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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我做了个梦。”

      朝生站在止浮身边,少年仰头望着他。

      他瘦了,下颚线显眼,许是度过了一个冬肤色更是白皙。他的语气似有惆怅,又带着一股不分明的情绪,令他此刻看起来竟如局外人。

      梦,止浮长长的睫毛在眼上附上一层阴影。
      是怎样一个梦,止浮静待朝生说下去。

      止浮不算一个合格的听客,朝生并不在意这一点。

      当梦境不再荒唐,还能说是梦吗。

      梦里的朝生没有退婚,甚至入了太学。

      年前朝生确实想过入太学。
      朝生打定主意,越了年就入太学。

      林朝生不求功名,眼盲也令他无法求功名。

      除却功名,太学亦有它好。

      听到学士讲课,闻年轻学子畅谈。

      入太学,意味着同窗多是往后的官僚。这天地之大,在外也有一二熟人。

      也有几分与柳旭有关,朝生计较过。

      …

      暮雪是太学学生,而非他人书童。
      这人也非才高八斗,又无祖宗荫庇。

      如今细想,又许是这人的古怪异显,朝生才有了入太学的想法。
      不过当时朝生还未真将暮雪放在眼中。

      他是不知暮雪的人长成那般模样的,眼看不见,也无心了解。

      并非是朝生自带的几分傲气,而是朝生早就眼盲后清晰了许多世事。

      人与事,哪来的十全十美。

      有时不是顺与不顺,而是时时处于两难之间。

      从前是在好与更好之间选择,后来是在这种糟糕与那种糟糕中选择。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朝生只剩下两种选择,这也糟糕,那也糟糕。

      止浮忽有所感:“梦中婚事也没了?”
      总是等不到下文,或许是缺人一问,他就勉为其难当好奇的那个。

      没有、有

      最终的婚事没有成,不过此时应当还未退婚。

      现实里的线索,在梦境里都清晰起来,一切走向原定的人路线。

      定然只是梦,梦外他退了婚,梦里退婚的可不是他。

      在梦里,
      他瞧见穿着婚服的柳旭抱起暮雪。

      “嗯。”无论是在梦中还是梦外,朝生与柳旭的婚事都是未成的。奇怪的是,他在梦里瞧见了暮雪的模样,明知是梦,朝生偏偏要去思寻,他是从那个角度看到暮雪的脸的,又是如何确定柳旭怀里的人是暮雪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昨日确定退了婚,夜里就开始做梦,今日出门做个马车梦也能占个闲隙,梦断断续续出现的是为婚礼繁忙的他。

      那拖延到大婚当日才未成的婚事,到底会是怎样的走向。
      朝生有些好奇,做梦也能够吊人胃口。

      还是自己的梦。

      “不过梦里,我不是个瞎子。”

      止浮:“我也不是瘸子。”

      止浮:“林朝生!你的梦里是不是没有我!”

      其实说自己不是瞎子也是乱说的,他根本不跟梦里的自己在一个视角上,他像是柳旭暮雪的旁观者,把那些他的猜测都在眼前上演。

      秋水的死、良马的死

      被发落的下人

      担心暮雪吹了冷风,特意换位置的林靖棠

      陪着暮雪的、视线总是落在暮雪身上的柳旭

      ……

      梦见柳旭回京的那一天
      也与今年的雪日般,柳旭将自己的斗篷披到暮雪身上。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朝生的猜测罢了,从听从闻见的线索追究下来最接近真相的模样。若不是梦,朝生竟不知,他一个瞎子也能凭凑出暮雪的模样来。

      “梦里你欠我钱,”朝生认真道,“你说还作数吗?”

      “这怎么能作数呢!”“记得下个梦让我还钱。”

      这回换到朝生无语,止浮还真很守信:“一定会让你还钱的。”

      去而复返的冬儿竟不知小和尚还欠少爷钱。

      冬儿看看止浮,心道:小和尚的脸皮可真厚,人不可貌相,这般被催债半点不见羞恼。难不成是欺负少爷看不到,面上的可怜也不装?

      他们家少爷可真真是最好的人,作为债主半分不严肃的,还能与这欠债的小和尚相谈甚欢。

      只是好人没善报,少爷跟三殿的婚事吹了。
      三殿下从前待少爷那般好,也不过这样一回事。那些蜜语甜言,哪里听得,都是毒药砒、霜。这不过一年的光景,便物是人非。
      自前年冬日三殿下回京,到今岁春不过一年余,那非朝生不娶的三殿下就这样落了少爷的婚事。冬儿知晓少爷想嫁给三殿的心,最初每每三殿来碎星阁殿下的心情都会好上些许。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变化,到了非一别两宽不可的境地。

      冬儿将茶点摆在石桌上。

      林家也有这样的亭子,亭中也有石桌,不过不是普通的石桌。
      那张石桌乌漆漆的,质地如玉。

      看着就比一般的石桌要沉重些。

      不过半年前那个亭子被推到了,也不知是为何。

      冬儿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那个亭子那张石桌是如何没的。

      石桌上摆上酥油鲍螺与枣泥糕,要冬儿看啊这号止浮的小僧根本不是什么信佛之人,那本该装茶水的壶子里灌着煮好的牛奶,也像模像样的放了茶叶。

      别人是煮茶,他也是煮茶。
      那些人不是讲究各种水吗,他只是将水换成奶,有何不可。

      冬儿觉得是不妥的。

      少爷还说了,止浮这儿的酥油鲍螺最是好吃。

      可不是最是好吃,林府的厨娘也会做酥油鲍螺,冬儿尝过,本是觉得甜美,待尝过这儿的酥油鲍螺,冬儿便说不出一个不好来。可真真是,美极。

      这做酥油鲍螺的可就是做给止浮吃的,跟寺中僧人无关。
      至于奶茶也是这小僧人一人的享受。

      不过少爷还挺喜欢吃这儿的茶点的,显然是口味相合。

      看着少爷斯文的吃相,冬儿有些出神,突然他眨了眨眼,盘子里的四个鲍螺一个也不见了,而少爷正在给自己倒第二杯“茶”。

      明明看着很斯文的。

      少爷就算是吃东西,也美得似一幅名画。

      把隔壁的小瘸子都馋哭了。

      止浮掰着枣泥酥。

      “不腻吗?”止浮又只吃了腻人的枣泥。

      枣泥酥外头的千层酥才是枣泥酥的精髓,朝生忍不住摇了摇头。

      止浮抬眼,他与他不是半斤八两嘛,好在今日的茶里没有加糖:“应当没有酥油鲍螺腻的,奶茶都解不了酥油鲍螺的腻。”

      朝生算是听出来,止浮这不是想吃枣泥酥,而是想吃酥油鲍螺,可下肚了的东西没有让人的机会,他笑道:“能吃甜也是好事,下一回来我送些枣泥过来,不过天气渐热,枣泥也不宜存放。”

      朝生吃了三个酥油鲍螺,这儿的酥油鲍螺就是吃三个也不腻人。
      若是林府的,朝生吃了第一个就不肯吃第二个。

      冬儿也拨不准少爷是否嗜甜,在家中天天灌药可以蜜饯都不要,此时又可以吃了三个酥油鲍螺意犹未尽,说是喝茶,那牛奶煮出来的茶哪有解渴解腻的效用,怕是越喝越腻。

      “冬儿你且去厨房解解馋,我与止浮有些事要说,晚膳时止浮会送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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