。”蓮說。

　　蓮屋子的窗簾，遮光效果很好，拉起來就不知道外面的白天和黑夜。她們躺在床上，連鐘也不看。穆思佳枕在蓮的頭發上，柔軟光滑的。她輕輕摸她的頭發。

　　“妳的頭發讓我想到留長發的少年。像是殺生丸和妖狐藏馬。或者桂。”

　　“桂就算了吧。他那么腦殘。”

　　“那就藤原佐為。”

　　“妳也看漫畫了？”

　　“嗯。”

　　“我還以為興趣高雅的大小姐不喜歡漫畫之類的東西。”

　　“我不是大小姐。我是草根小姐。妳才是真正的大小姐吧。”

　　“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穆思佳沒說話。蓮拿煙的姿勢，生活的品位，用的香水和穿的衣服，才華和姿態，一舉一動，都跟她不一樣。蓮的出身寫在臉上，寫在每一個動作上。

　　她應該早就猜到，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出來勤工儉學的藝術系女生。一個即使住破舊的一個月三百塊的出租屋一天三餐泡面也抹煞不了貴族氣的女生。

　　“我討厭做西關大小姐。”蓮偏過頭來望著她。

　　“可是妳只要回去就能呼風喚雨。”

　　“那根本抵不了我點可憐的自尊。我不是家里養的貴賓狗。”

　　“妳肯定吃了很多苦。”

　　“慢慢就習慣了。”蓮說。“Cici，現在我是三無人員。無積蓄，無房子，無工作。”

　　“妳還有我。”她吻她。

　　“嗯。有妳。有口飯吃。有學上。我還能畫畫。夠了。”

　　“可是妳現在丟了工作。”

　　“不用擔心我。我會有辦法的。”

　　電腦開著，里面放Mariah的Burning。

　　My skin's still burning from your touch ，I just can't get enough。 I said I wouldn't ask for much ，But your eyes are dangerous 。The thought keep spinning in my head， Can we drop this masquerade ？I can't predict where it ends ，If your the rock I'll crush against 。

　　整個屋子的溫度攝氏三十七度。

　　穆思佳閉上眼睛。

　　我愛上蓮。我愛上她。我不敢奢求天長地久。我只是知道現在我是愛她的。她是愛我的。藤蔓沒有傍在樹上會顯得那么脆弱，即使兩株抱在一起，也飄搖。

　　我不知道。

　　妳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