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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相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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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纱的设计方向只要是樱花,怎样都可以。他说他不会再来了,因为他相信你。”
芝芝正专注地勾勒着黄小姐婚纱的草图,元姐轻车熟路地溜了进来,不用她招呼,就自己拎了张椅子坐下,朝她嚷道。
她毫不遮掩自己“传话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替曲危成递来了这句话。
“他说话时……神情有没有异样?”
想到那晚他全无逻辑的言语,芝芝不免有些担心。
“异样?”元姐立刻摇头,“没有啊,挺好的。”
她毫不犹豫地做起了“双面间谍”,将曲危成的近况一一透露:
“他最近出去攀岩了,还有一些别的极限运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迷上这些的。”
“极限运动?!”芝芝一怔,双手不自觉地比划着,有些语无伦次,“就是那种……真正的极限运动?”
元姐笑出声来,搂住她轻轻晃了晃:“是是是,天是天、地是地,极限运动是极限运动。要我说啊……”
芝芝却渐渐出了神,后面的话再没听进去。她想起关于极限运动的某件往事。
“哦对了!”元姐突然提高的嗓门把她惊醒,“差点忘了句要紧的——他让我转告你别胡思乱想。他说他一个大男人,聊起婚纱细节实在窘迫,每次说完都头疼得厉害。他信你的专业能力,你随意发挥就好。”
“那太好了,这钱赚得可真轻松!”芝芝瞟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语气显得极开心,“那也麻烦你转告他,本设计室一定秉持极高专业水准,交出一件令人满意的作品。”
望着芝芝满不在乎的模样,再想起曲危成昨天那强作云淡风轻、却难掩疲惫的神情,元姐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好。我的任务完成啦,再见。”
送走元姐,芝芝望着远处朦胧的天际线,忽然想起曲危成曾经说过的话。他说生命的意义在于追寻本身已被证明,一个人若生活得充实,何必再刻意寻求惊险。
所以他现在……是觉得失去意义了么?
又想起那一晚他古怪的表现,芝芝蓦地拎起包,匆匆推门而出。
和孟老师的第三次见面。
“我们失败了。也算在意料之中吧。”
不同于芝芝的心急如焚,孟老师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见丝毫急躁。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芝芝也渐渐安下心。
“他的计划是?”
“前两日,他单独请我喝了场酒,说了许多。他说原公司那点三心二意的投入,对他而言,远远不够。”
芝芝轻轻点头:“所以具体计划是?”
孟老师却连连摇头:“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
芝芝怔住,睁大了双眼。
孟老师语气慢悠悠的:“我们喝酒了。喝酒是男人之间最君子的无言契约。我虽不完全明白他的打算,但他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既饮了酒,我便信他。”
芝芝深吸一口气。曲危成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她的责任。
仿佛听到她的心声,孟老师低低干笑几声。
“他去野外做极限运动,会不会……有意寻找危险?”芝芝问得委婉。
孟老师恍然大悟:“你原是担心这个。不必忧虑,他绝不会有事。”
“您怎么能断定?”芝芝仍存疑虑。
“因为……”孟老师顿了顿,仿佛意识到口说无凭,摆摆手道,“我有证据,一样东西。”
证据?
他转身进屋,芝芝不由得伸长脖子期待,他却两手空空地回来。
“忘了,东西他没给我,后来又拿回去了。”
芝芝一时无言。
孟老师用手比划着:“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就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他说他答应过那镜子的主人,会一直快乐下去。这是一种承诺,他会遵守。所以,你也相信他吧。”
“美女!美女!”
啪啪啪——!
“里头那女的,干嘛呢?!”
车外愈发暴躁的嘈杂声惊醒了芝芝。一位中年大哥正怒气冲冲地拍着她的车窗——原来她已在车里呆坐太久,堵住了后面的车。她连忙道歉,迅速将车挪开。
认识吗?
认识,她当然认识。
那一晚,校园小路上摇曳的树枝将灯光割得支离破碎。曲危成像是着了魔一般在前面狂奔,芝芝紧紧跟在后头,快追慢赶,却始终追不上。
他是在生气吗?
可他又凭什么生气呢?选择权分明是在他手中的,她所说的话,不过是一份建议罢了。
二十分钟前,他对她说,他遇到一件棘手的事——父亲希望他毕业后接手家里的生意,而他自己却想要继续读研。
就为这个?
芝芝难以理解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她毫不犹豫地支持了他读研的想法,甚至压着他当场将决定告知他父亲。
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暴走。
也许她的建议太过草率,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芝芝本想追上他、安慰他,可怎么也追不上。追得累了,她也有些生气了,甚至改了念头——追到之后非要跟他大吵一架不可。
她加快脚步,却仍然追不上。
而现在若真的追上了,恐怕就不止吵架那么简单了。
就在她几乎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停下。
芝芝终于追上,气喘吁吁,累得什么情绪都没了——不想安慰、不想吵了,疲惫碾碎了一切心思。
曲危成转过身来,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那笑容有些诡异,让芝芝完全怔住——他也许真的着了魔。
“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心形的小礼盒。
“突然送什么礼物?”
“今天是我们一百天纪念啊。”
芝芝睁大眼睛——啊,还有这种说法?
“你是不是忘了?”他问她。
怪怪的。电视剧里这种台词,通常该是女方嗔怪男方才对。
“算了,”他却主动替她解了围,“刚才那些话,就当做是你的礼物吧。”
“不,我有礼物!”芝芝急忙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
“镜子?”曲危成有些惊讶。
“嗯,多照照自己。不光是脸,也照照自己的心……看清楚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别再违背它了。”
后来曲危成曾说,那天她爽约未能送出的礼物,成了他人生“离经叛道”的起点。从此他一骑绝尘,再回不了头。
芝芝从柜子里拿出那个心形礼盒。
他很好,我当然知道,一直知道。
我从未停止过想他,他大概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可是我不能见他——
因为他一点没变,而我,也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